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不愿承认自己的人
黄昏旷野，风刀寒冽。 忽地，一管笛声悠悠从远处飘来，音波在空气中荡漾，像水波一样氤氲而开，湖底的枯草悄悄的风中缱绻开来，带着一片肃杀之气。 药师神情冷漠，他穿着一席青衫，脚尖轻轻的踩在枯黄的草尖上，他的前方一个人影肃然而立。 他默默地瞥了一眼前面的人影，而后轻嘘一声，并拈起手指稍微向前一动，一片枯叶刷一下子窜起在他的手指之间。 “去。”药师手指轻轻一弹。 顿时间，一声急速的破空声响起。 一片草叶带着劲烈的罡气，像是一把利剑般，咻的一下穿透虚空。 “弹指神通。”那人影赫然是个年轻的叫花，他黑亮的眼珠子滚动，一阵亮光从中射出，整个人像是觉醒的一般，兴奋的盯着那一片杀人草尖。 回来那么多年，他第一次见识到了同类中人，真正的道中人，这种兴奋以至于他忽略了那急速而来的危险。 但以他的性格，真的忽略了吗？ 当草尖飞速，在0.1秒之间，穿透到了他的面前时，年轻的叫花子仍面色如常。 然而，就在0.01秒之间，原本静如止水的他，身体猛然穹起，如一头野龙般向后退出一步，一瞬之间，右手并掌如闪电拍出，当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当真是静若处子，动如狡兔。 这一幕看在药师眼中，就算是眼高于顶的他，也不由暗暗叫好，好一套降龙掌法。 年轻的叫花一掌拍出时，周围的空气顿时间狂风呼啸，一道金龙的影子咆哮而出，天地之间响起了一阵阵轰隆隆的声。 “吼吼吼” 声音低沉愤怒，充满着威严，像是来自远古的咆哮，在天地间回荡。 “战龙在野。” 风云涌动之间，年轻的叫花大喝一声，金色的龙形自他手掌间飞出，怒吼着撞向那杀人草尖。 “果然是降龙十八掌。”药师神色更是禀然。 金龙威力巨大，一下子将草刃撞落，仍不改怒冲之势，携带着刚烈的掌力，向着药师杀来，欲要将前面的一切撞的粉身碎骨。 如此威势下，药师神色如常，他不急不缓，就在金龙冲过来，张口欲要把他吞入肚中之时，他方才缓缓地把衣袖一挥。 一挥之间，整个天地的空气瞬间凝固，原本搅得风云涌动的巨龙之身猛然一顿，像是受到了规则的禁锢一般，停在半空一动也不能不动。 “散去。” 就在药师一语吐出之间，下一秒，金龙的巨大身体流光转动，而后猛然一晃，在空气中化成一片片金光，默默的消散无影。 “什么！”一边的小叫花睁大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而与此同时，药师身形却是一闪，他整个人像是穿透了虚空，瞬间出现在小叫花的眼前。 “不好。”小叫花只觉头皮发麻，这种境界让他感觉像是在与巨人博弈，他身体猛然向后退，可是不管怎么跑，一道青色的身影总是如影随行。 “还跑。”药师明显不耐烦，他一声轻喝，手掌稍微向下一压，空气中一阵波纹荡漾出现。 小叫花闷哼一声，只觉身体像是注入了千万吨的重量一样，再也施展不了身法，同时，只见眼前出现一只长袖，袖中一只苍白的手伸出，瞬间抓住了他。。 “好恐怖的力量。”小叫花无奈地放弃了挣扎，心底暗叫倒霉。 只见，空气中一道青色的身影氤氲，而后凝实。 正是药师，他不急不缓，淡淡浮行到小叫花面前，药师打量着面前的小叫花，看着他一身破烂邋遢的形象，不由轻叱一声：“真是跟那老叫花一个德行，乱七八糟，不知所谓。” “老叫花，他果然认识那老叫花。”小叫花一听，心底倒是安心了不少，能认识老叫花的，想来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吧。 “降龙十八掌在野式，你这一掌倒是勉强过得去。”老药师当然不知道这小叫花心里想着什么，当然他也懒得知道，不过能让他说出这过得去的话，说明这小叫花的掌法确实还不错。 “呵呵，哪比得上前辈，您这一身修为才是造化参天了。”小叫花脸上挤出职业的笑容，连忙拍着马屁，心里却是暗叫：“小爷我苦练多年的在野式，岂止是过得去，哼！” 不过，在没清楚面前这牛人的来意之前，他可不敢将心里的不满表现出来。 “废话少说，你既会降龙十八掌，那么你告诉我老叫花在哪？”药师淡淡地瞥了小叫花一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穿了小叫花的心思，不过，他也没时间理会，他时间宝贵的很，马上表明了来意。 “果然是找那老叫花的。”小叫花心里一骂，表面笑着却是敷衍道：“前辈，这地我认识的老叫花多着了，不知道你要找哪个？” “装疯卖傻。”药师顿时怒目一睁，自有一股威势加压在小叫花身上。 “嗯。”小叫花脸色一红，只觉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一般，而后又迅速涌动，一静一动之间，一股剧烈的疼痛猛然从心海间传至全身，他不由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啊。 那种疼痛，疼彻心扉，难以忍受，硬生生地把他这种坚韧的性子都压的大喊大叫起来。 药师神情冷漠，一身出尘的气息，冷冷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小叫花，只是那惨叫声和他出尘的气息格格不入。 足足一分钟后，小叫花才感觉到疼痛慢慢地消失，这时的他已经佝偻在地上，身体僵直满身大汗。 “还要继续吗？”他刚透了一口气，只听一道冷酷的声音又响起在耳边。 “这个，您老稍安。”小叫花一个激灵，抬起手连挥了几下，道：“别再搞了，再搞就出事情了。” “他在哪？” “谁啊？” “额。” “别，他在雪海，几年前他传我降龙之后，就听他说要去北冥雪海，但具体在雪海那个地方我就不清楚了。” “雪海？难不成，他已经找到了？”老药师像是记起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 “前辈，您真的要去找他吗？我能问一下你们是朋友吗？”小叫花疼痛消失，好奇心又翻了起来，期期艾艾地问道，实在是他很想知道这人和老叫花是敌是友，虽然他已经有大概的估计了。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们是朋友了。” “如果不是，刚才你给我的那一下，就不是洗髓易体了，而是真的给我教训了。”小叫花从地上站起来，他握了握拳，只觉那股撕心裂肺的疼消失之后，原先堵在体内的气竟被打通了，此时一身上下不知顺畅了多少。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把老家伙的去往之地说出。 “我与他算是朋友吧，你既是他的弟子，送你一场洗髓，也算不上什么，你也不必谢我。” “前辈，你们为什么都要去雪海了？” “等老叫花回来，你再问他吧，好了，话已至此，老夫走了，有缘再见吧。”药师说完，突然向着天际纵身而起，一道从地上流光升起，带着主人消失在了天际之间。 “流光术。”小叫花又是一声惊呼，“竟然是传说中的流光之术。” 他一屁股坐在枯草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药师飞去的远方，嘴里不断地嘀咕着：“功参造化，身如流光，穿梭千里，一瞬之间，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会飞！” 他目光幽幽，久久地看着药师飞走的方向，他的原本沉寂了多年的思绪，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他这一刻竟然想起了很多很多以前从未刻意去想起的事情。 这一刻的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真正接触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或者说，在多年之前，当自己遇到那个老叫花的时候，就已经接触到了。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那些遇到的，只不过是幻觉，总有一天会醒来。 可这一切，在今天支离破碎，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自己永远回不到普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