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三)会唐琰
进了小楼,由旋梯上了二楼,碧落拉开了右手这扇门,请他走了进去。纹青的闺房里灯火明亮,阿图径自转过屏风,便见到两名女子已从软椅上站了起来。 其中一名是见芷,她今日穿着身暗红色的褙子,头上盘了个中高的发髻,上面插了枝华贵的步摇,脸上一惯的妩媚横流换成了盈盈浅笑。 另外名女子黄襦白裙,粉黛淡抹,清水芙蓉的形色。仔细瞧瞧,却是修眉点染,双瞳剪水,丹唇鲜朗,皓齿如贝;婀娜福身中称道:“公子”,只觉声似磐琳,气若幽兰;礼罢,闲闲而立,娉娉婷婷;抬头望来,但见晶眸流盼,仿佛秋水暗含。 这般的可人儿,使阿图不禁联想起《蒹葭》中那个在水一方的伊人,而她在霓裳山庄时的艺名也正是蒹蒹,不知究竟是一种暗合,还是所有的蒹蒹都是如此地超俗出尘。她看上去最多二十五、六的样子,甚至比见芷还要更显年轻,阿图感叹:若说唐环是千年的狐狸精,那她就是二千年的狐狸精。 这个美女和他以往所见的都大有不同,主要的差别是那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感,要是给sao客文人见了,必然要发一番感概,大声疾呼说此等仙子只有天上有,仅可远观,不可近玩。阿图最恨的就是这种没骨气的前辈文sao,一个美女就把他们给镇住了,数千年的腿软积累下来,留下的说词把后代小弟的信心磨得荡然无存。翻开史书看看,所有的美女都终究都给男人近玩过了,只有犀利小妹才有可能守身永久。有道是:男人何不带吴钩,遍访美女五十州。我辈当登凌云顶,偷得嫦娥才算牛。 虽然阿图在美女面前一向都装得泰然,实在撑不住时便暗暗在心头励志:“稳住、稳住,都是皮囊,都是粪土。。。”极有大丈夫风范。可美女的美气散发得实在太犀利了,热泉般汩汩声地往外冒,一怔之下便忘了回礼。见芷走到他身旁,在他脑门上一点,娇嗔道:“怎么了?看到jiejie就傻眼了。” 阿图尴尬地笑笑,随即向着唐琰抱拳见礼:“见过唐姑娘。” 唐琰适才福身过了,点着头含笑说:“公子请坐。” 屋内有长条形可坐两人的软椅和单座软椅各一张,见芷将他胳膊一挽,坐入到长软椅上,自己紧挨着坐下。唐琰对他们两人间的亲昵举动不以为意,面色如常地坐到另一张单座软椅上。碧落送来了香茶后退下,临走时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房门。 唐琰端起茶杯道:“奴家先谢过公子帮我汉堂赚下了许多的钱财,本当美酒以敬,只是夜已深,便容奴家暂以茶相奉,异日再请过公子。” 她所说的许多钱财就是指见芷拿出来让他炒股的那笔钱。如今,那最初的十万贯在她取走本金十万后,又变成了三十五、六万贯,可说是一笔极大的钱了。 美女面前要装得潇洒些,钱财要蔑视之,利禄要粪土之,否则何以言高洁,不高洁风范就差了,没风范又怎么泡美女。阿图轻描淡写道:“唐姑娘客气了,只是顺手之劳而已。清茶好于美酒,正合在下心意。”端起茶杯一闻,香气扑鼻而来。茶水入到口中,清香便似乎渗入了脑髓,心神为之焕发。 阿图没专门学过品茶,但看过一些有关茶的书,去买茶的时候曾和某些大店的店主侃过,最厉害的茶商不仅能随口品出茶的产地、年份,甚至连是那座山头所产都能一一分辨,也学了些关于茶的粗浅路数。手中的这杯茶有点古怪,其香气乃是所有喝过的茶都无法比拟的,再喝一口,忍不住问道:“请问唐姑娘,这是什么茶?” 唐琰绽放出水莲般的笑容,清清朗朗地说:“我等姐妹从小在湘西凤凰长大,那里有座凤凰山,山上有寒泉一眼,泉边有茶树一株。茶是泉边茶树上所摘,水是茶树下泉眼里所采。茶、水本无名,可后来因为要赠于友人,便各起了个名字,叫做凤凰茶和凤凰水。” 品香茶,听美女说典故,真是爽心、悦耳加养目。阿图连喝三杯,每尽一杯都赞一声:“好茶”。 放下茶杯,看见芷正神情古怪地瞧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了?” 见芷把头往他肩头一靠,用着懒洋洋的声音说:“茶虽好,却是专给女人喝的,而且是专供我唐家练凤凰诀的女人所喝,普通的女人喝不得,男人就更加地喝不得。” 阿图一呆,忙问:“那喝了又如何?” 见芷坐直了身子,严肃地说:“那得看是什么样的男人了。” “若是我这样的呢?” “唉!”见芷一声长叹,只叹得他心惊rou跳,然后一字一句地大声说:“会变成狐狸公的。” 说罢,两个女人都扑哧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这句话就是回报阿图曾暗指见芷是狐狸精,当时她答道:“奴家岂止三十几,根本就是千年的狐狸精。” 阿图伸着脑袋去接石头,上个大当,只有讪笑。 一个小小的玩笑使得室内的气氛轻快了起来,阿图望着唐琰那张因笑而更显生动的脸庞,暗生促黠的心思:听说她也没练成凤凰诀,不知需不需要自己的用渡念心经来和她双修? 见芷慢慢收敛起笑容,回复正经之色说:“今日jiejie前来汤山与公子相见,除了等会要为奴家护法外,还想跟公子谈几桩生意上的事。” 练功的事阿图已猜到了,至于生意也早就听见芷提过,说她们的母亲唐黛所主持的汉堂有意跟他大规模的合作,于是转向唐琰道:“唐姑娘请说。” 唐琰微微欠了欠身,然后就把她的想法从容不迫地娓娓道来,说唐家手里的汉堂与凤凰记在全国各地共有三百多家铺面,这些铺面里都可以划出一块区域来*经营照相业务,也可以于二楼或租买下隔离的铺面来开成照相馆,这样既可以增加汉堂或凤凰记的经营品种,又可以给阿图的照相机厂带来稳定的生意,如此合作乃是对双方都极为有利之事。另外,她还要求让凤凰记代卖所有专供女人使用的宝姿太阳镜。 对于第一点,阿图没有任何意见,说道:“照相馆之事没问题,只是厂子里有规定,若有人要开照相馆,必须有照相学会所认可的照相师资历,因此小姐得事先派人前来培训。每间照相馆至少得配一名照相师,学习期为两个月。” 见她点头表示认可,阿图开始说第二点:“至于太阳镜的生意是在下夫人花泽雪管着的,我已将这个生意全数交给了她打理,也不便横加干涉。姑娘是想要合作,当自己去和她谈。” 两女似乎不怎么相信,互望一眼后,见芷道:“公子想必是只关注如照相机和造船这般的大生意,可也勿要小看太阳镜这种不怎么起眼的物什,若是做开来也是门大生意。” 阿图笑道:“在下自然晓得,凡是与孩童有关的都是大生意,与女人有关的更是大生意,男人赚的钱本来就是给女人花的。” 听了这个说法,莞尔之余,唐琰称是道:“公子的话说得实在,也深韵经营之道。我姐妹方才误会了,以为公子只是因为忽视才放手交给夫人去做。既然如此,我等姐妹就直接去寻花泽夫人好了。”
见芷接过话头说:“凤凰记乃是我唐家先祖唐姬所创办的商号,历史悠远,信誉着著,在全国各地一共有二百三十七家连锁店铺,这些店铺每年营业总数加起来约有一百好几十万贯,主要专卖女人养肤美容之物,诸如面膏、体膏、花露、药丸等等,效用颇佳,口碑极好。上次得蒙长公主送了批贵府所制的染发剂、唇彩、腮红和甲彩到香汤馆来,纹青给客人试用后大家都说好,可当奴家其后再向宁夫人求货之时,夫人却说爵爷不许她做生意,所以无法给香汤馆长期供货,不知其中究竟是何原因?” 宁馨儿一直都想用苦笃笃来开创生意,见说不通他,便采用釜底抽薪之计,小批量把货给发出去给一些关键的环节使用,比如长乐带去了皇宫、赵栩又从长乐那里拿了货带去了香汤馆,让市面上的需求先起来,通过各种渠道把前景展现给他,想间接地说服他放手。阿图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但仍然不愿改变自己的初衷,即不想把苦笃笃改造成一种新物种推到世人面前,于是简单地说:“的确如此,在下不许她经营这类物什,所以便无法给香汤馆或凤凰记长期供货,请二位海涵。” 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两女也就不好再说下去了。生意谈完,总算还圆满,起码汉堂与凤凰记得到了照相这门大生意。 见芷伸了个懒腰,挽着他的胳膊站起身来,笑吟吟地说:“夜深了,赵郎陪奴家练功去吧。” 她一下子把“公子”的称呼改成了“赵郎”,唐琰稍稍发了个怔,阿图却没觉得什么,问道:“在哪里练?” 见芷眼波横流道:“就在隔离”。 唐琰的脸上现出来一番扭捏,透出一层薄红,轻声道:“公子和meimei先去,奴家稍后再来。” 阿图和见芷走出房门,站在门外的碧落走去打开旁边的另一扇门。门开了,站在门口向内一看,却见一张八扇绣花丝面屏风墙一般地挡住内望的视线,屏风这边大约宽七尺、深一丈的格局,木板地上摆了两个蒲团。室内灯火昏暗,蒲团旁只摆着一盏小油灯。 绕过屏风一看,内里是一间敞室,空空的并无任何家私器具,看起来倒象是一处练功房。顶头的墙面上拉着一块淡灰色的布帘,估计里面是块大镜子,和傅莼在府上所布置的练功房差不多的格局。屋中的地面上铺着一块米色的绒毯,上面绣着花鸟图案,毯子上也搁着两个灰色蒲团,墙角之处则点了两炉熏炉,摆了炭盆两个。整间内室也只靠绒毯前摆放的一盏小灯取光,和外面一样地暗色朦胧。 阿图明白了那扇大屏风的用意,双修之法经上有详细说明,乃是自己盘腿而坐,见芷坐于身上,已根突入其中。这般地练功,唐琰虽然要为二人护法,但也不好在一旁盯着,所以得坐于屏风之外,听到异常后才有所行动,也不排除她会偶尔地偷看两眼。 偷窥人洗澡之事他在顿别被小开领着干过,可被人偷窥的滋味又是如何?他扰了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