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云横秦岭
虽然只是初春,但秦岭的北侧依旧是绿意盎然,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天气有多暖,恰恰相反,郁郁葱葱的杉树林证明了它们对这里早晚巨大温差的极好的适应能力。 每天清晨由于温差的原因,林间总是弥漫着nongnong的雾气,这种雾气会随着阳光的浓郁而变得稀薄然后消失,然而当车队来到真正的山中之时,却发现这里茂盛的树叶树枝完全遮挡了阳光,以至于有时候雾气到中午阳光最为强烈的时候都不会散去。 云横秦岭,在陈墨看来,其实就是一些散不去的雾气而已。 但就是这些雾气给车队的本就艰难的行进带来了更大的不便,甚至有的时候车队里的人认为车队已经完全陷入了绝境,直到当所有人看到头顶上那个一直朦朦胧胧地光点变成了一个完整明亮的太阳的时候,悬着的心才算是真正的放下来。 其实一行人如此提心吊胆的原因并不是山路难走,而是因为根本没走山路。 陈墨在那晚看到那条飞舞的布条之后就没有再睡,而是绞尽脑汁想出了一条能到达天水郡的路,而第二天清晨禀告给那位婢女之后,那位婢女竟然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只是要求必须要到达秦岭山路的另一个出口——东山口。 陈墨虽然有更好的行进路线,但陈墨明白只有那位婢女开口,这些人才会走,于是也没有反驳,反而在这些天的行进当中不时遇到困难的时候,都是这位婢女表示出了对于陈墨足够的信任和信心,才让车队中一些人,尤其是那些吵着要去走官道的蛮人安静下来。 前些天陈墨在位车队领路的时候,无论是走大路小路都是让车队里的每一个人感觉到极为轻松惬意,于是车队里的人对陈墨领的路也都抱有极高的信任,可是自从进了秦岭之后,陈墨领的每一条路都极为难走,有些地方的坡度极陡,马车难以上去,于是便只能依靠那些身强力壮的蛮人去推车拉车,也难怪那些蛮人对陈墨的意见如此之大了。 其实陈墨也想走一条平坦的路,可能在这崇山峻岭中找到一条能让车马行进的路线已经殊为不易,哪里还能去考虑轻松惬意? 至于走官道的可行性,陈墨在那天晚上思索路线的时候第一个就被排除了。 有命才能轻松,有命才能惬意。 陈墨已经察觉到那天晚上飞舞的布条给那些从未蒙面的敌人带来了相当可观的指引性,于是才会完全不理会那些公主让他们自杀都不会眨眼睛的热血青年的要求。 宁老将军说的很婉转,但意思却很直白:“你们车队里有内jian!” 陈墨已经隐隐猜到了某种可能性,但陈墨不能说,也不敢说。 因为此时此刻在车队中,有十名金甲御林军,有十余名舍弃了祖祖辈辈居住的草原追随公主而来的蛮人,还有一个传说中的大修行者。 所以陈墨才是那个嫌疑最大的人。 按正常的思维来想,那位公主如果明白了宁老将军的意思,以那位公主的性格来看,并不会对陈墨有丝毫的怜悯,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不过这位公主显然没有这么做,反倒是对陈墨信任有加,一路上也没有对陈墨的提出任何质疑。 那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公主知道真正的内jian是谁,要么就是这位公主完全没明白宁老将军的意思。 不过陈墨虽然对那位公主的优越感不屑一顾,但对于那位公主的心智还是颇为佩服的,像陈墨这种只看过一两部宫斗戏的人都能听得出宁老将军话里的意思,那么那位从小就浸yin在宫斗氛围中的公主不可能听不出话里的含义。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既然那位公主心中有数,陈墨也就不必再cao那么多心,只需要安全迅速地把所有人带到那位公主指定的东山口就算是圆满的完成任务了。 现在一行人的视野已经愈发的开阔,身边的树木也不像前两天那么密集,阳光也变得极为温暖,让每个人的身上都暖洋洋的。 没有了戈壁滩的那种干燥所带来的焦虑,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尤其是越来越平坦的道路和几乎已经走到头的山路,更是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放松。 傍晚时分,车队终于来到了东山口附近。 可是就在车队即将要从那条官道穿越东山口的时候,陈墨忽然叫停了车队,然后示意所有人就在距离东山口几百步远的地方安营扎寨。 原因就是东山口是一个像葫芦一样的山口,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林,如果车队走到当中的时候遭遇埋伏,封死前后路,那么车队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如同前几日在秦岭茂密的树林中一样,很多人都表示了不解和反对,而且这次那位公主也对众人的反对保持了沉默。 于是赤那骑着马来到陈墨身边,拍了拍陈墨的肩膀:“再走几步就到了,不会有问题的,我已经看见前面宽阔的草地了。” 陈墨瞥了一眼前面赤那挽起的袖口,然后无奈地跟在了赤那的身后,随着大部队缓缓地前行。 走了好几天山路的车队突然踏上平坦的官道,让车队的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车轮也是转的飞快,马车里的那位婢女此刻正抚着手里长剑的剑鞘,闭着眼睛在思考着什么。 在决定离开草原之前,她就已经有了一个极为详细周密的计划,而那位大她三岁的北魏皇帝哥哥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但她表示理解,就像一年半前那位那位皇帝陛下让自己远嫁草原一样,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有着太多的无奈。 但她并不担心,因为她也有自己忠诚的下属,比如说即将来到这里的那位年轻的将军,一年半之前他舍弃了在汴京的职位来到天水,只是为了能在途中多护送她一程,而无论那位年轻将军对别人多么的严肃冷漠,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每次都是十分的温柔体贴。 所以那位婢女相信他——哪怕是冒着功亏一篑的风险。 然而陈墨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哪怕距离成功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如果有风险,陈墨还是会寻求一条更安全的道路,因为哪怕是触手可及的成功,只要一脚踩空,便也成了失败。 于是此刻他觉得周围十分危险,尤其是此刻,陈墨还仿佛听到了车队里某个人阴谋得逞时那得意的笑声。 忽然间,车队停下了脚步,陈墨抬起头,只见远处官道中间站着一名手拿折扇的中年书生,蓄着淡淡地胡须,发髻上系着一条极长的细白色丝带,从头到脚一袭白衣一尘不染,袖袍和发髻上的白色丝带还随风惬意地飘着。 天如水,山如玉,人如仙。 此景如画,而画中人仿佛面前是一片天边飘来的一片洁白的云彩。 云横秦岭,真的是云,不是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