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庚（下）
他说他要给他们的每一个舍友兄弟买一件毕业礼物，想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可我都没有买过礼物，就连买衣服我都会不大好意思的，他竟问我这事岂不是白问了吗！他伤感的说：“毕业离校吃散伙饭时，我要敞开肚皮的喝酒，我就怕我会忍不住在离愁别绪如此强烈的散伙饭聚餐上哭，光光就散伙饭三个字听着就让人有够伤感的了，要是再来几句离别前的肺腑之言，我定会哭的”，我不解道：“一个大男人，心怎么像女孩子一样脆弱啊！让人看见了多少都是尴尬啊！”他开心的说：“没事，我会背着他们偷着哭的，在人生最为特别的场合这回我真的要任性的怂一次了，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一帮子那么好的兄弟，在吃完散伙饭后，可能就不是兄弟了。”我说：“听你如此说来，那氛围是蛮伤感的，好吧！我不笑你，你到那时想哭就哭吧！意思点到为止就好了，不要哭得太较真的两行纵泪一把鼻涕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还说他要最后一个离开宿舍，他要逐个的把他们送到车站，然后看着他们一一离开。 我总以为自己是有够多愁善感的了，甚至有时是自作多情，没想到他更胜我一筹。想到去年自己毕业离校时，至多心里有些许的伤感和泛泛的离愁别绪萦绕于心头罢了。但认真让我痛彻心扉的离愁别绪是在毕业一个多星期后，心情特不好的一天。 下班后，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和压抑的心情在夜幕降临的道路上走着，走得很慢很慢。太阳已落下，但可以断定太阳是从哪里下去的。因为天边只有一处的天角和云朵是红的，其余的都是蓝天下的黑云。片片大黑云像是一座座大山一样那么低矮壮观，仔细定睛一看大得直吓人，真怕它们会倒下来。夕阳是美好的，正如李商隐诗中所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不舍之感和美好时光之短暂的感叹。而此刻的我是黄昏之后的黑暗时光。是啊！大家都走了，且都走得远远的。虽然那时正值酷热难挡的盛夏，但是我的内心就像吹过的一阵寒秋之风，把树的繁叶吹尽了。落叶雨虽浪漫，但来的不是时候。只剩下了光秃秃交错的树枝，更风凉透心的是，树枝上只有乌鸦在哀鸣，那是刻骨铭心的一天。 我们除了天马行空的交谈外，还经常挂着嘴巴边是彼此互相励志的话，他常说：“作为一个男人，在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把腰杆挺直，绝不允许有零点五度的倾斜，要百分之一百的一百八十度。”被他这么一定义，即使我挺不了如他所说的标准一百八十度，但我宁愿大于一百八十度，也不愿屈服的小于一百八十度。 因为公司里的确有许多他的湖北老乡，所以每见到一个湖北人我都会对他说：“你老乡”，久了许多同事竟把他说成了是我的老乡，我曾试着无数次给他们解释清楚，可到头来也解释不清。无奈，老乡就老乡吧！慢慢的我才有所领悟到，他们说我们是老乡是有他们的道理的。其实大家都可以看得出来，我们虽然不是地理位置意义上的老乡，但是我们却是在友情关系上的老乡，而实际情况是我们之间的友谊远远在老乡之上。至此，我也明白了老乡是可以分为地理位置上和友谊关系上两种的。 一天，他导师的突然一个电话，他到底要先我一步离开，我们完美的离别情景已在瞬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在平静的脑海里打转。自古以来，离别都是惆怅伤感的情景。但最符合我们的完美离别是，各自怀揣着理想离开同一个熟悉的地方。像这种离别不管周边有多么的悲凉气氛都是无法衬托出惆怅伤感的心情来，给人有的是一遍又胜过一遍让人热血沸腾的激励。听了更是让人有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气概。我们此一别，拼的是多年后再相见时独当一面的男子气。因为我们都知道九零后是不安分的一代，也是差距越拉越大的一代。面对未来差距感的恐惧，我们不得不早做打算，甚至不惜放手一搏。因为成了是一代人的命运将重新被书写，就算失败了也没有损失。完美的离别永远都是属于理想化的计划，可现实总是在理想化的道路上半途分叉而出。 让我觉得他超赞的是，在他辞职书被批准了后，主管苦口婆心的劝他留下来好好干，并给他加薪什么的一箩筐真真假假的话。他却一本正经的反驳说：“虽然我现在的坚决在你们过来人眼里看来就是一个火坑，但是我还是会一意孤行的选择飞蛾扑火式的壮烈抉择。纵使苦海无涯，但我还是不会回头的。我不管现实有多么残酷，但是我只想告诉你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没有对错之分，只有想与不想之分。我之所以如此坚决，是因为我年轻，所以我不甘心”。主管被驳的哑巴吃黄连有理道不出，我则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的拍掌叫好。 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我请假陪他出去转了一圈，这么重义气的离别方式在我的履历里还是首次，那一天我们依旧像往常一样是肆无忌惮的畅聊，没有夹带着一点点的伤感。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了，我送他到车站，我们候车大厅前还彼此打趣说。 下次见你的时候，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这个怂样子，他说。 下次见你的时候，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拖着一个烂箱子，我说。 要是你发了财不要忘记了我呀！ 我要是发了财一定会忘记你的。 过分！ 对了，让我看看你的胡子长出来了没。 明摆着的嘛！ 嗯，长得蛮帅的。 …… 挥手告别时，他突然对我说：“阿曾，我们既然做不了富二代，那我们就努力做富二代他爹。”我也勉励他说：“阿庚，记住了我们要靠才华吃饭，千万不要靠劳力吃饭。”彼此开心一笑，铭记于心。 送走了他，当我乘公交车再次经过熟悉地方时，想起了我们曾在这里留下过的快乐笑声，想起了他曾经在街边霓虹灯下向我倾诉无限痛苦与迷茫的情形，可现在已经自信满满的他正朝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了。看见了早已人去楼空的地方已不再当初时，心里不免腾起一些些的伤感。我告诉自己不能怀念，怀念是一种颓丧病的开始，自己的路还需自己去走，因为人生没有永远的相伴。 在一起的短短两个月里，那偌大的车间里常常被我们肆无忌惮的笑声覆盖着，不知道招惹了多少羡慕的眼光。因为我常常被他童真无邪逗得开怀大笑，也常常被他的真诚打动得五体投地，也常常被他孩子般没有道理的固执气得无言以对。人一生会结交很多的朋友，像他这样真诚重感情的应该不会多吧。真正的好朋友是两相情愿的，而不是一相在维系的。虽然我们都相信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但是至少我们建立的那份深厚的友谊是永不贬值的。我们也相信在时间河流中我们的友谊宝石将会被磨得更加光彩夺目。 如果非得要用几个字来总结我们之间的友谊，我想那就是，以情之交，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