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浅尝辄止（中）
老人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用眼角假装不经意地瞟着那些就摆在角落里的几坛杏花村。 陈墨自然也注意到了老人的这个动作，很大方的说道：“老先生，说来也巧，隔壁的老板临走时候赠给我几坛杏花村。我跟霏霏都不喜欢饮酒，没想到老先生竟然喜欢，这也算是缘分。” “霏霏，去拿坛酒来。”谢雨霏此时极为乖巧地把放在地上的酒坛递了过来，似乎一点也没有送人东西的那种心疼的感觉，而陈墨果然也没让谢雨霏失望，接过酒坛之后，说道：“老先生，只需要十两银子，这坛杏花村就是你的了。” “十两？”老人露出惊讶的神色，说道：“十两以前可是能喝五坛这种酒呢，你这是抢钱啊！” “霏霏，把酒放回去吧。”陈墨作势就要把酒递给谢雨霏，而谢雨霏也极为配合地伸出手。 老人见到两人的动作，顿时有些慌了神，急忙说道：“莫要放回去，我买了我买了！” “十五两。”陈墨并没有把手中的酒递过去，而是把酒往怀里抱了抱，伸出五个手指。 “什么？十五两？”老人有些恼怒的拍了拍桌子：“你这是坐地起价！” 陈墨没说话，只是再次作势要把酒坛递给谢雨霏，老人这次直接一把捞住陈墨的衣袖，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十五两银子，一把拍在陈墨的胸口，说道：“老头子我买了就是了，你这个小娃娃！” 感受到被银角子的棱角硌的有些疼痛的胸口，陈墨咧开嘴笑了笑，把银子收到手中，酒坛子也交给了面前的老人。 老人迫不及待的开启了泥封，闻了一下清醇的酒香，脸上尽是陶醉的神态，似乎完全忘了刚才被陈墨敲竹杠的事情，可见老人对这种酒真的是情有独钟。 不过老人喝酒的时候却不是牛饮海喝，只是淡淡地倒了一小口，之后便闭上双眼，似乎是在细细地回味，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好酒！” 正在数着手里一眼就能分辨出多少的银子的陈墨和谢雨霏同时抬起头，看着老人的眼神充满了亲切，陈墨忽然觉得当着客人的面查钱有些不妥，便把手中的几个银角子放到了身后，然后笑着说道：“老先生，我这还有几坛酒，不知道您还要不要？” “当然要！”老人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不过……我身上就那些银子，都给你了。” “既然这样，您看您的钱也花了，酒也买了，不如早点回去慢慢享用，若是日后有钱了再来小店，晚辈一定把这几坛酒给您留好了。”陈墨极为委婉地表达了一句话的含义：有钱就买，没钱就赶紧走！ “可是我还没喝完酒呢！”老人说着竟是一屁股坐到桌前，俨然把陈墨这家画坊当作酒楼饭馆了。 “这可是画坊！画坊！”陈墨看到老人一副无视了墙壁上的画卷的样子，不由地在心里怒吼着，只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还要淡然一笑：“老先生，画坊……是文雅之地，可不是酒楼和饭馆那等场所，您在这里饮酒终究还是有些不妥。而且……天色已晚，小店就要关门，您在这里……” “文雅之地？”老人噗地一口酒喷出来，扶膝大笑，虽然身材佝偻，然而一口气却笑了半晌，足见气息之悠长绵远，良久之后老人擦了擦嘴角，指着墙壁上的画说道：“挂了几幅画就是文雅之地了？你当老头子我真的没见过世面是怎么着，而且在北魏这个地方，你竟然说出文雅这个词，不管对谁说，只能徒增笑尔。” 看到陈墨铁青的脸色，老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于是语气一转，笑着说道：“不过我我觉得你画的画还是有些不同的，让我仔细看一下。” 老人拎着酒坛，果然是极为认真的去看墙壁上的画，除了那天的几幅水墨山水画之外，陈墨后来又用炭笔画了许多人物肖像，比如松柏，比如那位白袍女子，比如那个客栈老板娘…… 老人看到那幅画着松柏的画卷，指着画问道：“你还认识他？” “一面之缘而已。”陈墨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有趣，着实有趣。”老人看了几幅画之后不禁表示出一种对陈墨的兴趣，只是这种兴趣与老人对酒的兴趣完全不同。 谢雨霏此刻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显然陈墨手中紧紧攥着的银子对她的吸引力更大一些，而陈墨则是因为有些关心老人的评价而显得有些紧张，就像一个等待老师给自己的作业本上印上一朵小红花的小学生一样。 而就算面前的老人完全不懂绘画，但如果能赞扬两句，起码可以说明陈墨的人物画得像，风景画得美。 这就够了。 陈墨从来不觉得有人能真正明白自己画的精髓所在，尤其是那些炭笔画的画，因为陈墨明白，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素描这种东西。 老人起初本来就抱着走马观花的态度看一看，但顺着墙边的一幅幅画看完之后，老人的表情越来越惊奇，而陈墨也因为老人惊奇的表情而显得极为惊讶。 最后老人站在那几幅山水画面前，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地指着那几幅水墨山水画，问道：“你……去过这里？” “晚辈的确去过那里，而且在那里呆了——十年。”陈墨语气淡淡，但却犹如惊雷在老人耳边。 “十年？”老人转过头，表情中少了几分苍老，多了几分英气，仔细打量了一下陈墨，说道：“你在里面呆了十年，出来的时候就是这副熊样？” 陈墨有些不解地问道：“依老先生之意，晚辈应该是……什么熊样？” “应该是……”老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摆了摆手，说道：“反正不是你现在这副熊样就对了！” 指了指陈墨身后背着的那把黑色长剑，老人问道：“你这把剑也是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 陈墨点了点头，眉头紧皱，有些诧异地问道：“难道老先生你也去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