第一百一十三章 谬战与浩劫
早春时节、新绿山野，留恋着冬之气息的冷傲风儿轻盈掠过，带来的却全都是生机与喜悦。青翠歧山、万灵醒转，轻声歌颂春回大地的生命庆典，憧憬着苦难的凡界能重启繁荣。 然而世界也与凡人一般，总是在妙理天成之中又有着矛盾。此刻在这生机勃勃的歧山莽林中，就有一隅之地充斥着死亡与恐怖的气氛。五个原本无冤无仇、似乎不可能产纠葛的修行者，却因各自命运的作弄、正在生死大战。 决战的五人正是因幼弟被夺而疯狂的萧云，以及四位以降妖伏魔为己任的苦行高僧。这因荒谬和冲动才诞生的死决，仿佛也正在嘲讽这个荒谬的世界，如此的一幕真正是既可悲又可笑。 但是此刻的萧云一点都笑不出来，他历来的最强杀伐之术邪煞，也不知是否因为蛰伏了太长时间而威势不再。从来都无往而不利的邪煞，今日居然初次失手，竟被为的中年黑壮苦面僧人，当即便现了这八个无影无形的恐怖杀手。 虽然这四个苦行僧其中修为最高的苦面僧，也只拥有相当于仙道金丹的法力，都只能算得上是泛泛之辈。但今日萧云终于见识到能够现邪煞的神通，正是苦面僧精修了数百年的佛门天眼通。 “师弟们小心此魔外放的魔头，诵六道金刚咒驱除邪魔，不可让其侵入rou身！” 随着苦面僧的喝令，就听得各依金刚伏魔阵方位将萧云围定的四僧齐声持咒。顿时只闻“啊、阿、夏、萨、嘛、哈”六字真音大作，竟然在金色佛光大放之间，生生逼得八大邪煞不得落下。 此番情景让萧云不由得大惊失色，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从未失手过的邪煞居然会受制于佛法。不过斗法经验日增的少年并不慌乱，转瞬间便召回不得竟功的八大邪煞，却是召出化血邪剑欲再展神通。 却不料萧云也只是迟误了这么转瞬时间，便听得苦面僧再次催动佛印高诵金刚伏魔神咒：“唵齿临、唵部临、诸佛现金身......金刚萨埵四印、伏魔！” 随即只见四僧周身浩荡金色佛光蒸腾而起，金刚伏魔法阵威能瞬间暴涨近倍。而被远隔十丈围于阵中的萧云，当即便仿如被禁锢一般，竟是欲抽身而退都不能，立时陷入身死道消的危机之中。 就见四僧手中佛印变换，顷刻之后四道金光佛印、纷纷向着如同困兽的萧云狂击而至。此刻的少年左现智拳印、右临宝瓶印、后有施无畏印、前迎狮子印。困于阵中的少年，竟在转瞬之间仿如待毙的羔羊。 萧云感应着四道袭来的降魔佛印，力海真我轮中邪力旋即狂涌而出，灌注了无穷力量的化血邪剑旋即光芒暴涨。却是在萧云全力催动剑诀之下，凭空旋起广达五丈的黑风血霾，当即便如旋风席卷般绞杀来袭佛印。 “哧...哧...喀...轰...轰...！” 五人激烈对撞的神通在不到一息之间，于半空之中激起连串的爆鸣。黑风血霾与金色佛光在巨响与爆裂之中，更是引浩大的无形震波，只震得四僧纷纷身形不稳。就不知身处中心的萧云，此刻又是怎样的模样。 然而本以为邪魔已经伏诛的四僧，片刻后却都陷入了无比的恐惧之中。只因四僧围定的金刚伏魔阵中，一轮璀璨赤霞卷起浩大的灵威瞬间辉耀百丈，几欲将此地尽染为血河地狱。 而在此如同天威般的血霞中心之处，手持黑红邪剑的紫咆少年傲然挺立。黑飞舞的萧云不但秋毫无损，反而浑身杀气愈显沸腾。血霞中的小煞星，已经处在不得不暴的危局之中。 萧云刚才若不是及时避入血殿之中，几乎就葬身于四僧的全力合击之中。至此少年也真正见识到了佛法的威能，再也不敢托大留力。双眸血芒再度暴涨的萧云，毫不迟疑的催动血殿狂暴一击。 萧云意识到若再不全力灭敌，迟疑之下自己都有被重创的危险。更认定小弟萧风是被普慧禅院的贼秃掳走，这跑了和尚难道还能跑得了庙？既然如此，也不需要再留什么活口。 于是在这春日初至不久的歧山之野，忽然惊现幽冥血河在疯狂倒灌入阳世。天威一般的灿烂赤霞暴中，更有阵阵雷鸣密集炸响，浩荡灵威凭空激起血色旋风疯狂席卷。 正与萧云对敌、且一直都处于攻势的四僧，其中修为稍弱的三僧、转瞬间便被这血海般的浩荡灵威淹没。也只有修为最高、见机得快的苦面僧，才在重创之下侥幸得脱。 只可惜与萧云这个多宝少年为敌，落败便意味着必死无疑。被血殿倾力一击而身受重创的苦面僧，纵是见机得早、也退避得最为迅，却依然逃脱不了面见佛祖的悲惨命运。 苦面僧陡然得见血殿灵宝如同天威一般的暴，顿时惊惧得佛祖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也顾不得师弟们尽皆被杀。遭遇到如此不可抵抗之力，惟有逃得性命返回禅院，如此才能复仇有望。 然而萧云显然不会放过差点让自己重创的敌人，更不可能放过掳走自己弟弟的贼秃。就听得少年清朗的话语声、战至此时才度响起：“小万、给我立刻定住他！” 疯狂逃窜的苦面僧也不敢回头张望，只是在自己外放的佛念中、惊觉身后有金光万道铺天而至。苦面僧虽不识此为何种邪术，但感应到金光中那本源大道的至高波动，让他惊恐之下更是奋起全身余力加快远遁。 可惜人又怎么能跑得过光？既算库面僧是高阶的佛修，在这定魂神光面前想要逃离，无疑只是一种奢望。刚逃出不远的苦面僧，随即便被璀璨的金光禁锢于半空之中。 此刻得见大局已定的萧云，也把心中沸腾的杀念强行压制住。旋即便来到仅存的敌手身侧，催动搜魂之术想要验看苦面僧的记忆。此举显然是想获得小弟萧风的下落，只可惜这也是无用之功。 只因这不知名姓的黑壮苦命僧，从来都是一个宁折不弯的禀性刚烈之人。入世苦行了近百年的老僧，如今又怎么甘心落入一直被他鄙夷的邪魔手中？更明白佛徒落入邪魔手中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抽魂炼魄、求死不能。 苦面僧就在定魂神光覆体前的那一刻，便感应到无上本源魂道的气息。于是自感再无生路、也不愿被邪魔****的可敬佛徒，竟毫不犹豫的聚集苦修数百年的佛念之力，瞬间便自碎了自己真魂。 萧云刚刚催动搜魂之术、便现这最后的活口已经彻底寂灭，就连记忆都丝毫不剩。就此断了弟弟消息的少年，无奈之下也只得收集四僧遗留的须弥袋，仔细查看可否现有用的信息。 萧云一番检视之下，不但完全验证了他的猜测，现这四个贼秃果然都是来自普慧禅院。且更是有了一桩意料之外的大机缘，正是苦面僧数百年来精修天眼通的心得卷册。 不过此时为自己小弟焦虑无比的萧云，又那有心思去顾及这些，也只是随手便将这卷册丢入自己乾坤袋中。却不知日后他三大神通之一的邪眼，正是因有了此番收获，才有了诞生的基础。 然而如此一来，萧云认定普慧禅院掳掠了小弟萧风的谬误再无可解。似乎这样的阴差阳错，也是命运在继续作弄着少年，必须要与这光洲第一修真霸主成为死敌。 由此可见世事从无绝对，万事虽有序可循、但也有荒谬怪诞存在。这合理与不合理的事物永远都并存于世，就如同人性的矛盾一般，明明心有左念、而行为却执意倾右。 岂不见这佛徒之中有贪婪无耻的空性老贼秃，也有四位不知姓名，但真正慈悲苦行、伏魔救难的可敬苦行僧。然而更讽刺的是、从来都要逆人性中邪恶的萧云，却总是在阴差阳错之下，自己也在演绎着罪恶。 或许唯一可以作出的合理解释、也是逃避借口的解释，便是这一切都由命数注定。只是如此注定的命数，只会让再度失去唯一亲人的萧云痛苦、疯狂。或许从少年重返凡界的那一刻起，他本已逃过的劫难仍将延续。 不多时、如同红黑旋风一般飞驰的嘟嘟也随后赶到，不过还没等它来得及问出任何话语，便听得萧云急声喝令：“快给我探查百里之内的迹象，如有现任何贼秃的踪迹，立刻报知于我！” 十数息后，苦苦搜寻百里方圆之内的嘟嘟毫无现。身为顶级大修士的魔道巨擎，此刻早就带着小萧风已在千里之外，即算能侥幸的被嘟嘟现踪迹，但想要追赶上也不可能。何况以萧云现在还不够大的拳头，追上了又能怎样？ 得到嘟嘟搜索无果的答复，心中如同立时便要炸裂的萧云，反而毫无表情的沉默下来。少年此刻的神情自然瞒不过嘟嘟，这正是主人要疯狂暴的前奏。惟恐萧云乱了分寸的嘟嘟，赶忙出言进行劝慰。 “主人、其实也没什么好急的，这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吗？小风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生不测，否则这些贼秃们也没有必要花这么大力气来追捕，主人完全可以设法救回小风。” 逐渐长大、且经历颇多的萧云、倒也有了些沉稳的气度。此刻听得嘟嘟这番劝慰，心中略微也宽心了少许。嘟嘟说得不错，只要小风不曾遇害身亡、自己总有营救的机会，现在太过慌乱也毫无益处。 思虑及此，萧云随即便说道：“嘟嘟、我们现在就出去千佛崖，以你的度必然可以追上秃贼们，也能无恙救回小风。” 深知主人性情的嘟嘟也知多劝无用，当即便驮起萧云展开极、只是向着东方千佛崖的方向疾驰而去。不过与主人最是感情深厚的老妖，仍然在如风席卷的路途之中出言警示。 “主人、这些贼秃的破宗门是光洲第一霸主，想来修为高深的老贼秃不会很少。主人、救人从来都比杀人困难，一个不好就会危及到小风的性命。主人你还是要小心筹划才好，千万不要自乱了方寸。” 心急火燎的萧云闻言之下、心中顿时一凛，嘟嘟说得不错，自己要救回小风还真不能盲目冲动。意识到自己心境已乱的少年，当即便盘坐在嘟嘟宽大的脊背上凝神静气，努力平复住自己那颗激荡不已的心。 然而这必然不会有所现的疯狂追赶，也终于在嘟嘟毫不停歇的小半日狂奔之后，不得不在相距千佛崖百里的荒山中停止。而此刻的萧云虽依然为小弟焦虑无比，但也确实在刻意平复下恢复了几分镇定。 萧云伫立于荒山高处，疾掠而过的山风肆意的吹动少年的衣狂舞不止。但专注远眺的萧云，显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顽皮的风儿，此刻他眼里只有前方百里外清晰可见的如山巨佛。 萧云专注的看着前方百里之外的人间佛国，也不知此时心中有着怎样的打算。片刻后就听得依然盯着远处的少年说道：“嘟嘟、密切注意普慧禅院出入之人，如果现有单身的外出之人，马上回报于我。” 嘟嘟闻言立时明白了萧云的打算，主人这显然是要擒获寺中外出之人，然后搜魂幻形顶替其身份、便潜入寺院去查探。明白萧云要冒奇险的嘟嘟，当即便劝道：“主人、这贼秃们的庙可不好进，主人你这样只怕会非常危险！” “不然还有什么法子？要想小风不遭遇到危险，我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我绝对不能容忍小风当什么和尚，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再大的危险又能怎么样？就算是要我死在这里，我也一定要救出小风！” 如此的话语也让嘟嘟再无法相劝，经验丰富的老妖虽隐隐觉得小萧风被掳之事有些蹊跷，但也是毫无头绪找出是那里不对。也只得遵从着主人的命令，开始用它那非凡的灵觉，时刻关注着每一个出入普慧禅院之人。 时间便在萧云焦灼的心间不住流逝，直到又小半日后，即将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焦躁的少年，终于现等候已久的合适目标。却是一个从普慧禅院单身外出的带头陀，正沿着千佛崖通往五十里外最近市镇山路慢行。 萧云远远注视着这个疑似火工杂役的行者，随即便准备驾起遁光，扑向这最适合搜索其魂、再幻其形，混入普慧禅院打探小风消息的目标。却不料就在此刻，令萧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巨变突然生。 萧云原本以为连通的两界因天道运转得以错开，便是代表着天地大劫的结束。可这能让上古神帝都自毁传承密境，惟恐触怒天道而主动割裂因果，且不敢干预分毫的大劫，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草草结束？ 或许萧云这小煞星还真就是天地大劫的一部分，只因再次到来的浩劫就应在他现在所处的光洲。本次天地大劫的第二波，终于在毫无征兆之下，在百万里光洲之地猛然暴。 刚刚才驾起遁光升空而起的少年，猛然感应到恐怖无比的大地巨震在泛滥。片刻之后震惊的少年浑然忘记了自己的目标，只是惊骇莫名的看着四外群山在崩溃坍塌，就如同散落的沙堆在拥抱大地。 数息之后、一阵阵奔涌不息的巨雷之音，从地底深处轰鸣着传至地面。惊得无数山间生灵在疯狂逃窜，只可惜这永远都只是垂死的挣扎。就见浪花一般翻涌的大地，卷起无数的尘埃与草木、巨石、更卷起无数的生灵，形成浩瀚如海的黄色尘暴旋风。 驾起雷遁虚悬于空中的萧云，在此急袭而来的劲风之中左右摇晃不稳。此刻完全不知浩劫究竟因何而起的少年，恐慌中虽是不住闪避着随风袭来的巨木、岩石，但依然不曾忘记自己要营救的弟弟，一双血蛑仍在向着远处万佛崖观望。 萧云此刻就见百里之外那如山的巨佛，竟不知在何时有了辉煌灿烂。此刻盘坐如山的佛身之上，辉映出无数道金色佛光，将整个千佛崖尽皆渲染成金色世界，其身前的普慧禅院也被完全笼罩于其中。 目睹劫难来临的萧云，忽然觉风中似有呢喃佛音隐约传来，与地底巨雷之声共鸣成末世的慈悲旋律。仿佛在应和着如山巨佛辉煌灿烂的金色佛光，难道此地才有苦难凡人最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