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胡萝卜加大棒
朱厚照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东瞧瞧，西望望，嘴角不时地还流露出一丝邪笑，这可让他那两个舅舅有些犯糊涂。 他们二人平日里进皇宫差不多像是回自己家一样，太子日常的言谈举止他们当然是很清楚的。 如今太子的这般架势倒是让他们俩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长得既矮且瘦的建昌侯张延龄见气氛有些尴尬，锦衣卫的几位大佬以及那个御马监的大佬都是一脸严肃地侍候在朱厚照的身旁，他连忙对朱厚照道：“殿下，您今天的这身装扮真是越发的英明神武！”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那就只能拍马屁…… 朱厚照自我嘲讽道：“本宫最特么讨厌的一种人就是擅长阿谀奉承，精通花言巧语的人，因为跟他们呆在一起会显得本宫很不会做人……” 朱厚照此言一出，几个大佬真是完全懵了，这哪里是一个太子应该说的话，不过他们也知道太子此番到张府来是要干什么，所以愣是没敢吱声。 那张延龄反应得倒是极快，大声道：“我也最痛恨那些阿谀奉承，阳奉阴违的小人！殿下现在就可以亲贤臣，远小人，将来一定可以像当今圣上一样受万民爱戴！” 把自己老爹给搬出来了，朱厚照此时也就不好继续往下吐槽了，他抿了一口香茗道：“最近坊间传闻二位国舅爷积善扶贫，收留那些在街头巷尾乞讨的小乞丐们，众人无不夸赞二位国舅爷是菩萨心肠！” 张鹤龄和张延龄听到“收留小乞丐们”这样的字眼以后，皆是浑身一个哆嗦，不过他们俩倒是调整得极快。 张鹤龄率先道：“身为皇亲国戚，自然是要多为我大明着想！这点事情不算什么，实在是百姓们太抬爱了！” 张延龄亦是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每次我们进宫她都会悉心教导一番，积善扶贫也是皇后娘娘特别叮嘱的。如今百姓称颂，我等岂敢居功，这全是太后娘娘的功劳！” 当两个舅舅说完，朱厚照差点吐血三升，这尼玛简直就是高级腹黑外加顶级“外挂”。 朱厚照本来打算慢慢切入主题，边说体面话边让他们俩不知所以地蹦到自己的五指山下，但是令他大跌眼睛的是他们俩竟然上来就搬出他母亲这尊大佛！ 这就相当于说如果朱厚照真的追究起“牡丹滴血案”，他那宠着两个弟弟的母亲岂不是躺着也中枪，莫名其妙地成了这案件的幕后大佬！ 高！真高！ 才刚有点风吹草动，这两家伙就开始抬出幕后大佛来…… 朱厚照现在也不知道要是他和他两个舅舅闹起来，他的母后到底会向着谁，不过，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他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说白了，此番到张府，朱厚照既没有打算直接亮牌，也没有打算敲山震虎。而且依据两个舅舅的权势，想因此案将他们俩给绊倒，那简直难比登天，而且这也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对待坏人，他向来的原则是要让他们看到有比他们更坏的人！而且这种坏是坏到让他们日不能食，夜不能昧，眨眼就有阴影，回想就会崩溃的坏！然后他再有意无意地捞点好处…… “原来是母后的旨意，回宫后本宫一定如实将今天在坊间的所见所闻告知母后！” 几位大佬听完朱厚照这话，不免又面面相觑一番，今天太子干了什么事还有谁能比他们更清楚。 这坊间传闻一事他们还真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不得不佩服太子真是信口开河，撒谎都不用打草稿。 “本宫今天在坊间还听闻近来京城附近有不少少年少女莫名其妙地消失，不知二位舅舅是否听闻？” 这可是要命的玩意，张鹤龄和张延龄丝毫不敢松懈，而且之前从朱厚照的言语中他们就窥探出了一点端倪，所以他们俩互视一眼之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启禀殿下，未曾听闻！” 朱厚照微微一笑，侧着身子对赵鉴道：“此案是不是在暗查中？” 见赵鉴点头，朱厚照道：“二位舅舅，此事你们两人一定要严格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 “一定！” 太子说说这话可就让赵鉴搞不懂了，本来按照现在的线索，此案极有可能与两个国舅爷有关系，如今他当面把这事给说了，他不相当于变相包庇吗？ 他本来还认为太子会亲自插手此事，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这哪里是来兴师问罪的，分明就是来通风报信的。 近年来，锦衣卫这边只要是涉及到张府的案件，无论大小，他们大都是不报或者是干脆隐瞒，毕竟有前车之鉴，这块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想往自己嘴里塞。 在弘治七年（公元1494年）之时，提倡“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在明朝文坛上赫赫有名的复古派“前七子”领袖人物，李梦阳登甲寅科进士。 这样一个倡导“复古”运动并使其盛行文坛一个世纪的牛掰人物就差点死在这两个国舅爷的手中。 中了解元，又中进士，旋即被任命为户部主事，这李梦阳作为文人的一身正气立即被激发了出来。 当然，这样的文坛领袖选择的率先开刀的两个人物也非比寻常，那就是别人谈之色变的两个国舅爷。 李梦阳对两国舅爷怙宠横甚，人莫敢问的嚣张气焰深恶痛绝。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言上书，写了有名的《应诏指陈疏》，直陈时弊的“二病、三害、六渐”，大胆地揭发了国舅爷“招纳无赖，网利贼民、夺人田土，拆人房屋，虏人子女，要截商货，占种盐课，横行江河，张打黄旗，势如翼虎”等罪行。 这事一闹下来，张鹤龄和张延龄真是恨不得拔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并且在皇帝面前百般陷害。 当这愤青被下狱之后，幸好有牟斌这样良心未泯的锦衣卫大佬好吃好喝地款待他。 不过据说在得知折腾了N久，李梦阳不但没受一点皮rou伤，反而还胖了几斤之后，张鹤龄和张延龄真是气得吐血。 他们俩跑到皇宫在自己的jiejie面前又哭又闹，并且要求连牟斌也一起给办了。 张皇后听后，跑到朱厚照老爹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原本一挺贤惠的皇后在遇到自家的事之后那真是什么也不顾。 在此，还得盛赞一下朱厚照老爹，他还真是个圣君，面对着自己唯一一个老婆的各种哭闹，各种吹枕边风，他竟然顶住压力，不但保住了李东阳的小命，而且还让他官复原职！ 至于牟斌，皇帝对他向来信任，经此事之后对他更是恩宠。 虽然此事的结局是好的，但是赵鉴明白，那两个国舅爷也是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这可足以证明他们的权势有多大。 而且作为锦衣卫的大佬，他也明白，自己的直接上司是当今的圣上，不能给皇帝分忧也就罢了，如果还去添乱，那只能是死路一条。 如今这看起来有点神鬼莫辨的太子又在变相给自己的两个舅舅通风报信，这就更让赵鉴觉得这案件就是闹得再大也不能继续往下查了，不然他可能要率先去见阎王了。 “赵大人，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像是你欠了两位国舅爷几万两黄金似的？” 众人那分散的注意力猛然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赵鉴赶紧收敛心神道：“没……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不早了，殿下该回宫了！” 朱厚照顿时冷汗了一把，这才来多长时间，而且他的目的还没达到，他赶紧道：“再等会儿！本宫有些日子没和两位舅舅聊天了！” 张鹤龄和张延龄都是识趣的人，立即受宠若惊地道：“今后但凡殿下出宫，都可以来寒舍！” “你们这要是寒舍，那本宫的东宫岂不成鸡窝了？” 朱厚照说这话时表情极其严肃，忽然的转变让两个国舅爷浑然不知所措，直接跪在了地上。 朱厚照依旧十分严肃地对牟斌道：“牟大人啊，本宫问你一件事，这屠戮少年少女，依照大明律法是不是应该千刀万剐啊？” 牟斌也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太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朱厚照又对赵鉴道：“赵大人，牡丹滴血案一定要查！而且还要往死里查！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无论是谁，无论他的权势有多么大，无论他的后台有多么硬，都要把他给我揪出来！另外，‘老虎’要打！‘苍蝇’也要拍！但凡和此案有关的，无论是谁，一个都别想逃！回宫后本宫会将此事告诉父皇，稍后会有圣旨传到锦衣卫的！” 赵鉴、叶广、周贤、牟斌四人一听，立即全部跪在了地上。而那苗逵则是完全懵了，这怎么听都不像是他认识的太子说出来的话！ 刚才还被捧得有点得意忘形的张鹤龄和张延龄听到朱厚照放出这样的狠话之后，顿时如同坠入地狱一般，真是吓得浑身直冒冷汗，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暗暗叫苦。 这哪里是聊天唠嗑探访舅舅啊，分明就是胡萝卜加大棒，最终再送一瓶敌敌畏，无论他们俩愿不愿意喝，那敌敌畏摆在面前，绝对是虐到他们骨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