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傍晚夜话

    又是一天的忙碌之后，赵志独自站在山坡上，静静的望着面前如诗如画的山间美景，恍然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地。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赵志养成了晚饭后在山坡上散步的习惯，全副武装的叶空带着几个佣兵散布在周围，保护着赵志的安全。

    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红盆子，静静地落在远处的山边上，把远远近近层层叠叠高低起伏的山峦都染成紫褐色，山间的小溪和天空的云彩都变成了血样的颜色，散发出傍晚时特有的余辉；山坡上茂密的竹林全部仿佛被镀上一层黄金，在晚风的吹拂下抖落满地的霞光；暮归的鸟儿从山前飞过，留下串串清脆的鸣叫。

    背着狙击步枪的叶空悄悄走了过去，站在赵志的旁边，低声问道：“先生，你在想什么呢？”对于赵志散步的这个习惯，叶空极为的不解，尤其赵志习惯在长满了茅草的荒山坡上溜达，更是让叶空想不通，他不明白这么个荒山坡有什么好转的。

    有些愣神的赵志这才清醒过来，摇头说道：“没想什么，只是感觉这几天精神有些倥偬，难得这会有点空闲，在这里看看风景感觉心胸开阔多了，竟然看的有些眼晕了”

    叶空暖味的笑了笑：“看不出来，先生你倒是还有文人的风范。不过照我看，先生你这是想罗琳小姐了吧？”叶空的言语之中透着一股子酸味，赵志和罗琳的事情在佣兵中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三天前，早就已经把仰光逛了个遍的罗琳带着一队佣兵去了曼德勒，整天忙着琢磨怎么弄钱的赵志就成了孤家寡人，怪不得叶空他们会认为赵志这是在想罗琳了。

    哭笑不得的赵志抬脚踢了叶空一下，“你说说你们这脑袋里每天都想的是些什么东西，有这瞎琢磨的时间，倒是不如给我想些弄钱的路子来，要是再弄不来钱，再过一阵，咱们就都得喝西北风去”

    叶空对着赵志拍了拍背后的狙击步枪，嬉皮笑脸的说道：“行军指挥，我是一窍不通，弄钱的路数我也没有，我就是个狙击手，按照罗琳临走时候交代给我的原话，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的安全，其他的事情跟我没啥关系”看着赵志好像又要起脚踹他，叶空继续嬉笑着说道，“咱们刚起家的时候好像也没啥钱，真要是没有钱了，大不了咱们还像当初在彰武县那样，找几个有钱的财主挂一层地皮不就完了嘛”

    “你呀，都跟着大志他们学成土匪了”面对叶空的无赖嘴脸，赵志实在是无言以对，“那是在国内，再说咱们下手的那些财主都是些跟着日军助纣为虐的家伙，这里可是缅甸，这些当地人的头人可不是好对付的。我手上倒是有个能弄钱的法子，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还要再仔细想想”

    叶空笑着说道，“这有什么难的，驻守缅甸的英军手上有些炮艇，军舰的吨位一般都不大，我看也就是千吨左右，这些炮舰根本就不是日本海军的对手，但那些炮舰上面几乎全部是优质的钢材，如果用这些做原料来炼制钢铁的话，比用铁矿石要划算得多。昆明那边炼铁厂的钢产量一直上不去，如果能把这些炮舰都拆成铁料送去昆明，炼钢厂那边提高产出应该是很轻松的事，然后再把我们用不完的钢材储备起来，这样我们就不用把钱花在从卡彭手里购买铁矿石上面，这不就把钱给省下来了吗？”

    赵志用一种不敢置信的惊奇口吻说道，“叶神枪，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你连人家英军的炮艇都敢算计，你怎么不想着去把人卡彭的家给抄了呀，那样来钱不是更快”叶空说的事情，赵志早就动过心思，只不过赵志的主意打在了英法两国被德军击毁的那些舰船身上，赵志手上现在能用的舰船有很多，从马赛港过来的舰船船舱里运载的多是犹太难民和武器装备，赵志就想着让这些舰船以拖拽的方式拖几艘坏船来缅甸，可是人家德国也需要钢铁，赵志根本就排不上队。

    叶空翻着白眼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你别用这种崇拜的眼光看我，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看人家日本不过是个弹丸小国，钢产量却能够达到400万吨一年，如果全靠铁矿石提炼的话，是很难达到这么高的产量的，人家那主要就是靠从欧美工业发达国家进口废钢铁再加工才有这么高的产量，日本人都可以这样干，我们为什么就不行？”

    “人家那是国家贸易，再说日本海军封锁海面的力度很大，拉运废旧钢铁的船只根本过不来，你这个主意还是先存在肚子里吧，咱们只是个小小的佣兵公司，那些美国企业是不会和咱们做交易的，用国民政府的名义更是不行”

    叶空听了赵志的话，倒是联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欧洲国家在中国都有巨大的投资，按道理来说应该反对日本侵略中国才对，可是为什么至今都没有任何实质的行动呢？既没有对日本进行武器禁运，也没有断绝对日本出口战略物资的贸易，那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给中国出口这些物资，他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赵志踢着脚下的一株茅草冷笑着说道，“中国在他们的眼睛里始终是一块蛋糕，谁想吃了就来咬一口，自抗战开始之后，世界各大强国的表现都非常耐人寻味，苏联给中国曾经援助过武器装备，甚至还派遣航空队直接参战。英美法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始终置身事外，德国明显是准备抛弃中国，如果不是我们在中间起了些作用，希特勒现在根本就不愿意把视线落在中国身上”

    “古人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给日本出售钢铁的那些欧洲国家想来也都是从本国的利益出发，所有的这些只不过是一个利字在作怪。苏联之所以会支援物资给国民政府，无非是想利用中国来牵制日本，使其没有余力继续北进，而英美法刻意纵容日本恰恰是希望其把战火烧到西伯利亚去。至于德国，想夺取欧洲大陆的主导权，当然想利用日本强大的海军牵制美国，中国这样的穷朋友自然要抛弃了”

    叶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些，现在听了你的话，倒是感到茅塞顿开。照你这意思，重庆那边一直在拉拢我们同样也是为了利益，他们应该是看中了我们的战力，如果我们也像其他的国军部队那样，重庆方面就不会提供给我们那么多的便利了，那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在德国帮着国民政府说话，反正咱们和国民政府也不是同路人，管他们死活呢”

    “你傻呀，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就目前而言，我们需要一个盟友，一个能随时给我们提供兵源和补给的后方”赵志高高扬起来的手吓的叶空连着退了好几步远，“其实德国并没有真的要抛弃国民政府，他们虽然对那些援助中国的那些德国工程技术人员发出了召回令，可现在还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回去，我猜想德国应该还是在观望，他们在观望日本和中国之间的较量，他们只会支持胜利的那一方”

    这时候，夕阳已经完全消失在群山的背后，只在天际留下一抹灿烂的彩霞，头顶的天空开始呈现苍茫的白色，几颗星星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光芒。一阵疾风吹过，满山遍野的茅草丛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给人带来深深的凉意。“看到了吗？”赵志指着这片山坡，“我当初在上海的时候，其实只想过个有钱人的生活，你看这里的景色多好看，我希望等我老的时候，能有个这样的地方和罗琳养老，现在想来，怕是不太可能了”

    叶空再次鄙视了赵志一眼，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有你这样的富家翁吗？好家伙的，手里攥着8万多犹太士兵，训练营里还有一支马上就要成型的装甲部队，美国还有个武器实验室在整天生产武器，这样的你又如何能停的下来脚步。原本带着一腔热血回到中国的叶空经过了连番的血战之后，在心境上也有了变化，只有掌握了强权才有说话的权力，也只有掌握了绝对的实力才有把日本人赶出中国的机会，所以叶空才会甘心情愿的跟着赵志，因为他觉得赵志有这样的机会。

    “天黑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叶空干巴巴的嘟囔了一句，和几个佣兵拉着赵志下了山坡，兵营里训练的新兵们早就已经睡着了，除了明暗哨之外，只有巡逻哨们还在营地里四处走动着。下山的时候，赵志一言未发，叶空他们也都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很多年之后，叶空在弥留之际还对这个傍晚念念不忘，和先生相交的这几十年里，他自问始终看不懂赵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唯有那个傍晚，叶空才对赵志有了一丝真正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