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 《神亦道器生》/第二十四章 苦难无尽头

    第二十四章/苦难无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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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火他们结束了欢庆，转而商议后续的行动计划。仁择军团决定暂时转入力量调整期，维持当前跟妖宇大军之间的态势，一面调整仁择军团内部的力量组织结构，一面等待十大神器赶到子午树前线。同时，央火也将更多的精力转向了思解运使神亦的法门上。

    妖宇大军那边，炎伏号炎模遭遇突袭，这个事件引起了炎荫王的忧惧，荫酉不得不重新制定前线妖军的攻防布置方案。黑暗大罗已经感觉到十大神器的力量在接近子午树前线，于是紧急联系魔宇魔种，商量如何应对十大神器。十大邪器也收到了相关的信息通报，也开始准备对抗十大神器的对决战。可以说，妖军和魔军这边暂时也不会有大的动作。

    就这样，子午树前线的战局在短期之内暂时稳定下来了。至于郁悒星战场和昆初星战场的战事，恐怕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

    当央火他们在为龙择试炼之战竭心尽力寻找对策的时候，另一条线上正在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些事情很快就将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对这场仁择远征产生意料之外的积极影响，并最终促使央火破开自己和神亦之间的最后一层隔阂，找到运使神亦的全部力量的法门。这条线上的主角就是那位昆初人类历史上最为臭名昭著的叛徒——杨螟，以及那位连杨螟都要视之为魔鬼的疯子——庄聪。

    不久之前，大概是在火树银花之战爆发后不久，一直在星际社会的缝隙之中流亡过活的杨螟，被他的那位疯子师弟庄聪追上了。庄聪和他所带领的聪明研究组一直躲在昆外社会的阴暗区域，秘密地从事魂器方面的研究。械生军入侵期间，聪明研究组得到了许多参考资料，一下子将研究工作向前推进了许多。庄聪他们将杨螟视为最合适参加魂器试验比对组的对象，这才不遗余力地将杨螟猎获了。

    虽然彼此之间有着师兄弟的关系，但杨螟还有自己的自持。杨螟原本不愿意和庄聪这样的魔鬼爪牙同流合污。但庄聪不干，庄聪咬死了要杨螟跟他一起参加魂器比对试验。庄聪引用师门的训诫来劝说杨螟，然而无果。于是，庄聪就只有采取强迫措施了。最终，杨螟被自己的师弟庄聪强迫，不得不参加了聪明研究组的第二身试验，也就是魂器比对试验。

    在开始这场魂器比对试验的时刻，庄聪躺在平台上，伸手握住了杨螟的手，微笑着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师兄，地狱再见。”

    这一刻，杨螟想起了小时候跟庄聪一起在端阳河边放飞雀鸢的情景，想起了须发银鬓的太师父。杨螟忽然看不清，庄聪到底是魔鬼，还是渡使。事情走到这一步，杨螟忽然豁达了许多，竟也露出了一丝微笑，鼓起了几分神农尝百草的勇气。

    杨螟握紧了庄聪的手，轻声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师弟，地狱再见。”

    下一秒，聪明研究组的组员们启动了试验进程。杨螟和庄聪这两个同门师兄弟，就这样在同命相怜的穷途末路之中，一起踏上了一段苦难无尽头的入地狱之路。

    地狱，世人眼中最为苦劫无间之永狱。天堂，世人眼中最为福报无涯之恒堂。两个最为遥渺无接的悖域，实则相隔仅以一念。正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原来都是在世间，原来都是世间的侧影。就好像杨螟和庄聪，这对一起踏上入地狱之路的师兄弟，他们到底是从烬邪渊之中逃逸出来的魔鬼，还是诸佛法化而来的渡使，恐怕分说不清，恐怕兼而有之。善与恶，往往不在于行为方式本身，而在于爱。博爱所化，魔鬼也可以是听法的学徒，刀剑也可以是奏乐之器物。

    杨螟与庄聪，同出一门，同命相怜，同入地狱，但却得果不同。至于到底谁得了福报，谁坠了永劫，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的微笑知道。

    第二身试验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而是由一连串的试验组成的。在这个长长的过程之中，杨螟和庄聪必须接受一组又一组观察比对试验。如此一来，杨螟和庄聪所要承受的痛苦就不知道翻了多少倍。庄聪已经变成了一个执着于魂器试验和灵魂奥秘的疯子，他可以横下一条心，以疯狂般的意志忍耐第二身试验过程中那数不尽的可怕痛苦。但杨螟是被迫的，他没有如此绝然的态度，没有如此疯狂的意志，所以杨螟所承受的痛苦远比庄聪所承受的要深重得多，真可谓是苦难无尽头。

    令情况更为恶化的是，这个所谓的聪明研究组其实并不聪明。因为庄聪一味追求速成，将许多的次要细节都做了简并设计，所以聪明研究组准备的第二身试验方案有许多的漏洞。在试验过程中，聪明研究组一再遇到关卡，不得不暂停试验，现场寻找补救措施。

    这场试验在一开始的阶段就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试验开始后，杨螟和庄聪就被注射了特别调配的药剂，进入了宁静的安睡状态。在杨螟和庄聪的身体下方就是第二身卧位。研究组为杨螟和庄聪准备的两具第二身就仰卧在那里，而且已经启动了机理功能，已经进入了活性意义上的第二身，只待组员们将杨螟和庄聪的灵魂引导到其中，就能观察真正意义上的第二身的机理和善度。而这一系列的试验过程也就是整个第二身试验的主干思路。可惜的是，这个主干思路才刚刚被展开个样子就遇到了麻烦。研究组制造的灵魂引导管路太长太细，不足以提供足够的引导速度，也就不足以保证杨螟和庄聪的灵魂安然引导到第二身之中。试验被迫暂停。研究组需要唤醒组长庄聪，一起解决这个难题。然而，研究组准备的唤醒药剂不充裕，组员们为了节约唤醒药剂，就只唤醒了庄聪，没有唤醒杨螟。

    庄聪醒来之后，得知试验受阻，就起身跟组员们商议对策。

    看到杨螟并没有醒来，庄聪就问道：“扎斯禾，我师兄杨螟怎么没有醒来啊？”

    副组长扎斯禾说道：“组长，我们准备的唤醒药剂不充裕。所以，我们就想着节省一剂。反正现在唤醒他，待会儿不是还得再浪费一剂安睡剂送他进入安睡状态吗。”

    庄聪随口说道：“这倒也是。我们的物资从来都很紧张。那就这样吧。反正睡着也没什么问题。”

    试验已经启动，各项资源都在消耗中，聪明研究组本钱不多，耽搁不起，于是个个都下了狠劲，研究如何补救灵魂引导管路的缺陷。大概三个小时之后，一个基本可行的补救方案就鼓捣出来了。又过了十五分钟，研究组基本上准备妥当了，新的灵魂引导管路也已经就位，庄聪就再次躺到了自己的试验位上。

    然而，就在庄聪准备下启动命令的时候，扎斯禾忽然说道：“等一下！组长，你真的对这个补救方案放心吗？”

    庄聪说道：“我放心啊。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对自己提出的方案都不放心？”

    扎斯禾说道：“不是，不是。我是担心我们采用的材料不一定达标。”

    听到这话，庄聪刷地一下坐起来了，说道：“都是穷惹得麻烦！扎斯禾，你说得没错。这个新方案采用的材料原本不在我们的试验计划里，所以我们没准备齐全。这份材料有接近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不达标。这可如何是好？虽然我自己已经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但我们的计划，我们的试验不能下地狱。这可如何是好？”

    庄聪回过头，看向扎斯禾他们。而扎斯禾在表情扭曲了一阵之后，将庄聪的目光引向了躺在庄聪旁边的杨螟。庄聪看到了杨螟，很快就明白了扎斯禾他们的意思。

    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庄聪说道：“好吧。为了稳妥起见，就先让我的师兄尝试一遍吧。不过，我不放心你们，我亲自来操作。”

    就这样，杨螟亲自操作试验进程，引导杨螟的灵魂从身体里进入准备好的第二身。这次的进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只不过，这些只是庄聪他们这些醒着的研究组成员所看到的。对于熟睡的杨螟来说，这个过程充满了凄厉的痛苦。在按下引导按钮的那一刻，庄聪紧紧握住了杨螟的手。这也算是庄聪对自己的师兄的一种关心方式吧。

    一切就像是一场最不堪回首的恶梦一样。杨螟的灵魂被迫离开了自己栖息的身体，在极其短暂的瞬间穿过引导管路，进入了那个第二身。杨螟经历了灵魂与肉体撕离的痛苦。那种痛苦带给杨螟的感受就是，他有了从学术角度定义痛苦这个理念的资格了。而灵魂穿过引导管路所产生的痛苦就更加无言以述了。杨螟感受到了最彻底的寒冷，就仿佛自己被抛进了必风港学会秘籍之中提到过的熄渊之心，那个传说中连意识都能被冻结的区域。更可怕的是，杨螟感觉自己的灵魂以无限的速度穿过广袤的熄渊，被一种奇怪的力量拉扯，被扯断了，被扯成了十万百千亿分子，变成了一股奇异的波流。在那个漫长得堪比一个宙期的瞬间，杨螟想起了曾经听师门的太师父说起过的一个词——魂引之力。让杨螟感到解脱的是，经历了漫长得堪比一个宙期的苦难无尽头的瞬间之后，他的灵魂忽然感受到了生命力的攀援和呵护。杨螟的灵魂如同从瀑布之巅飞落而下的鱼儿一样，在离水的环境中凭空无助地挣扎了千百遍，在即将窒毙的那一刻不顾一切地一下子扎进了这个躯体之中，将所有的灵梢魂末都濡进了这个躯体的每一个微分之中。仿佛被死神赦免了三百世炼狱之劫一样，杨螟一下子挣脱了魂引之力的拉扯，牢牢地主据了这个躯体，回到了现世界。

    施加在本身之上的安睡药剂自然对进入了第二身的杨螟不再起作用。杨螟随即醒来了。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杨螟感受到数不清的异样感溢满了自己的脑海，也就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灵魂已经进入了所谓的第二身。对聪明研究组来说，试验取得了一个方面的高度成功，第二身，也就是魂器的概念性功能体已经基本得到了验证。对杨螟来说，随之而来的则是更加没有尽头的苦难。

    看到杨螟醒来，庄聪根本顾不上去和杨螟打招呼，一骨碌躺到了试验位上，命令手下赶快对他启动试验进程，抓住这个极好的机会比对两副第二身的设计功能和善度。杨螟正在那边痛苦不堪，庄聪已经奋不顾身地踏上了杨螟刚才所经历的入地狱之路。其实，就这场长长的第二身试验来说，入地狱之路还算是短暂的，更长的是住地狱之苦。杨螟和庄聪在这场有违伦理的第二身试验中所经历的炼磨，远比豹王望月在修得香积品之路上所受的苦还多，远比影豹族在炼磨狱之中所经历的炼磨之苦加起来还要深。

    原来，给杨螟匹配的第二身是仿照庄聪从昆初搞来的拟械战士的数据库设计的，只是在尺寸和功能强度上做了适度弱化。这样的弱化是进行一期试验不得不采取的措施。聪明研究组现在还掌控不了设计大型高强度金属第二身的技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螟的第二身不再是验证拟械战士机体模型的和善度，而是在验证“械生人”机体模型的和善度。

    制造一种主要由金属材质构成的类似于械生族的“械生人”第二身，这就是聪明研究组基于捷防军拟械战士数据库所提出的新构想。在庄聪和聪明研究组的妄想之中，这种械生人机体模型一旦获得验证成型，就将是把人类引向金身史代的划史代突破。到那时，人类将不再是之前的人类，而是一个进入了新史期的新物种——金身人。到那时，人类将会重现开辟一卷历史，而庄聪等人会被写在这部新史卷的扉页上，作为前代史的终结者，和新代史的开篇者。到那时，人类将会凭借强大的永不衰竭的躯体和卓绝无尽的智慧，站在造物之巅，将人类的文明波耀无际的辰海，直抵天律之檐，齐于天命之眉。

    编星者要说，庄聪这帮人，聪明，但迷信自己，进取，但太过狂妄，敢想，但已经疯了，超前，但陷入了魔境。当初，在昆仑福地的玉宫之中，介沐清也差点因为十氏遗喃而陷入这样的魔境。可以想见，十氏之所以被荒劫涣蜃折磨到犯下滔天罪业的地步，八成也跟陷入了这样的魔境有关系。这样的狂妄之心，多么像魔宇魔种啊。所以说，这就是陷入了魔境。人类，精神健正的人类，最为显著的标志就是——有理想，但识时务，也就是心怀进取，但立足于当前的情况。

    至于给庄聪匹配的第二身，则是由庄聪亲自担纲带领聪明研究组自行设计的强化型肉生第二身。这个躯体模型是做为备选方案来参加试验的，也就是比对组。不过，说到底，聪明研究组对于哪个方案能通过验证，哪个方案最适合采用，并没有统一的看法，也没有鲜明的倾向性。所以说，比对关系是相对的，有可能是用械生人第二身来比对强生人第二身，也有可能是用强生人第二身来比对械生人第二身。

    强生人第二身是基于人类的躯体生理特性，在各项生理指标上加以一定程度的强化，奔着模仿那些强大生物的各项生理属性的目的，参考了三巫研究文稿而设计出来的一个概念模型。其实，这才是庄聪他们那伙人的先辈和师门一开始所努力的方向，也是庄聪他们那伙人长期瞄准的努力方向。只不过，庄聪在回到昆初，窃取了捷防军的拟械战士数据库之后，出于嫉妒和报复心理，这才提出了验证械生人第二身的新想法。

    在庄聪的算盘里，如果械生人第二身方案通过了试验，那功劳是属于他们这个聪明研究组的。这件功劳当然可以用来狠狠地嘲讽那些愚顽不化不求翔翥的昆初蠢夫们。而如果械生人第二身方案没有通过试验，那就证明昆初人所选取的研究方向没有什么前途，只会很快沦为笑柄，并被聪明研究组的强生人第二身方案打败。到时候，这件笑柄同样可以用来狠狠地嘲讽那些愚顽不化不求翔翥的昆初蠢夫们。

    庄聪的算盘打得很精。只可惜，他们这伙人都迷途了，在嫉妒和报复心的扭曲下，坠入了魔境。庄聪自己以大无畏精神选择了自己的疯狂，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杨螟无端受了这份牵连，苦难无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