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祭奠死去的爱情
在这座城市待了三天，逛遍了大街小巷。期间也拜访了安靖的一位大学时的朋友，那哥们到现在依然没找工作，整天依旧是不务正业地出没在各个网吧里。 到2015年的时候，中国的电子竞技职业联赛已经相当火爆，而且各种赛事都已颇具规模。就拿英雄联盟来说，每年在世界各地都会举行职业联赛，根据不同地区的联赛水平，各个地区表现优秀的队伍还会获得参加全球S系列赛的资格，每年的9月进行总决赛，冠军奖金100万美元由主办方拳头公司提供，如今这一赛事已经连续举办到了第五届。这样的机制使得职业玩家纷纷涌现，也自然而然地造就了一批明星。安靖这朋友在国服里的ID叫“乌迪”，属于那种半红不紫的，在全国丝毫没有名气，在这个小城市则小有名气，以前是一个叫做“王朝网吧”战队的队员，还帮助那个网吧获得了城市网吧争霸赛的冠军，不过后来因为什么被开除出队没人知道。反正从此他就在各个网吧混，有时候会有网吧经常不定期的举行LOL比赛以提高人气，他就经常应邀来当解说或者是裁判，收些辛苦费。钱虽然不多，好在现在的网吧也不少，混下来一年也饿不死，发财也肯定不可能。他的技术不错，以前跟安靖差不了多少，毕业后大家没什么联系，现在是什么水平就不知道了。 见了面，乌迪做东请安靖俩人去了一个比较小资的餐厅吃饭。乌迪在席间滔滔不绝，讲述着这些年中国电子竞技的发展和一些趣闻，也谈了一些关于这个赛季LPL联赛的预测。什么某某队今年争先无望；David可以带队拿到亚洲室内运动会的冠军；广州恒大也有意进军电竞圈，而且势必会所向披靡；王朝网吧战队人都凑不齐，还放出大话要争今年城市联赛四强，真是厚颜无耻……他对王朝网吧颇有微词，看来被开除那件事对他打击不小。 乌迪边说边劝着酒，不知不觉间已经吃了2个多小时。安靖看她强打精神，很累的样子，于是向乌迪告辞，乌迪说什么也不让他走，说2年多没见了，今天不醉不归，没办法，安靖只好说先送她回去休息，回头再找乌迪接着喝。 扶着她走进房间，帮她腋好被子，安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睡个好觉，明天带你回母校玩。” 她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过了一会才说，“你还要去跟他喝酒吗？” 安靖说是啊，怎么了？ 她又沉默，过了一会才说，“我不喜欢那个人，大学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轻浮毛躁，过于张扬，估计待会还要拉着你陪他打游戏。” 安靖就笑着说：“没事，他人是不错的，只是偶尔喜欢吹牛罢了”。 其实前几年的安靖跟他一样，对LOLer的未来充满着幻想，只是现在安靖也变得现实了，而乌迪还依然天真而已。 继续和乌迪喝酒，没了她，乌迪的谈话更加没了拘束，说起一些当年两人一起在网吧打DOTA的情景和第一次打比赛出的洋相，相顾大笑。最后半醉的他说，“走，我们SOLO去。” 走进一个现如今大红大紫已经发展到全国连锁的网鱼网咖，乌迪似乎是熟客。白胖胖的前台妹子跟他打了个招呼，让人带到靠窗的两台并排着的电脑前。 “SOLO？”乌迪问。 “算了吧，先玩一把双排。”安靖试了试鼠标，不是很习惯。 “我靠，你ID叫什么？我还没加你好友呢！”两个人进了服务器以后，乌迪问了安靖一句。 “我×！你TMD竟然是最强王者，你妹的，幸好我这个号是大师组，要不和你根本双排不了。”乌迪一边骂着安靖，一边邀请他进入游戏，语气中似乎在强调着他这大师组也是不简单的。 开局之后，安靖的亚索便率先冲了出去，一把多兰一瓶红药。 乌迪则是豹女打野，跟在亚索的身后很快地走到了蓝色方红BUFF的草丛处埋伏。 不知道是两人在酒精的刺激下变得兴奋，或者又是狗。屎。运比较好，一级团的结束的时候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蓝紫双方的伤亡，4：0。亚索拿到了2杀2助攻，豹女则是1杀3助攻。 由于是高端局的排位，匹配到的队友也都很稳健，在中野的带动下，正常比赛滚雪球，等到26分钟的时候，经济优势已经彻底形成了装备的碾压，势如破竹地将对方一波团灭之后，推掉了高地水晶赢下了比赛。 安靖看了身旁意犹未尽的乌迪，决定再陪他打一局，由于考虑到时间不能太久，于是两个人开了小号去打匹配。这一局只进行了20分钟，因为对面投降了，在高地水晶爆炸的那一刻，安靖和乌迪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安靖的分数是25/4，乌迪的是21/5。然后两人几乎同时点了点头，说：“厉害！” 安靖笑了笑，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身后站着6、7个人一直在看他们打，看到他们崇拜的目光，安靖心里一阵得意，即便是游戏，大多数人也都有这种成为强者的渴望。 乌迪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根烟，说：“兄弟，就你这水平，不去参加比赛，可惜了。” 安靖笑着摇摇头，“大玩丧志，小玩怡情，娱乐娱乐就行了。” 乌迪却不死心，接着说：“我认识一个职业战队的队长，他们正在招人呢，你去吧，钱赚的肯定比你现在要多。” “不了。”安靖谢绝了他的好意，“太累了”。 做一个LOL职业玩家并不是普通人想象的那么轻松，没完没了的训练，没完没了的比赛，没完没了的各地跑。他为了弥补曾经移情别恋对她造成的伤害，现在已经决心好好陪她，自然不能再这样跑来跑去，老是留她一人孤单。 “唉……”乌迪摇着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安靖回到公司上班的时候，超了假期两天，自然被老板骂了一顿。安靖唯唯诺诺，赌咒发誓以后洗心革面，这才获得赦免。这老板面子上挺凶，其实心里倒也算得上是和善的。 安靖继续着从前的日子，不过现在多了个内容，每天给她打电话，抱着手机和她视频。她老是给安靖说一些周围同事的事，谁谁分手了，谁谁恋爱了，谁谁整天跟男朋友在一起如胶似漆，谁谁一天收到了七束玫瑰花……话里充满了感慨和羡慕。 安靖知道：她很寂寞，需要人陪。 安靖忍了忍，没有把公司将要给他调动的事情说出来，因为那个浪漫的幻想。 等到安靖调动的日子终于要来临的时候，老板将安靖叫到了办公室，语气很恳切的让他再留下来几个月。安靖谢了他的关心，依旧坚持马上就走，他说她现在最需要人陪。 老板于是叹了口气，毕竟那边的分公司刚成立，各方面条件都不如总部，然后让他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安靖对着老板鞠了个躬，转身出了公司…… 8月13日，北上的高铁很空，相反的，南下的列车却拥挤之极，直如春运高潮一样。 安靖打开手机新闻客户端，赫然发现今天凌晨点，发生了一起意外事件，地点就是她的城市，她所在的学校旁边。 他吓坏了，连忙拨打了她的电话，心里期待着她会用最快的速度接通他的电话，然后笑着告诉他：“傻瓜，不用担心，我很平安。” 然而，安靖的期待并没有变为现实，电话那头却传来对方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于是心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下了高铁之后，安靖没去分公司报到，而是直接拖着行李打车去她那里。 当久叩的房门始终没有人来打开的时候，对面的门却开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探出了头，轻声地问道：“请问……你，找谁……” 终于，安靖心中的那个不祥的预感变为了现实。 当他以最快的速度再次打车赶到医院的时候，她那冰冷的遗体已经躺在了医院的太平间，旁边则是她的父母在撕心裂肺地呼喊…… 安靖摸了摸临行之前就准备好的放在口袋里的戒指，一瞬间在脑海中浮现出几个月之前他们在一起的各种画面，一起看着别人放风筝，一起划着小船，然后他安慰着她说乌迪并不坏，然后她不屑地说如果哪天他能玩游戏玩出个世界冠军……再然后安靖就感到胸口在瞬间涌上了一股鲜血，冲进了嗓子里。安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然后便双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人生就是这样，谁都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等到安靖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他才明白，预期的从容和浪漫，再也无法实现，那些有关于他和她之间的遗憾也好，期待也罢，从此刻起，都将消失在阴阳的隔断之间。 安靖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找了一家网吧。 那天晚上，安靖如同一匹红眼的狼，在英雄联盟里大开杀戒，见人就杀，见BUFF就抢，因为杀的对面毫无还手之力，自己的队友也没有抱怨他不懂得让经济。当安靖连胜N局排位之后，他才发现右下角已经积累了二十多条消息，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加他好友的系统提示。安靖没有丝毫的例会，点进了商店，买了一张改名卡，将自己的ID改成了Silence，安静，沉默的意思，和他的名字也很像，而且，他知道，从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将变得沉默，也许，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 一周之后，安靖再次辞去了工作，离开了她生前所在的城市，回到了合肥。 临走的那天，下着雨，墓碑前的花瓣散落一地，如同安靖的心，一样的支离破碎。 这城市那么空，这思念那么浓；这城市那么空，这回忆那么凶…… 这个世界有些事，真的像戏剧…… 分分合合，原来真的不只是天下大势，只不过这一次的分离，却是永远。 安靖再次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只不过这一次，在租住的房间里睡了3天，后来是乌迪打电话过来安慰他才将他叫醒，乌迪表面上没心没肺地说担心安靖一个人别睡死过去。安靖苦笑了一下，说人要死哪那么容易，除非是心。 乌迪沉默，安靖就继续说道：“我有一件事，希望你同意。” “来我这里，我们组一个战队，拿一个冠军。”安靖停顿了一下，“就算是为了她，祭奠我死去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