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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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默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窗纸发白,透着曙光。 书桌上面,堆着二十七份请帖,他没有撒谎,虽然靠着身体的本能,他能把毛笔字写得凑合,但远谈不上出众。 再三检查一遍,没有错字,许默才放心,一扭头,发现徐师爷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徐师爷的样子,多半也是一夜没睡,但精神头还很充足。 “徐先生,晚生已经写好了。” 徐师爷点头,“行,你交给衙役,尽快送出去,今天中午,堂尊就要请客。” 许默连忙答应,捧起请帖就要往外面走,不过在经过徐师爷的时候,他还是停下来,并且拿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递给了徐师爷。 “这是晚生仓促所写,先生暂且一观。” 许默大步出去。 徐师爷目光扫过去,才看了几眼,徐师爷就忍不住以手扶额,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一碗莲子羹,还是老夫赚了!” 片刻之后,许默将请帖送出去,徐师爷坐在了许默坐过的位置上,坦然笑道:“你有心了。” 许默谦虚道:“身为下属,这也是分内之事,当不得先生夸奖。” 徐师爷感叹道:“说是分内之事,如果天下官吏都能把分内之事做好,就真是盛世大明了。” 徐师爷略感慨,竟然直接道:“老夫年纪大了,耳也聋了,眼也花了,精力不济,大不如前……怎么样,愿不愿意给老夫当个耳目?” 这位徐师爷可是新任县令的心腹,给他当耳目,四舍五入,那就是县令的耳目。 更何况那么多经制吏,人家找上了自己,必然是下过功夫,摸清了陈州的情况。县令夹菜你转桌,师爷敬酒你不喝,还想不想在县衙混了! “先生厚爱,晚生敢不从命。” 徐师爷笑着点头,“很好,不愧是父子两代,在衙门多年,心思机敏,不比寻常!” 果然,人家是知道自己底细的。 许默并不意外,他打听县令的情况,想要扳倒韩立明。县令也要弄清楚地方的情况,就算县令一时顾及不到,师爷也要提前下手,没有足够的本事,是吃不了这碗饭的。 许默和徐师爷没有说更多,他从耳房出来,外面天光大亮,到了排衙的时候。 所谓排衙,就是地方官升座正堂,下属官吏依次参拜,排班站立,颇有些青春迷你版早朝的意思。 尤其是新官上任的第一次,更是要表明态度,拿出执政立场,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不过通过昨天的事情,大家伙已经对县令大人的凶悍有了足够的认识,再靠着排衙立威,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果不其然,县令刘崇特别下令,省去一切繁文缛节,只要属官和吏员前去拜见即可。 许默无话可说,排班站队,依次入内。 县丞,主簿,典史,巡检,教谕,然后是六房的吏员,由于户房全部沦陷,就只有十五位经制吏鱼贯而入。 许默由于年纪资历,站在了最后面。 不过回头看看包括周节在内,没有资格入内的书手,以及众多的衙役,许默还是满足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的:人家骑马我骑驴,回头看到了一群推小车的汉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由于和徐师爷沟通好了,也算是县令的自己人,许默远比其他人放松,甚至又闲心给新任知县刘崇看相。 这位有四十来岁的样子,国字脸,目光如炬,胡须飘洒,是标准的“官相”,尤其是山根挺拔,更多一分坚毅果敢的味道。 是个干大事的狠茬子。 自己押宝他的身上,不会吃亏的。 许默略看了看,就低下头,听候知县训示。 知县刘崇目光扫过这些手下,朗声道:“本官初到陈州,四个字可以形容,触目惊心!” 众人浑身一震,刘崇冷冷道:“别以为本官随口胡说,来人,把东西送上来!” 刻有衙役端过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个粥碗。 刘崇摆手道:“给他们都瞧瞧!” 衙役连忙托着托盘,从县丞等人面前经过,每个看到碗里东西的,都眉头紧皱,甚至作呕。 到了眼前,许默也扫了过去,发霉的粮食,五颜六色,石块沙粒,还有一团团的,里面有尚未消化的草籽,应该就是禽类的粪便。 这一碗除了能吃的,什么都有! 姓韩的被抓,还真半点不冤,许默暗暗想到。 刘崇气哼哼咆哮:“你们看清楚了?这就是赈灾粥棚给老百姓的粥!这叫粥吗?本官身为县令,被尊为父母官,试问哪个爹妈会给孩子吃这个?你们也都是有家有业的,你们会吗?” 众人哪敢接话,只有低着头。 刘崇越说越怒,继续道:“韩立明身为户房司吏,负责赈济灾民,竟如此草菅人命,已经打入大牢,两个典吏,也都同罪。本官来到陈州,当务之急就是两件事,其一,是严查赈灾钱粮去向,惩办贪官污吏,绝不姑息!其二,就是尽快筹措粮食,赈济灾民。” 刘崇说到这里,竟然站起身,走到了所有人中间,痛心疾首道:“昨天一夜,就有上百人饿死,搬运尸体的民壮都累得昏过去。要是再拿不出粮食,激起民变,咱们都要掉脑袋!本官明说了,我这次过来,是来玩命的!” “本官没有退路,你们也没有!谁要是敷衍搪塞,推诿卸责,本官就先砍了他的的脑袋!” 刘崇恶狠狠警告,随即下达具体指令,要求主簿和刑房立刻追查韩立明的案子。典史领着人,查验常平仓,清点剩余粮米。县丞,还有兵房、工房、刑房,抽点精干的人员,前去安抚流民,避免意外发生。 几道命令干净利落,凡是得到命令的,谁也不敢忤逆县令大人,都小跑着出去。 偌大的县衙,竟然不剩下几个人了。 许默身在礼房,放到闲下来了……不过他在礼房没坐多久,那个小厮又来了,请他去耳房。 许默轻车熟路,急忙赶过来。 此时县令刘崇和徐师爷对坐,他上身微倾,神情恭顺,竟然执弟子之礼。 “先生,你看我今天这么说,可有什么不到的地方?” 徐师爷微微一笑,“东翁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自然不会错的。” 刘崇忙客气道:“先生过奖了,胥吏奸猾,别看他们表面顺从,心里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现在最紧要的就是粮食,我要是筹措不来,以至于激起民变,这帮人只会看我的笑话。” 刘崇的自我认知还是准确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这个县令不好当。 正在这时候,许默从外面进来,徐师爷扭头一看,笑道:“东翁,米来了!” 刘崇发愣,徐师爷就问道:“堂尊让你请的客人到了吗?” 许默急忙躬身道:“今天排衙,县里诸生都到了,另外还有几位富商名流,已经有人去请,马上就能过来。” 徐师爷欣然点头,又对刘崇道:“东翁,眼下常平仓空了,原来的赈灾粮米又被韩立明等人贪墨,一时追不回来。灾民的肚子等不得,只能向绅商富户借钱,暂时渡过难关。我已经让礼房发出请帖。” 刘崇满意点头道:“有劳先生了。我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想来大家都是读书明理的人,又是造福桑梓,扶危济困,定会慷慨解囊的。” 县令大人心情很好,就问许默道:“你是礼房的?” 许默躬身道:“回堂尊的话,属下是礼房典吏许默。” “哦,你去准备些酒饭,虽说大灾之年,但咱们也不能太过无礼。”刘崇又对徐师爷点头,这才起身,直奔二堂,并没有多看许默一眼。 官吏之间,天壤之别……倒是徐师爷,他缓缓站起,走到了许默身边,低声道:“堂尊身为读书人,不免把读书人想得太好了,未必能借到粮食。” 许默一怔,他可不好随便议论顶头上司。 徐师爷笑道:“此事需要恩威并施才行,你想想办法,帮忙把事情办成了,老夫让你心想事成。” 许默更加惊诧,“先生,你知道晚生想什么?” “哈哈哈,一个区区户房司吏,算不得什么的。” 许默当真是吃惊非小,区区户房司吏?只怕连刘崇都不能说这话吧,毕竟那可是一县的钱袋子。 这个徐师爷到底是哪路神仙?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吹牛皮! 许默深吸口气,低声道:“但愿一切顺利,办法晚生会想的。我先去厨房瞧瞧,把堂尊交办的酒饭准备好。” 徐师爷很喜欢许默不骄不躁的稳重劲儿,要想在衙门吃得开,就该如此。 “去吧。” 许默点头,很快就到了厨房。 大灾之年,猪牛羊肉,鸡鸭鹅狗,却是没有。 不过为了招待新来的县令,倒是准备了些肥硕的鲤鱼。 “许令史,堂尊第一次请客,不能怠慢。光是糖醋熘鱼,太过单调。能不能把炸过的龙须面覆盖鱼上,这样既有鱼肉软滑鲜嫩,又有龙须面的酥脆飘香,吃着也有趣。”厨房管仗着胆子问道。 鱼上有面,鲤鱼焙面! 确实是一道好菜,就看那些读书人有没有这个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