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乾坤（上）
守矢神社的原住神明，诹访大明神，每年都会有那么固定的一个月时间不在神社里，8月下旬开始，直到9月下旬。 神社的现任风祝虽然很疑惑这一点，但也很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并不应该太过好奇，每次都会安静的注视着自家贡奉的神明大人离开，然后再向另一位不是原住神的神通知一下，而每次那个任性的神明都会有些不自在的应和，在那一个月也会变得乖顺很多。 今天，和以往几年的那几天一样，早苗恭敬的朝诹访子打招呼，目送着她走出神社，并且也向另一位神明作了汇报。 “神奈子大人，诹访子大人出门了。” “唔。。。嗯，知道了。。。那个我说啊，早苗，这个月的信仰收集活动，还请。。。算了，我自己来吧。” 犹豫不决的神奈子，在支吾了一阵后又颓丧的叹了口气，整个人都矮了一截，相当失落的样子，早苗甚至都可以听出话里隐藏的一点点无助的企求。 平时任性到有些蛮横的神明，现在竟用企求的语气对话。 早苗愈发的在意起这个不寻常来，神奈子大人和诹访子大人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作为局外人的她看着也相当着急。 “不用了，神奈子大人，这几天人类村庄正忙着收获，信仰收集进行得相当顺利，还不需要神奈子大人亲自出动。倒是神奈子大人，似乎还有想做的事。” “诶？啊，早苗，这个‘想做的事’。。。” 神奈子眨了眨眼，对风祝那突然而擅自的干涉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神奈子大人一直都在为神社的信仰cao心，现在人们正忙于农事，信仰收集也有在好好进行，所以接下来一个月，神奈子大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哦。” 看不下去自家神明那垂头丧气的模样，早苗擅自决定了神奈子下一个月的活动计划。像什么“强买强卖信仰”、“威逼利诱信仰”、“要信仰还是要命”等人类村庄正常信仰收集活动全都划掉，换成“与诹访子大人的二人世界”、“与诹访子大人的倾情告白”、“与诹访子大人的蜜月旅行”。 自家两位神明大人之间是什么感情，早苗这个饲主可是十分清楚的哦。 “可是早苗，这。。。” “还会有礼物哦，如果回来时能带着另一个不知跑到哪里去的任性可爱神明的话。” 神奈子对礼物没有抵抗力，看上去很威严很稳重的她，在这方面却和小孩子一样好哄。但早苗也知道这次不同于以前，因为她隐约察觉到这是很重要的事，重要到对于神奈子而言，礼物只能是让她同意的借口，而不是理由。 “唔。。。我尽力。。。”信心不足的神奈子，在早苗的怂恿下缓缓点头，“我会去找诹。。。不，去度假的，神社就拜托了。” ————————————乾与坤的史诗———————————————— 山的某处。 这里是妖怪山众多洞xue中的一个，也是于我而言最为特殊的一个。 诹访湖的湖水即来源于此，在神奈子擅自决定搬进幻想乡时，她也将这个地方带了进来。 千年前的我，就是在这个洞xue里，将死去的我的子民一一亲手埋葬。 上千人的历史，在这个幽深的洞xue中沉寂着死去。 但是我不能忘记，哪怕那段历史已经被人遗忘成为了神话，也只有我，必须将其烙刻在记忆中！ 当年的我，的确是抱着那样强烈的感情的，并竖起了一块石碑，在上面刻下他们的姓名，警戒自己记住这段浸染着悔恨与鲜血的沉重过去。 只是即使是坚硬的磐石，在经历千年的侵蚀后，也早已破损不堪，摇摇欲坠。 而且千年的地质变化，原先在石碑旁流过的泉水，已经改变了路线，将石碑的底部覆盖。湍急的水流冲刷着本就已经不稳固的石碑，随时都可能倒塌。 对于石碑的破败，我不知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忧伤。 如果我也和那块石碑一样，在时间的冲刷下，将那上千人遗忘在神话中，现在，怕是会好过许多吧。 但是不敢忘记啊，明明是我的子民，而且还是因我而死，我有什么资格将他们忘记啊！我是背负着他们的诅咒的，这是代价！ 站在没膝深的水流中，我伸手摸索着石碑上已模糊不清的文字，去辨认它们，并记住。 “这个是。。。信，信子，这个。。。野下。。。望。” 石碑埋于水下的部分要更难辨认，而且我不想使用神的力量。 手继续摸索着，却触到一个粗糙的断口。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石碑已经有一小块缺失了。 某种强烈的感情从心底涌出，但是却被我故意忽略，放置在了一边。 哪里？掉到哪里去了。。。 机械式的在水底摸索着，触到的却只有湿滑的鹅卵石与冰冷的泉水。 在哪里的，是谁的名字？ 放弃了寻找，努力的尝试回想起来，但是却没有哪怕一丝印象，而缺损的那块，多半也已被水流冲走，再也找不到了。 忘记了，已经有一个人，被彻底遗忘在了神话中。 刚才被弃置的感情爆发出来，悲伤的洪流将我淹没。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空洞的，苍白的道歉。 跪在冰冷的水中，被强烈的罪恶感包围，但也是那一瞬，我的心中竟产生了一丝放松的情绪。 一面告诫自己要记住那份伤痕，一面却又在本能的逃避想起，真是何等的不堪。 挣扎在忘记与牢记之间，每次都会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弱小与丑陋，还有无助。 “怎么办。。。该怎么办。。。” 询问者，甚至连在问谁都不清楚，只是单调的重复着那几个音节。明明想向谁求助，却又不知道该找谁，只是隐约觉得有个人可以帮到自己。 “咔——咚！” “神奈子！” 背后有石块落入水中，而我则像被蛊惑了一般，慌乱的回头，不由自主的喊出了那个名字，曾经的，杀死我人民的罪魁祸首之一。 在这种时刻，我想到的求助者，竟然是她！ “。。。神奈子。” 明知道自己不能也不该抱有期望，但我还是重复着那个名字，即便她是当年入侵我国家的人类。 仇恨，也早在几千年前散尽，甚至有了一个继承着身为神明的，和当初身为人类的她血脉的孩子。 但也是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待在神社中，刻意远离着神奈子。 “。。。神奈子。。。” 再一次重复，千年前的记忆在脑海中被翻起：空荡的神殿，苍白的冷月，积压的庞大信仰涌入我的身体，而面对着那立在我身前，微笑着的棕发女孩时，自己却只是扑上去抱紧了她。。。 “我在这。” “！！” 洞口处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存在于千年前的记忆中，本应消失了的声音。 刚刚在回忆中出现的棕发女孩，就像千年前那样，站在那里，带着无所畏惧的笑。 现在的神奈子，不是那种神明的姿态，而是千年前，她还是人类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诹访子，你难道想又像千年前那样，在负罪与愧疚中**，并再次被我拯救吗？” 深棕色的长发，瘦弱，乃至病弱的身躯，千年前的神奈子，与身体表现出来的孱弱不同，是一个无比自信，无所畏惧的人，就和现在一样。 拖着这样累赘的身体找到诹访湖的源头，神奈子的眉间满是细密的汗珠，就连原先有些病态苍白的脸，也泛起了潮红。然而即便如此，神奈子的嘴边仍挂着自信的笑，并且毫不留情的嘲讽着我。 “神奈子。。。神奈子！！” 看着那站在洞口处的女孩，一瞬间我就像被迷惑了般，不知觉地踏进一步，口里轻呼着她的名字，手也缓缓的伸向她，但很快就被流过身体的冰冷刺激的回过身来，伸出的手紧握成拳，收了回来，曾经的恨意被刻意翻拣出来，咬着牙，一字一句的，仿佛诅咒一般低吼出那个名字。 只是为了掩盖住内心的慌乱与迷茫罢了，何等丑陋。 “真是不像话，身为神却被这样的东西整的如此失态！身为神却被自己制造的囚笼困住上千年！” 神奈子依旧在嘲讽着我，挂在嘴边的笑也收了起来，大声的，严厉的斥责着我，将我一直以来努力隐藏的弱点毫不留情的刺穿，鲜血淋漓。被这样斥责的我，心底也涌出困兽般的不甘与愤怒。 “最后，身为我的神，竟会连内心也无法正视，拒绝未来，将沉浸在痛苦中这样可笑的想法当做正视历史，迷茫，彷徨，而且还毫无自觉！这才是最不像话的地方！” 神奈子不理会我的愤怒，边说便向我走过来，最后来到我眼前。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里装成什么都了解！眼里只有信仰的你，又怎能知道子民因自己而死的心情！” 毫不示弱地朝神奈子喊着，被愤怒支配的我，只能堪堪忍住将其抹杀的冲动，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在这无脑的训斥，每想到这里，心底的怒火就快要爆发出来。 “哼，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眼里只有信仰？”神奈子冷笑了一声，眼里却也开始有怒火燃起，“那好！就让你看看，我眼里除了信仰还有什么！” 衣领被神奈子突然揪住，虽然是孱弱的人类身躯，但我现在也只是人类小孩子的体型，将我提起来对神奈子来说还是不困难的。 “！你想干什么！？” 挣扎了一会儿，但是考虑到现在神奈子的身体，还是本能的收敛了很多力道。 “让你知道我眼里除了信仰还有谁呀。” 此时的神奈子突然又笑了起来，但是却有说不清的感觉。 “你。。。唔！！” 刚想再一次质问神奈子，但是眼前，却已被一片黑暗覆盖了。 ———————————————————————————————————————— ——————以下，作者的话———————— 灵灵碑是短篇集，所以咱也懒得再开文，就放在这了。 不过，感觉这篇一兴奋，后面就写成了**的节奏了啊。。。不过还请忽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