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飞来横锅(1)
书迷正在阅读:带有朱允熥赵宁儿名字的小说、三国:狱中讲课,我教曹操当奸雄、小说大乾憨婿全本、尊嘟假嘟?攻略对象又黑化了、我靠传播华夏文明拯救世界、是凶手还是警察、天灾末日:开局囤货,我嘎嘎乱鲨、极限末世求生、我在末世签到生存、末世:抱歉我的军团只有女兵
“李侍郎选择山东开始清查,本就是错的!而且,大错特错!” 这是吏部尚书侯庸进殿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对新政第一次公开的发表个人看法。 殿中寂静无声,一省学子罢考这样古今罕见的大事,确实让人很是忧心忡忡。稍微处理不好,就是贻笑千古。 朱允熥坐在宝座上揉着太阳穴,张口道,“错了?错在哪?” 侯庸抬头,正视皇帝的目光,“因为山东与别处不同!”说着,他笑了一下,“准确的说,北地与南方士林决然不同。这种不同不是学子的出身,也不是文风,更不是文章水平的高低,而是....前途!” 朱允熥的手忽然一顿,“你继续说下去!” “李侍郎没有在地方上历练过,风土人情上应是不大懂,觉得做事只要认理认事,就可以肆无忌惮手到擒来,却忽略了法外是情,情中有理!” 侯庸这个老实人,难得的张嘴嘲讽一句。 朱允熥面皮一红,李志刚是他执意提拔的,侯庸这话更像是说给他这个皇帝听的。 “自宋室南渡之后,北方文风渐颓...” 侯庸刚要开口,他前边的朱高炽忍不住开口道,“侯尚书,还请简短截说。一百多年前的事,就没必要老调重弹了!” “不说,就不会知道,李侍郎错在哪?更不会知道,山东的学子为何那么好鼓动,一怂恿就闹了起来!”侯庸皱眉开口,语气冰冷。 他平日不愿意得罪这位南书房的王大臣,可眼下这关节却是顾不得了。 山东闹出这样的事,他比谁都痛心疾首。他在曾担任山东布政使数年,最拿得出手也是最自豪的就两件事,一是安民,二就是推行官学。 再加上,他本就是山东人。 “听他说!”朱允熥淡淡开口。 “百年以前,北地尽在胡人之手。金朝还好,从金章宗开始遵行儒法,而后汉化,也以华夏正统自居。而元灭金之后,可曾以儒治国?”侯庸继续道,“元世祖以为,金之灭就在于汉化,所以对汉儒要用,但对汉学却提防甚严!” “所以,前元从立国开始,就不兴科举,即便是开科,也分成三六九等,做个面子功夫!”侯庸继续道,“如此一来,北方的学风能好到哪里去?” “再加上元灭金,整个北方生灵涂炭,而后数十年全力攻宋,哪里容得下读圣贤书的读书人!” “而江南呢,南宋世家大族文风鼎盛,家学渊源,传承不断人才辈出。如此一来,南北双方学子的差距就被拉开了!” 说到此处,侯庸顿了一顿,“我说这些诸位也都知道,诸位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然后,他又看看众人,“再说我大明灭元时,打得最惨烈的,只怕还是在北方吧?” 众人沉默不语,元末乱世始于北方,波及元廷半边江山。 而老爷子的淮西勋贵集团也是因为把目光转向南方,成功的吞并了张士诚和陈友谅之后,才有资格跟元军掰手腕。 当时整个北方都打烂了,尤其是河南山东,什么世家大族什么豪强全部化为白骨。而南方破坏相对娇小,大明又占据着最富饶的产粮产布的精华之地,才能提兵北伐。 北伐的过程,说来是丰功伟绩。 但打仗是要死人的,对北方又是一次重创。 直到今日,北方的元气都没缓过来,这一点从上一次的南北榜案中就可略知一二。 没钱谈什么教育! 没教育谈什么人才! 没人才谈什么建设! 原本的教育体系和社会构成被打碎,不是那么好建立的。 “凡事都有因!”侯庸长叹一声,“有因就有果!以山东学子为例,跻身朝堂为官,光耀门楣振兴家族,就是他们读书的因。而朝廷给他们的特权,就是他们想要的果!” “他们读书,就是为了做官,就是为了特权!”侯庸说着,朝朱允熥行礼,“臣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说着,他抬头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没有退路!” 朱允熥心中一凌,他猛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不当官就是穷书生,被人嘲笑被人欺压!北地数百年沦为胡人之手,官民泾渭分明!” 侯庸又道,“可是江南的学子,却不一样吧?” “江南学子考取功名,以进士为荣,做官之后更是以翰林为贵!”侯庸又说道,“鲜少见到有江南学子,中了举人之后就开始跑官吧?也鲜少见到,江南学子为了八品小官欣喜若狂吧?” 殿中,全是侯庸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仔细的倾听,满脸都是沉思神色。 “因为他们有退路!即便是寒门学子,也有一家一姓全族支撑,考上举人,若不中进士的话或是在家继续苦读,或是去私学教书,或是当个幕僚,哪样不是轻松惬意....哪样不是钱多事少?”说着,侯庸笑了笑,“有了举人就有了官身,可以庇护家族,可以反哺,走到哪里也都受人尊敬!有了举人的身份,更不用愁生计。” “更别说那些世家大族!”侯庸又叹口气,“诸位,在朝为官的江南进士不少吧?可曾见过哪个,愿意远离京城去做地方官的,嗯?除非是封疆大吏,对吧?” “但是反过来,北方就不行!考不上举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没有官身,家族就要......败落!都说穷文富武,可读书也花钱呀!那考取功名,到底图什么?” “就说臣,当年若不是考中了,否则家中仅有的几亩薄田,也都要用来抵债!而考取之后,才是真的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 侯庸的话不能说全对,但必须承认,也有理! 上层经济决定下层建筑,南北的经济差异还有人文结构,导致着南北学子的心态截然不同。 尤其是人文,南方是宗族,而北方学子背后没有宗族。 “臣不是说推行新政是错!”侯庸又道,“新政的好处不胜枚举!” 在座的都是人精,新政的目的无非就是为国库开源,遏制日益扩大的士绅阶层,加强中枢对地方的权利这三样。 这三样就是大明的帝国的筋骨肉,让整个大明帝国形成一个拳头,而不是朝堂上如何如何,地方上却各自为政。 尤其是遏制土皇帝一般的士绅集团,民夫钱粮这样的大事,不可能放在放在他们手中,使得官府收税要人还要看他们脸色,和他们商量。 就更莫说再往上的官绅勾结,官商串联,乃至在江南士绅在朝中竖立一个又一个的代言人。 “臣要说的是,李侍郎的方法错了,手段错了!”侯庸继续说道,“太急了!太狠了!” “哪个有功名的学子名下,不挂着别人的地?他一去就大刀阔斧以为是雷厉风行,却不知是捅了马蜂窝!他等于是和全山东的学子为敌!” “如此,焉能不反!” “况且!”侯庸的话掷地有声,“李侍郎本就是南人为官,去山东查案,有心人就会利用他的身份大做文章,说他是为了当年的南北榜挟私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