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水逢
自从这场人魔之战开始，无数志士义无反顾的投入到这场旷世的战争之中，每天都有人死亡倒下，名册上的空缺每天也都有人前仆后继的加入进来。 那一天，又有一行人来到军营。 彼时夕阳西下，漫天火烧云染，他们独身而来，穿越过层层防线站在我面前。明明他们中有一位英姿勃发的长剑少年，明明他们中有一位贵气逼人的黄衫男儿，可是我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他。一柄洒金白扇，一身雪纺翠竹衣。 听闻京中才子喜穿白衣，他却是个例外。青水一样的衫儿，白玉一样的脸庞。棕色的头发在夕阳中软软的随风飘扬。 他见我看他，抬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原来是佛门弟子，我说怎的这般与众不同。 我叫人安排了他们的住处，又忍不住问道：“战场上生死无常，刀剑无眼，几位当真不怕？” 那蓝衫单襟斜背长剑的少年闻言朗声笑道：“大丈夫保家卫国，何来畏惧！” 他身边随着一位紫衫的女孩，模样俏丽，碧瞳秀眉，透着股子精灵狡黠。闻他言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可怕的，都杀光便是！再说了有逍遥生跟着我们，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长剑的少年无奈摇摇头：“到时候你可要注意点，逍遥生的法力如果不够了那可就麻烦了。” “没事的吧……”女孩迟疑道，“我记得法明长老不是给了他很多舍利子嘛。” “舍利子也不是这样浪费的啊！你们地府财大气粗，化生寺可就没有这么好了。” “大不了我出嘛！干嘛这么凶！” “我哪里凶了？骨头你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啊……” 我看他俩又要吵起来，连忙打断他们。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个青衫翠竹的少年，叫做逍遥生，来自大唐化生寺的逍遥生。 不过我却是喜欢叫他逍遥。 ———— “逍遥！副将要见你们！” “逍遥！副将说你们做的不错，说有嘉奖呢！” “逍遥！有人受伤了，能麻烦你去看一看嘛？” 这场战争的时间越来越长，很快就是秋日，皇帝秘密给将军托了信，问他什么时候能结束。程咬金将军总是叹气，问我怎么办，战事拖不得，可魔族就是不退兵。 我看了一眼送信来的姑娘，剑眉星目，英姿勃发，好一派兵戈杀气。 姑娘见我看她，温言道：“我叫英女侠，家父生前也是大唐的将军，战死在魔族的战场上，这次也是我求了皇帝让我来的。” “原来是英将军的女儿，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拱手客气道。 “英家满门忠烈啊！也真是的，就一个小女娃娃，也不让人家好好的留在闺中，到战场上吃苦受累做什么！”老程苦着脸大发牢sao，念叨着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 这个时候皇帝陛下说不得又要打喷嚏了呢。 我见得多了，也不觉得老程说话有什么不对。可是旁边的英女侠却是不满的拧起了眉头，似乎想要辩解几声。 我看着了，赶快拉着她走，让老程自己发发牢sao。 “你别在意啊，老程他就是这样，他不是看不起你，他这是心疼你，刀子嘴豆腐心，习惯了就好。” “我只是觉得女孩子一样可以上战场杀敌报国。”英女侠说着看了我一眼，“就好像你一样。” “哎哎，可别学我！我要不是因为无处可去，当初也不会投身军营。其实女孩子啊，能够纵马江湖乐逍遥才是最好的。不过战场我也不讨厌就是了。” “是啊，太平时候纵情山水也是一件雅事。” 我和英女侠说着话，眼睛慢慢飘到远处群山，边塞多平原，连绵两界山，由此往南便不再是大唐国境。而在两界山边缘起了一座并不高大却浑厚延绵的山脉，被当地人称作“护甲山”。意思就是保护我们这些兵士，能够战无不胜，能够平平安安。 “我知道了！我有办法逼魔族退兵！不过这个方法恐怕还要英女侠你来帮忙。” “绝不推辞。” 我找到老程，对他说了我的计划，老程咬着包子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很显然并不支持我去冒险。 “老程，这是唯一能够快速结束战争的方法了！大军难动，唯有派轻骑，诱敌深入，只要能够将他们引到护甲山中，一切都好说了。” “可是人选呢？诈降的人选呢？你们这些人跟着我这么多年，魔族比我还清楚你们，他们不会信的。” “当然不能只让我们去。我一个，再加上英女侠。前几日来投军的兵士里再挑出几个能成事的，我相信一定能达到目的。” “可是如果魔族不信呢？”老程目光炯炯，逼人灼灼。 “不需要他们相信，他们只要知道我们的目的是玄黄无极阵就一定会慌乱，玄黄无极阵不是普通的存在，他们不会只派普通兵士去，一旦巨魔王动身，杀破狼或留守军中或随着去，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这杀破狼不是有以一敌百的传闻么？为什么不足为虑？”英女侠疑惑道。 “这杀破狼与巨魔王不同。巨魔王出身魔王寨，原本就是魔族领袖人物之一，而杀破狼师从地涌夫人，出身无底洞。不论地涌夫人还是无底洞都不是魔族主事门派，加上地涌夫人性格怪异，只收一名弟子。所以无底洞在魔族中的影响微乎其微，如果不是门下弟子优异，可能早已不在十五门派之列。”我微微勾起嘴角，“而另一位虎头怪，更不是智勇双全的将军，或许他更适合做一名前锋。” “我明白了，魔族此时的核心乃是巨魔王，一旦控制住他，魔族战力便大大削弱。擒贼先擒王，好计谋。” “老程！”我转头看向老程，就等他一句话了！ 老程抬头看着我和英女侠，最后对着我叹了口气：“我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你这脾气怎么这么不像我呢！” “因为我是捡回来的呀！老程你这是答应了？” “嗯……不过我要再找个人给你。” “谁？” “我的徒儿剑侠客！他虽然天资平平，却是我老程最看中的徒儿了！而且从小福大命大，有他跟着你，也许你们还能有一线生机。” “老程你别闹了！别说你徒儿武艺平常，就是武功盖世也不能这样随便来冒险，战场上哪里会讲福缘如何呢！我这一去，能平安送回英女侠就知足了。” “你不知道我这徒儿的不同，我相信他。只是你要等两日了，他现在还在长安，赶过来需要点时间。” “剑侠客……”英女侠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忽然道：“程将军，可能你不需要写信过去了。” “怎么了？” “我来之前，听说大唐官府里有个弟子跑了出去，一路上结伴闯荡，好像要来这军营。而且……那个弟子好像就叫剑侠客。” “什么？！这个小兔崽子！”老程拍案而起，须发皆张，怒发冲冠。 “哎？剑侠客这个名字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嘴里这样说着，脑海中忽然闪过前几日过来投军的那几个人，里面好像就有一个大唐官府的弟子啊，名字好像就叫做剑侠客呢！ “老程……我想起来一个人，你可能会想见一见。”这样说着，我出去唤来副将，叫他去叫那五个人过来。 当那五个少年少女撩起门帘走进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一个高速飞旋的，盛满墨汁的砚台！而正中间走着的那个背负长剑的长发少年轻车熟路的探手抓住，一副“一点新意都没有”的无奈表情，只不过那飞溅出来的墨汁，还是结结实实的甩在了他干净的脸上。 “哎呀！剑侠客，你变成大花猫了呢！”他身旁的紫衫少女咯咯笑道。 其余三人看到他这幅模样也是忍俊不禁。闹得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抬起手来就想去擦。 “擦什么擦！这种时候知道丢人了啊！来军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这半吊子武功丢人啊！”老程恶狠狠的说。 被自家师父这么说，剑侠客有点委屈的垂下了手没说话。 他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说，听着剑侠客被说的这么狠，那个紫衫的姑娘第一个不乐意了，双手一叉，藏在背后的双翼扇动，轻飘飘的就飞到了老程面前，毫不客气的反问着他，那语气凶狠的模样和老程方才绝对是平分秋色。 “我忽然觉得剑侠客就是被欺负的命啊。”黄衫金丝纹的少年无奈的和身边两个人吐着槽。 “不过两个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呢！”粉衣的少女掩唇而笑，看的出来早已经习惯剑侠客的“被欺负”。 “魔族！你是魔族！”英女侠忽然失声道。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了那个紫衫少女的双翼上。 紫衫少女闻言不满的一瞥：“魔族又怎么了？我们地府从不插手人界的事情还不成啊！” “你是阴曹地府的弟子？”老程终于找到了一个喘息之机，连忙问道。 “对啊，我师父地藏王菩萨！”少女双手抬起，上下合动，变幻之术散去。一个双翼翩翩，碧眸如水的紫衫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的眉宇间，还描画了灰色的骷髅标志，确实是地府弟子的打扮：“我叫骨精灵，来自鬼界阴曹地府。” “阴曹地府的弟子确实很少插手人界的战争，毕竟……整个鬼界都是你们的。”老程幽幽道，“那其余几位呢？想必都不是普通门派弟子吧？” “东海龙太子见过程咬金将军。”黄衫的少年温言笑道。我看着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仙族之人，只是恍惚感觉一身贵气不落宫中皇子，确实还是想的少了。 “东海龙太子？！好好好，竟然是仙族，你这是孤身前来还是代表龙宫？” 毕竟是龙太子，老程这么问也是出于很多考虑。 “回前辈，我这次也算是偷偷出宫，并没有和父王说过此事。不过我想以父王的本事，他老人家肯定早已经掌握了我的行踪。只不过看我交了几位不错的好友，想要我多历练一下，才没有急着带我回去。” 龙太子说话滴水不漏，既夸了剑侠客帮他解围说清，也把自己放在晚辈身份上，摆明自己并不代表仙族。 老程怜惜的看了龙太子一眼，又看了看自家一脸不服的徒儿，恨铁不成钢的滋味是真不好啊。 “程咬金前辈，小女子飞燕女，女儿村出身。早就听孙婆婆说起来大唐官府的程前辈，今日一见真是人如其名，当真赫赫英雄气概呢。” 粉衣的少女盈盈笑道，秋水连波，双颊含羞。这小家碧玉的模样和骨精灵精灵古怪是截然不同。 老程笑着说话，心里默默叹息，怎么剑侠客这小子就看上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了呢！以后娶进来大唐官府还不得闹翻天去……唉…… “对了，这位年轻人是……”这时候老程发现一直在旁边微笑不言的逍遥，自觉冷落想要和他说句什么，才发现逍遥含笑温和，根本没有丝毫局促慌乱的模样，一派大家出身。心里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深了许多。 “老程，这位可是咱们军中现在最红的人呢。”说到逍遥，我也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是嘛？你这丫头眼界高，能被你这么夸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前辈错爱了。小生化生寺俗家弟子，逍遥生见过程前辈。”逍遥双手执扇在前，弯腰行礼。说话不卑不亢，自有几分英气在剑眉间。 “难怪咯！原来是化生寺的弟子，法明长老他现在可好？开春时候还和他说过要去一趟化生寺，求几个得力弟子过来的呢！”老程听闻哈哈大笑。 “长老心中一直挂念此事，最近听闻战事吃紧，便派小生过来相助。来的路上遇见剑侠客他们，发现同去同行，又脾性相投，故而结了伙伴一起来了。” 逍遥说起话来不急不慢，总是那般成竹在胸，笃定自信的模样。就连眉梢眼角，都是那般的温润有礼。 “得得得，我知道我这徒儿是个宝贝了，我也不骂他了！我就说这小子傻人有傻福，出门就能交到你们这么好的朋友。”老程大手一捞，剑侠客被按在手掌下胡乱的揉了一通。 “前辈真会说笑。”龙太子冲着剑侠客眨眨眼，剑侠客偷偷的对他们竖起大拇指。 老程心情好，见状我凑上去打算继续和他说我之前的计划，如今剑侠客也在这里，他应该不会再找什么借口推迟了吧！ 老程眼尖，见我凑过去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一把松开剑侠客，指着我对剑侠客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女孩，我在边关战场上捡回来的那个，现在在我手下做个先锋官。” “她刚才和我说想要孤军深入，诱敌入计。我不同意，现在你们说说你们的意见。” 老程说完，我也顾不得剑侠客他们是否要说什么，立即跳脚道：“不是这样的！你刚刚都答应我了！说只要剑侠客能跟着我你就同意的！” “可是太危险了！”老程严肃的看着我。 “我是先锋官，这件事我去做才是最合理的！如今剑侠客在，我的把握又多又多了一成。大不了我拼死把您这宝贝徒儿给您送回来就是……” “我担心的是他吗？他武功比你好！不用我担心！丫头啊，你也是我的好徒儿呀你知不知道！” “将军，战场哪有不死伤的呢？如果此计能成，今年这一战就可以结束了，大唐的百姓们就能过一个安稳的秋天冬天，也许几年之内他们都不会再提心吊胆，这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老程没有说话，他知道他从来都劝不得我。不论是住到长安还是拜他为师，我不愿意他就改变不了。 “前辈，如果可以的话，小生愿意陪同前往。化生寺弟子最擅长的就是救人救人活命。如果可以将伤亡降到最低，那这一次的险是值得冒的。” “你们也这么想？”老程看着逍遥。很明显逍遥在这一行人中应该是那位最不喜欢战争的，可是这样的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不得不让老程反问一句。 “是的。我也认为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太难，降低伤亡才是最根本的方式。”龙太子也同意，“我和飞燕女他们都会跟着一起去，到时候只要再有一支小队，便足以混淆视听。如果可以的话，半路就可以让那些士兵回来，因为我猜，你们的目的地是『玄黄无极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