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止戈

    酒过半巡，已是日上三竿时刻。

    罗成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殷勤劝了好几次酒。我不知该怎么回拒，也都是一口喝掉。很快的，酒烈上头，眼前就开始晕乎，罗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都已经有些听不见耳里了。

    我咬牙坐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晃晃头做出已有醉意的假态。

    我不知道罗成为什么这么灌我，老程没有说过他有贪杯的嗜好，我也只能认为是他在故意灌我。

    当他再一次遥遥举碗的时候，逍遥挡在了我的面前：“将军不胜酒力，这一碗小生替她。”

    “都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原来也有这份锋芒毕露。”罗成没有落碗，只是这这样说道。

    “逍遥……你回去坐下……”

    罗成既然想要灌我，自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无妨。小程将军看来是已经醉了。等会儿便回去歇着吧。”罗成一笑，“来，逍遥生，这一碗算是我敬你的。”

    我没有回去。坐在逍遥的旁边看着他们。逍遥见我不动，知我想留。偷偷塞给我一粒豆大丹药，说是可以解醉。

    逍遥喝了多少酒我不知道，但是我从不知道他也是这样千杯不醉的人儿。我甚至以为他是不会沾酒的。最后罗成也有些醉了，便叫人撤了席，各自回去休息了。

    我躺在榻上，反手手背搭在额头上。虽然酒醉的难受，可是至少逍遥的药解了部分，神智还算是清醒。

    我想着罗成今日的举动。

    太反常了。

    罗成少年英雄，傲气难当。就连老程也说过罗成哪里都好，就是第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他骄傲的过分。

    这样的罗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热情，单单是因为老程？还是因为我们是从画外而来？若是对着画外世界还有着留恋，应该早早就求了天帝才对。不应该逗留在这里。而且看那些兵士，对这里的生活也没有半分抱怨。

    这个理由也不成立。

    如果原因不是在我们身上，那应该就是罗成本身就有着问题。

    可是他会有什么问题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我不知道的是，罗成并没有醉，从始至终醉的那个人都是我。

    他找到了逍遥，密谈了整整一夜。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是我在许久许久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清晨时候，我捂着剧痛的脑袋醒过来，宿醉这种事情，我倒不是第一次做了。以前打了胜仗三军欢动，往往彻夜不眠，酒也是少不了的助兴。

    昨日那个小姑娘静悄悄的走进来，对我说了第一句话：“惜花师父的弟子今日就到了。将军说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哦……好啊。”

    惜花师父？前夜巡逻士兵说过的人。记得当时说是三日后，怎么忽然就提前了呢。

    去看看也好，乾坤九曜图中恐怕都不是普通人。也许他们会有离开的办法，也能帮着我们找到剑侠客他们。

    我到的时候，逍遥他们都已经到了。杀破狼正和身边一个士兵说着什么。见我来了，他也没有再说下去。

    来人是三个彩衣翩翩的妙龄少女，云发簪花，戴了与衣同色的流苏耳坠，容颜灼灼，娉婷袅娜。如玉臂弯中挽了一只竹篮，盛满了各色的鲜花。她们来到之后就被兵士们围在中间，来来往往的说着什么话，气氛也比上往日热烈很多。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她们向着我们三人走了过来。黄衣的少女抓出一把鲜花，手指轻扬，花瓣纷纷落落，在我周身落成一场漂亮的雨雪。

    随花飞，聚拢过来的士兵都开始兴奋的欢呼，手舞足蹈的模样，好像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一样。

    然而，那些花瓣还没有落地，就如同烧焦一般开始发黑，风一吹，便是吹散的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愣住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

    原本还算的上融洽的气氛瞬间就像绷紧的弦一般，没有人开口，他们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来回，手中已经悄悄的握住了兵器。

    逍遥挡在我身前展开了洒金的白扇，就连杀破狼也无声的抽箭搭弦，走到了我的背后。

    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罗成忽然从大帐中走出。他沉着脸，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这是做什么！？说过多少次，来者即是客，还不请三位仙姑入帐，小程将军也一起来吧！”

    “将军！她身上有邪气！”有一人大声道。

    “我早就知道。”正准备转身进帐的罗成闻言转头道：“不过我相信她不是破坏阵法的人。”

    “将军，可是她是唯一的……”

    “行了，这件事情我也担心。可是我相信她，她从画外来，没有理由这么做。放心吧，我会找到那个凶手的。”

    罗成很明显的没有什么耐性，他说完，一撩布帘就不见了。剩下的士兵面面相觑，都不由得叹气。

    “将军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什么时候能消除阵法中的邪气啊。”

    “我看她就是那个动手的人，咱们当时就不应该放他们进来！”

    他们议论纷纷的离开，我垂下眼眸，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我身上的邪气是真实存在的，须弥境中的邪气有一部分攀在了我的身上，我没有任何理由来辩解这件事。

    “你还好吧。”黄衣的姑娘抿抿嘴唇，有点怕，但还是出声道，“你不要误会，我当时不知道你身上有邪气。我当时只是想赐福给你。”

    “我没事。”我抬头笑笑，“赐福什么的，以后不要对我做了。我注定杀伐戾气。”

    “对不起……”

    “姑娘何必道歉。不是姑娘的错。”我伸手扶起她，入手柔软，当真皓腕凝霜雪，肌肤细腻的让人想要嫉妒，“走吧。罗成将军还在等你们。”

    逍遥落在后面，看着我们走入大帐的身影。

    罗成还是坐在昨日的主位上，正全神擦着那柄银色的长枪，那年轻的面庞流露出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沧桑和沉稳。总有一种人，自带着强大的气息。

    “小程将军。”他说，“现在我想听你说，止戈阵是不是你动的手脚？如果是，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如果不是，我罗某就此道歉。”

    我抬头直视着他。这个传言中骄傲不羁的少年将军。这个方才在士兵面前还维护着我的老练将领，轻轻的摇了摇头。

    “罗成将军，很感谢你刚才对我的维护。我知道那是因为您还念着老程的面子。不过我可以以性命担保给你看，你们所说的事情与我无关。甚至，我和我的同伴们什么都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