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辞而别
隋心和鹿晓连同三月返回到了胭脂山上。 鹿晓对隋心道：“师兄，你何时去往晋阳城？我要跟你一块去。” 隋心微笑着道：“不着急，过个几天再说，这晋阳城往来一趟恐怕要十余天。如今大掌门和堂主都不在山上，看来先得将这事同二掌门讲了，还不知二掌门会不会应允。” 鹿晓道：“那我们跟二掌门也不便说出实情么？” 隋心稍一思量，道：“恩，我们只需说受朋友之托去寻这名叫上官楚河的人，至于李厚和春三娘两位前辈的事情还有报仇之事最好也莫要提起。” 鹿晓点点头道：“恩，那过几天我去跟二掌门说。” 隋心看着这丫头一脸认真的模样又是会心一笑。 ****** 竹苑， 此时午饭时间已过， 隋心步上楼来，见叶蓝川独自一人在此，眉头微锁，似有什么心事。 隋心走近一笑道：“蓝川，你又想念于姑娘了？那晚你不是去叶伯父的老友那了，又怎会醉倒在街上不省人事？” 叶蓝川一怔，脱口道：“你怎么知道？你去见她了？” 隋心道：“恩，我跟鹿师妹闲来无事，便去那聚星楼逛了一圈。” 叶蓝川忙道：“那你俩觉得她怎么样？” 隋心笑了笑：“你还没回我的问题。” 叶蓝川道：“唉，那晚我喝的不少，执意要回胭脂山，走出不多远酒劲上头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能怎样！老隋，我知你向来眼光独到，你快说说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隋心道：“我跟鹿晓都觉得这于姑娘才貌双全，世上在难寻出第二个，你小子当真是祖上积了大德。” 叶蓝川笑了笑，道：“弟弟，我跟你说实话，我先看到的反倒不是她的才气样貌，而是她的善良跟对我的好。你和牛二都知道，在我四岁多的时候，母亲就因为生我meimei时候落下的病久治不愈过世了。从小到大，别的女子对我再好也不过是因为我是叶家的大公子，因为我家中有数不尽的钱财。可这女子不同，那晚我在雨中行走弄得满身污秽，简直跟那流浪汉无异。于姑娘却丝毫不嫌弃，不但悉心照料我一夜，还为我洗净脸上的污渍，而且第二天一早我醒来之时，我发现连我的外衣都洗净烤干了，桌上甚至还放着一碗为我煮的清粥。当时我便想，若是我母亲在世，大概也会这般对我好吧，所以那时我便暗暗发誓，不管往后如何这辈子非于姑娘不娶。” 隋心听完拍了拍叶蓝川肩膀道：“原来如此，这样的姑娘自然是值得你好好珍惜！对了，蓝川，我因受朋友托付要去一趟晋阳城，大概要用十余日，稍晚会儿我便去跟二掌门讲。咱们都晓得鹿师妹这小丫头整日古灵精怪的不知还会冒出多少新奇的想法，我不在的时候还得麻烦你和牛子照顾好她。” 叶蓝川一笑道：“有我俩你便放心吧。我暂且不问你为何要去那晋阳城，以你的脾气，若是想告诉我一早便告诉我了。不过你自己定要多保重，安全第一！” 隋心点点头，也笑了。 叶蓝川不仅是他的好朋友，也胜似他的兄长和知己。他们两个人还有牛二的友情转眼已经走过了十年，人这一生又能够有几个十年！何况这十年也是这三个少年最天真烂漫的十年。现如今他们这友情已经到了不需刻意迎合彼此，即便是待在一块儿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也丝毫不觉尴尬的地步。 的确如此，真切的友情当真是这世上最让人愉快的东西，比任何一种鲜花还要美丽还要芬芳。 ******* 此时，隋心独自来到了这“秋水轩”。 耿二掌门听完他的一番诉说道：“隋心，这人的托付如此重要？” 隋心答道：“恕弟子直言，不管这人的托付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答应他了，自然就必须做到。” 耿小刀道：“好小子，是大丈夫所为。不过我告诉你，这晋阳城中没有叫上官楚河的人，这名字连我也没听过。那你还是要去？” 隋心道：“不错，因为这晋阳城是我找到这人的唯一线索，我若不去，定不会心安。” 耿小刀道：“人这辈子很多时候都是求一个心安，我答应你可以前去。不过走之前有一件涉及本门乃至整个江湖的事情我想先告诉你。这件事恐会引起本门弟子的慌乱，所以至今只有大掌门跟我、臧天还有四位堂主知晓。” 隋心料想是那日清晨鹿晓偷听来的关于《月光剑谱》的事，脱口道：“那二掌门不怕弟子说与别人？” 耿小刀悠悠地道：“我相信你。” 此言一出，隋心只觉一阵心潮澎湃，这“相信你”三个字的魔力也许只有亲耳听过的人才能真正的领悟。 约摸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耿小刀便将关于《月光剑谱》这件事的始末给隋心说了一遍，他所说的这些几乎和鹿晓告诉隋心的无异，只是多了一点，因为这一点是当晚众人散去之后大掌门将其唤到“落霞轩”中所说的，鹿晓并未偷听到。 这多了的一点便是：二十年前，那个称作“月光”的男人段倚楼，前往平阳城西的风祖山灭了他岳父的天剑门满门之后，便来到三四里外的黄河壶口瀑布飞身跃入其中。但是于他葬身这瀑布之前，这男人在瀑布岸边不远处一块巨石上先用他那柄“皓月剑”书了八个大字，这八个字便是：“月光重现，江湖大乱”。过了这些年，这八个字恐怕已被风沙伙同岁月打磨掉了，不过当年却有两个人亲眼见了，一个人是耿柳二人的结义兄弟，那个曾经战胜段倚楼的男人，另一人便是柳逍柳大掌门。 所以现如今柳逍跟耿小刀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月光剑谱》既然已经重现，那么整个江湖是否真的会大乱？ 耿小刀跟隋心讲完这些之后，顿了顿又道：“隋心，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如今江湖上随时可能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既然这剑谱先是在我们胭脂山上出现，那么这场风波很可能会第一个殃及驭剑门。你是咱们驭剑门新加入的弟子中最能够相信和倚仗的，所以我理应把这些都告诉你，好让你能随时做好保护驭剑门上上下下的准备。” 隋心听完一躬身道：“二掌门的信任和教诲弟子自当谨记在心，这次晋阳城之行隋心一定速去速回，等我回来也定会安心在此好好协助二掌门和臧天师兄护得驭剑门周全。” ****** 夜幕之下， 隋心同三月走在后山通往山下北门的路上， 此时已是二更天，大家都准备休息入睡了。 这下山的时辰是他早就考虑好的， 他心想到了明日晨练鹿晓发现他不在的时候，估计他和三月已经身在二百里之外了。 隋心并不是不想让鹿晓跟自己同行， 不过此行路途遥远艰险暂且不说，倘若到了那晋阳城找到这上官楚河，恐怕更是少不了一场恶战。据李厚夫妇所讲，那上官楚河自然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何况这人也许还坐拥天时地利人和，隋心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所以他绝不可以让小师妹陪自己犯险，哪怕小师妹伤到一丝一毫他也会懊悔一辈子。 此外，让小师妹跟着他一个大男人在外面风餐露宿这么些时日，不但免不了吃苦受罪，还有可能招致不必要的风言风语。隋心自然是不害怕，不过他怎肯让小师妹承受这些闲言碎语，不错，他绝不能容忍旁人说小师妹半点不好。 思量完这些，隋心同三月已来到山下。他回首望了望山上的点点灯火，随即催马而行。 三月仿佛也知晓了他的心意，嘶鸣一声，立时蹄下生风，离弦箭一般窜了出去，不及片刻便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此情此景真可谓： “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 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 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 如此一来， 第二天辰时还未到， 这一人一马便来到了距离江州城二百余里开外的庐州城。 过了庐州城又往北行了约摸十余里路，只见脚下这条官道伸展进一片银杏林中。 这银杏林当真是占地甚广，竟一眼望不到边际。 林子里的银杏树几乎没有单株生长的，绝大多数是成簇的生在一起，但是株株高大气派耸入云天。 一阵秋风袭来，树干上形似折扇的黄叶先是翩翩起舞之后缤纷而下，落在地上便成了一匹匹金色的地毯。晨光映照之下，即便是存留在树干上的叶子，也在这万物萧条的深秋显得格外耀眼。 隋心奔波了一夜，此时已是颇为倦乏，虽说他还能坚持再行个数十里路，但毕竟心疼三月吃不消，遂决定暂且找出地方歇歇脚。 他料想沿着脚下这条官道出了林子不远处定会有驿站或者村落，便翻身下马，跟三月一同踩着这满地沙沙作响的金黄叶子缓缓向前行去。 如此又往前行了二里路，隋心一抬头就看见前方林子里有一支走镖的队伍，远远便能看清几面镖旗之上绣着的银钩铁划、刚劲非凡的四个黑字：“正义镖局”。 “正义镖局”这个名号隋心并不陌生，这镖局总号设在天京城，乃中原江湖威望最盛的镖局，总镖头名叫钟天北，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以一十二路追魂腿和一杆霸王枪闻名天下，名声并不在“六剑三刀”之下，况且这钟总镖头还是“六剑之首”轩辕山庄的主人丁轩辕的结义大哥。 不过让隋心觉得奇怪的是，这支正义镖局的镖队此时正止步不前，但又不像是在原地休息，各个镖师都似端着架子严阵以待。 又走近了一些，这才看清楚，这浩浩荡荡的护镖队伍竟然正和队伍前面的立着的一伙人对峙着。 有走镖的自然就有劫镖的，这在江湖上太常见了。况且通常这两伙人不会真地动手，大家都是为了生财，都是为了吃长久饭，大多还是懂得以和为贵的。 隋心思量完牵着三月往一侧的银杏林里一拐，便准备从这两伙人外侧的林子里绕过去，这种事和他自然也没甚关系，他也不想出手干涉。 悠悠地走着，片刻便来到正对镖队前头的地方，隋心稍一停顿转头观察了下，发现这伙劫镖的只有区区六个人，而且都未蒙面，个个身着劲装，一手持刀，虽说身材各异，但看上去却都很年轻。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少年，个子不高，腿脚纤细，生着一副娃娃脸，看上去顶多十五六岁的年纪。 隋心心里叹道：“原来这正义镖局是遇见一伙不开眼的娃娃贼了。”他停下脚步，索性再多看上一看。 就在这时，那镖局的趟子手开口喊话了：“咱们正义镖局路过宝地，多有失敬，还请江湖上的朋友高抬贵手赏口饭吃。” 不曾想那几个劫镖的少年听了这趟子手的喊话竟嗤嗤地笑起来。 这时镖局队伍中央一个粗壮的汉子骑马走到最前头，怒道：“谁家的一群毛孩子，敢在你李三石李爷爷面前撒野！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淮水一带的镖路咱们正义镖局早就他娘的打通了，你们这群小王八蛋竟然还敢前来造次，就算我们不出手，这附近别的绿林好汉也饶不了你们！” 李三石这名字隋心也曾听过，正义镖局四大镖师之一，乃少林俗家弟子，一把少林春秋大刀使得出神入化。隋心也没料到，这趟镖竟然有正义镖局四大镖师中的一位保驾护航，心想这几个拦路的年轻人这次恐怕要倒霉了。 此外，他也听别人讲过，在这江湖上走镖自然有江湖的规矩。何为将一条镖路打通？不仅仅是说你的镖局实力雄厚各路好汉都已拜服，还有一层意思，既是讲镖局已将这条镖路一带声名在外的绿林好汉都打点好了，做生意的毕竟懂得和气生财。倘若这个时候，还有哪个不开眼的小毛贼也想跳将出来分一杯羹，那么对不起了，不光是走镖的镖局对付你，就连这附近所有被打点好的绿林英雄也得教训教训你。所以，像正义镖局此刻遇见的这种情况是极少见的。 正思量着，只听一位立在后方的劫镖的年轻人嘿嘿一笑道：“小虎，这姓李的孙子威胁咱们呢，要不咱先拿他下刀吧。” 话音一落，那立在最前面的生了副娃娃脸的劫镖少年又是嗤嗤一笑，道：“老子最恨被别人威胁，你们都在一旁候着，这孙子是我的，老子我先要他一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