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望逍遥（2）

    如此一连数日，赤阳子都提着他一路东进，高吟天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见他始终沉着一张老脸，话到口边，便又咽了回去；此时他心中想道：

    “这老道倒是闷气得紧，听人说日月派是西域教派，他擒住我不往西去，却到东方来干什么？”

    又想道：“他一路甩掉追兵，尽在荒山野岭行走，莫非是要寻觅一处神密所在，再施用狠毒的手段，来向我逼问花jiejie的下落何处么？”

    他想起赤阳子的凶狠，当年逼死唐正云的情景历历在目，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但想起自己既然已经被他抓住，那么害怕也毫无用处。

    想极此时他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但他心中实有诸多不解，却又不敢多问，以免落得个自讨没趣。

    这般又走了六、七日，赤阳子始终取道荒山野岭，只是高吟天已注意到，山势渐渐不如先前高大，地势越来越平坦，未几，已经不见了先前的深沟峻壑。

    再行得十余日后，山路渐少，小河流倒是渐渐多了起来，有时一天之中、倒要过渡两、三次之多。

    这一日正午，他们终来到一个小村庄前，但见得村头一排柏树高耸，虽是冬季，却仍是一片浓绿，阵阵炊烟，倒让高吟天心中増加了一分踏实。

    高吟天心中想道:“这老道终于要走出这荒山野岭了，这人前人后的次数多了，他总不能老这样老将我缚住了手脚吧。”

    过不多久，眼见得大道就在眼前，赤阳子果然解了高吟天身上的棕绳，拉着他走出树林，向一个小村庄走去。

    原来，赤阳子见路上的行人渐多，已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提着高吟天到处奔走，于是心中便拟在庄上买两匹马，与高吟天二人分乘着赶路。

    却哪知他们刚到路旁，便听得马蹄声“喋喋”响起，赤阳子回首望去，但见得两骑骏马一红一白，踏尘而至，马上乘客却是一对年纪轻轻的男女。

    那红马一路当先奔驰，但见那马上女子一身绿衣如翠，眉目如画，容颜姣好，高吟天一眼便认得却正是神龙帮帮主殷信洪的女儿殷倩倩。

    赤阳子但见她坐下红马身形高大，通体血红，浑身上下并无一根杂毛，乃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他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起来。

    另一匹马上端坐着一个皂衣少年，豹头环眼，面目倒有些黑黝黝的，却显得十分健壮，腰间缠着一条软鞭。

    高吟天见殷倩倩不住地向他二人张望，却怕她看见认出自己，便将头偏向一边；哪知那殷倩倩却竟然也已经认出了他来，只见她放慢了速度，张口问道：

    “这不是吟天哥哥吗？吟天哥哥，你几时到了这里？是有什么事情么？”

    高吟天毕竟年青，毫无江湖经验，见她已认出了自己，便只得回过头来答道：“是殷姑娘啊，我没事，你们走吧，不用管我。”

    却沒想那殷倩倩和那少年听了他此言，竟然都停下马来。

    殷倩倩毕竟是个女孩，她本来就心细如发，此时在这里看见高吟天，心中本已好奇之极，即致问起情由，他却言不搭意，反催自己快走，这不禁让她大起警戒之心。

    此时殷倩倩疑心大起，便凝目仔细观察起来：但只见一个红衣道士拉着高吟天的手，立在他左侧稍后之处，高吟天双手软垂僵直，似无半分力道。

    这殷倩倩她人虽年轻，但毕竟出生武林世家，耳濡目染尽是江湖中的怪事奇闻，这些年随父踏足江湖，已有一定的江湖经验，故而当下便断定高吟天是给人点了xue道，便赤阳子问道：

    “你这老道，你干什么点了吟天哥哥的xue道，他跟你有仇吗？你赶快解开他的xue道放了他，不然本姑娘可要对你不太客气。”

    她这一问原本含有试探之意，心中虽然疑云阵阵，却并不肯定，要看那老道作何回答，从他语言中再寻找破绽。

    怎知那赤阳子竟然毫不掩饰，他“哼”了一声，并不作答，心中想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便不客气又怎样？难道我赤阳子还会怕了你不成？”。

    高吟天却抢着说道：“殷姑娘且慢，这位道长就是日月派的大弟子，道号赤阳子，他曾以一人之力独战昆仑派云机真人等四位高手而不败；功夫极是了得。”

    “前些日子我一不小心被他擒了，于是便带我一路东来，也不知他带我去哪里？这与二位毫不相干，两位还是快快走路吧。”

    他心中知道这赤阳子武功高强，江湖中已经少有敌手，他二人一定打他不过，若是忘图相救，只怕会白白赔了性命，还是叫他们快快走开为妙。

    怎知那殷倩倩听得此言，却哪里肯走，只见她“唰”地抽出腰间宝剑，大声道：“殷倩倩这条命是吟天哥哥救的，如今你有难在身，倩倩怎能一走了之。”

    那皂衣青年听她决意如此，便也“哗啦啦”地解下腰间软鞭道：“好，师妹既然都如此说了，我扬宁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这一架，我杨宁是打定了。”

    高吟天有伤在身，且xue道被点，欲阻已是不能，但见得他二人鞭剑并起，同时向赤阳子身前抢进，攻了上去。

    赤阳子嘿嘿冷笑：“米粒之珠，也放光彩；凭你们两个小孩的功夫，也配跟我动手么？真是太过自不量力。”

    一语方毕，但听得扬宁道：“今日这一架，那是老牛魔王头上敲虱蛋，明知有危险，偏是心痒手也痒，就是啊哟。”

    他本想说：“但就是想敲敲你这牛鼻子。”但他还没说出口，赤阳子巳夹手夺过他手中的软鞭，顺势一挥，卷着了殷倩倩的宝剑，左手轻扬，两件兵器同时向左侧柏树梢上飞去。

    那赤阳子手上劲力使得恰到好处，软鞭鞭梢缠着宝剑反转过来，刚好卷住树顶梢枝，却不掉下，阵风吹来，那红色栩剑坠随风轻荡，引得鞭、剑随枝晃动不已。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阵阵清啸之声，声音高亢震耳，似从三个方向传至，互相呼应，倾刻间便已在近左。

    赤阳子本来正待岀手惩戒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但乍闻得啸声，脸上变色，伸手将高吟天抓起，几个起落，二人依旧落荒而逃。

    高吟天耳目极其灵敏，只听得赤阳子低声骂道：“这三个无信无义的家伙，怎地也会来此？”但却并不停留，拉着高吟天疾行而去。

    却听得背后殷倩倩和扬宁在远处高声喝骂声不绝，但片刻之间，骂声便已悄然消失。

    那啸声依旧未歇，赤阳子带着高吟天在树丛一路飞奔，不一会儿，哪啸声已渐渐运去，未几，便也已远不可闻。

    如此又行得数日，河流渐渐变多；地势越平；这一日他们来到一条小溪畔，但见得山花野草，醉人眼眸，淙淙溪水，清悠明澈，果然是“十月有个小阳春”。此情此景，倒令人心情为之一爽。

    赤阳子将高吟天放在一株大树之下，依旧解开他的左手xue道，取了干粮让他自食，自己拿了水囊，便去溪边打水。

    这些天来，赤阳子一直守在他身边不离左右，以致于他无计可施，此时那老道心情一好，心血来潮，便在水边多呆了一会儿。

    高吟天自然不是傻子，既然有此良机，何容再行错过；当即伸手如怀，一摸之下心中大喜，行囊中一应事物俱在，当即掏出“神龙九珍丸”来，旋开瓶盖，取了一粒吞入腹中，当下便不再食干粮，仍将药瓶盖好放入怀中。

    原来，那赤阳子成名已久，极为自负，却不肯乘人之危，未经应允便收身取物，是以他身上一干物件俱在，倘若是王雄、邵玉之流，只怕高吟天此刻已是全身光光，空空如也。

    高吟天至那日被赤阳子巧运内功震成重伤，便一直身处危难之境，那神龙无极功原是中原道家失传的精华，一遇外力侵扰伤害，便即自行运功抵卸修复。

    偏巧赤阳子又将他擒住，他既知高吟天武功高强，却哪里敢大意，伸手便点了他全身要xue，这些天来，他虽然内力无法集聚，但这神龙无极功却已经自动护住心脉，所以这些天来他虽然不能运气冲关解xue，但所受内伤却已慢慢痊愈。

    高吟天此际一粒神龙九珍丸入口，正如雪中送炭，便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只觉得丹田中暖烘烘地极是舒服，但觉得此时天也融融，处处皆静，便在此时他心中忽然记起《逍遥诀》中的几句心诀：

    “任他横强弄天嘲，屠龙剑下缚虎绦，运转一口真日月，踏遍阴阳牛女桥，入云霄，任逍遥。我有真气歩龙涛。”

    当日他在传羽玉洞中读起这几句经文，总觉得似情非情，一会儿龙虎，一会儿云宵，扑朔迷离，不得要义，这时他忽然记起，心中忽然间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参照经书要义，似是应将无限內伤心魔视为潮水，似乎水即人之情也，情之不伏，则潮浸水流，故当屠龙缚虎，以大智慧伏之，剑与绦皆喻大智。

    他此时忽然记起《逍遥诀》经中要义，分明有如下之说：

    “其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智慧冥冥，即生妙心，妙心即人身之真气，一呼一吸之妙用，转天罡，斡斗杓者，非妙心不能为力，（天罡即是北斗）天罡主生，在乎斗杓，斗杓指处，即有生气，故能运天罡之杓，则能转杀为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