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匹良驹
第四日午前，车队就抵达了天水郡，相比于八面城来说，天水郡确实大了不少，但也没有那种大都市的繁华气息，毕竟这里终究还是一个边郡。 陈墨看着城墙上砖缝间嫩绿的苔藓，不知为什么却想到了黎远头盔上的那顶红缨，或许陈墨觉得颜色如果能调换一下会更好。 今晨醒来的时候陈墨的营帐边多了一匹骏马，但他也没有去骑那匹马，甚至连缰绳都不曾触碰。 走路终究还是要比骑马累得多，不过陈墨依旧是坚持走到了天水郡，对于这个选择其实陈墨也是有一个很无奈的理由： “那匹瘦马顶多也就是无力地栽倒在路边，而今天早晨看到的那匹马肌rou结实，体型壮硕，如果有人对这匹骏马做点手脚，那撒起欢来还不得一屁股给自己坐死？” 在城门口与大部队汇合之后一行人就进入了天水郡。 道路两旁有很多人用好奇的眼光盯着这支极为引人注目的队伍，即便是身处边塞这种场景也并不多见，其中有些见识的人则是一边指点着前面那些金甲御林军一边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更多的人则纯粹是凑个热闹，看个新鲜。 队伍中每个人的胯下骑着一匹匹健壮的战马，而只有陈墨在这个队伍里显得比较特殊，于是便招来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情况显得有点尴尬，但陈墨其实并不在意，虽然走路累了一点，不过前一段时间长时间骑马也把陈墨的大腿内侧磨得生疼，甚至有些地方都已经磨破皮，通过这几天的步行之后倒是好了一些，那些破皮擦伤的地方也结了痂，只是有些痒，于是陈墨便轻轻地挠了挠大腿内侧。 路旁几名少女顿时霞飞双颊，侧过身去，不时的用余光瞥着陈墨，只有一位卖锅贴的大妈完全没有一丝羞涩之意，斜着眼睛一个劲地往陈墨的裆下看来看去。 感受到大妈火热的目光，陈墨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便以极快地速度收回了手，然后悄悄地走到了道路的另一侧…… 一行人在天水郡中稍作整顿，午后便准备继续出发。 黎远虽然是曾经的平阳宫侍卫长，他自己也一直以平阳宫人自居，不过他现在身上的实际军职则是天水郡的都尉，肩负着整个天水郡的防务，自然不能一直护送那位公主殿下到汴京。 满朝文武都知道黎昕大将军驭下极严，黎远更是了解自己父亲的性格，如果真的抛下这座城池跟着公主殿下回京，恐怕自己的父亲没准真的会大义灭亲。 好在黎远手下其余的几十名金甲御林军并没有这种负担，黎远也是放心了许多，而且他的调动申请在走之前已经发了出去，想必几日内就能有消息，回京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想及此处，黎远近几日有些压抑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于是他趁着车队休整的间歇，从马厩里把自己的备用马牵了出来，然后在人群中找到了令自己心情压抑的始作俑者。 “你怎么不去备点干粮？”黎远看着这个忙碌的人群中唯一的一个闲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微微上翘。 站在陈墨面前的黎远此刻面带善意的微笑，高挺的鼻梁配上两道浓眉，颇具英气，而棱角分明的脸型则是凸显了一个军人的坚毅，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算得上英俊。 陈墨本来想讽刺一下他下巴那因为好几日没有修剪而变得乱七八糟的胡茬，但黎远出乎意料的友善态度让陈墨的也没忍心再刺激他，于是便实话实说：“吃不了那么多，拿着还太沉。” “我倒是忘了，你还有一手打猎的好本事。”黎远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黎远自然不是问陈墨怎么才能成为打猎高手，而是他一直不相信有人真的在认路或者说是赶路方面有这种天赋，所以他觉得陈墨身上一定有什么未知的秘密。 陈墨感觉到黎远期待的目光，又想到草庐中堆满的那些线装书和竹简，于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多读书，多看报，少吃猪rou多睡觉。” “多读书？”黎远苦笑着摇了摇头，“恐怕我这辈子是学不来你这个本领了。而且你口中的那个——报，我甚至都未曾听说过……” 陈墨一时兴起说漏了嘴，不过却巧妙地避开了关于报的话题：“你既然不喜欢读书，那么想必殿下一定会对你有所青睐的。” “殿下不喜欢读书人。”陈墨不等黎远插话便接着说道：“我很喜欢读书。” 黎远先是一阵错愕，然后脸上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再看向陈墨的眼神除了刻意表现出的友善之外，似乎也多了几分真诚，随后便强行地收起脸上欣喜的表情，说了一句无耻到几乎让陈墨昏过去的话：“我身为北魏的军人，当以北魏的安危为重，顾不得儿女私情。” 陈墨愕然的看着黎远，嘴巴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黎远把手中那匹战马的缰绳放到陈墨手里，说道：“我身为天水郡的都尉，就有责任守好这方疆土，不能随殿下一同回到汴京。” 然后拍了拍陈墨瘦削的肩膀，喟叹道：“好好保护公主。” 陈墨握住手中的缰绳，看着黎远离去的背影，脑子里不禁为这位年轻将军的无耻感到几分惊讶，思索了一会，陈墨才觉得似乎除了黎远最后的那句“好好保护公主”之外，前面的那些话似乎完全都是废话…… —— 车轮滚滚，马蹄阵阵，整个车队此刻看上去戎装齐整，人也是个个精神抖擞，围绕着中间的几辆马车有规律地排成一个方阵，横亘在不宽的官道之上稳步前行。 此处离天水郡已经十里有余，然而视线尽头依旧能看到远处一名身着金色铠甲的年轻将军在马背上显得有些落寞的身影。 而车队中，陈墨骑着那位年轻将军的备马，优哉游哉的回头看了一眼，又扫了一眼那位自从东山口出来之后就再未蒙面的公主殿下所乘坐的马车，想到那位年轻将军所做的种种不可理喻的事情，低声喟叹道：“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相信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