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黑压云域入口之战（三）

    芦台是抵达北运河天津卫河口的最后一站，洪承畴派人询问了梁城所哨兵，被告知没有发现敌军靠近，于是洪承畴便放心的前进。

    忽然，前军哨探发出预警，似有大批敌人由右方冲来，速度极快。

    洪承畴在电光火石间，已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皇太极的铁骑来了。

    由于敌人将战马的马蹄包上了布，因此竟没被梁城所哨探察觉。直到迫近时，大批骑兵引起山林鸟兽惊飞奔走才被洪承畴近处布置的哨兵发现。

    “该死的皇太极！”

    洪承畴直到这时方才明白，他的十二万步军怎么会逃脱敌人的眼线，而敌人又怎么会放弃他这块大肥rou不吃呢？

    “大人！”

    副将上前道：“赶快下命令吧！”

    洪承畴知道已经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迎战。

    为了不重蹈两个月前在大孤山下遭到伏击全军覆没的覆辙，洪承畴不敢下令全军急行军逃向天津卫了，那样正重蹈大孤山败亡的覆辙，唯一的希望就是全军结阵，奋力一战。

    他盘算过，假若他现在立即逃走，结果亦不会与大孤山之战败亡有任何的分别。因为在全军到达天津卫之前，便被皇太极杀得全军覆没。

    假设他奋力迎战的话，那至少可以给京城里的杨嗣昌示警，告诉他皇太极的主力在这里，让他出兵攻击城下数量不多的敌军。这样或许可以围魏救赵，让洪承畴得意保存一些兵力。同时，可以固守待援，说不定天津卫的明军会来救他一救。再不济也可以多多杀些敌人报仇不是？

    洪承畴迅速盘算了得失，大喝一声全军结阵迎敌。

    明军退往左方密林，全力阻敌。

    但阵势尚未布好，数以万计的敌军骑兵便由右方密林杀出，越过官道，往他们这边冲杀过来。

    “放箭！”

    一声令下，明军箭如飞蝗般往敌人射去，对方骑兵一排一排的倒下。

    “放枪！”

    箭矢应急而发，给火枪兵留下了时间装填火药和弹丸。

    砰砰砰！

    火枪激射而出，顷刻间打到迎面重来的一片敌军。

    “放枪！”

    当官的指挥后面火枪兵上前，替换前面的火枪兵，继续以排枪火力迎敌。

    明军的排枪战术是九排轮换，眼下仓促结阵，仅仅结成了四排。不过，前四排火枪兵射击的当口，后面的五排士兵也有了时间布置，刚刚好衔接上，不至于让敌人直接破开步兵方阵。

    然而，洪承畴跟前的明军还算服从命令，有序的结阵迎敌。可是十二万大军绵延官道十几里，命令无法及时传达到后面，大部分明军接到结阵迎敌的命令时，敌军已经杀至，根本无法有效抵抗。

    应急射出的箭矢无法挡住蜂拥而来的骑兵，尚未换上另一批箭矢，火枪尚未就绪时，敌人已杀入阵中，瞬间周遭尽是敌人。

    一时间长达十余里的官道，尽是喊杀之声。

    洪承畴三万中军堪堪把敌人抵住，这大出皇太极意料之外，若是换了以前的明军将领，这时怕是早就下令全军急行军或者撤退，这洪承畴是第一号结阵抵抗的。

    这也是最好的方式，但是没有多少人有这份勇气。

    三万结成阵型的明军，其攻击力不容小觑，啪啪声中只见浓烟喷吐，一排排清军落马毙命。

    按照皇太极的既定计划，一个冲锋就把洪承畴的十二万大军冲垮，然后他的八万骑兵便可以像切西瓜一样的把明军消灭，重演当年萨尔浒之战。

    但是令他郁闷的是，洪承畴的中军成功的结阵了。这样一来，清军骑兵就无法肆无忌惮的屠杀混乱中的明军。面对逃跑的明军，清军骑兵只能追一段距离后便停下不敢再追，概因为这里还有三万明军抵抗。

    明军皆在密林中作战，清军骑兵并没有优势，清军主力骑兵被洪承畴的中军给拖住，使得大部分明军在山林中四处乱串，清军骑兵冲进去后，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对方，有时候反被明军偷袭暗杀。

    皇太极失算，只好命令大军猛攻洪承畴的中军。

    “放火箭！”

    对付林子中的明军，皇太极终于清醒了，下令用火攻之。

    顿时，火枪和火箭相互激射，清军在付出一定代价后，成功用将火箭射入明军方阵当中，并引起大火。

    火势越来越大，清军又在周边点起了大火，很快便连成一片火海。

    轰隆隆一阵巨响，清军占领了明军后军的辎重，将明军火药、粮草等物资一并点燃。

    洪承畴早知大势已去，眼下只是奋力拖延清军，让前军和后军的官兵尽快逃跑。

    有一些后军明军得知中军被围，于是收拢部分残兵败将前来救援，这正好中了皇太极的计策，来多少杀多少。

    很快，聪明点儿的明军老兵则直接逃往天津卫，一个裹走十个，十个裹走一百个，一百个裹走一大群，纷纷化作鸟散。

    树林中无风，很快硝烟弥漫，无法看清对方了。明军的火枪队只凭借着经验进行盲射。

    这时，副将上前气喘吁吁的道：“大人，弟兄们的弹药不足了，而辎重也都被毁了了，咱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洪承畴闻言大惊，他这个书生这时才明白打仗还得靠辎重。眼下辎重没了，火枪兵很快就会哑火，这些火枪兵没了弹药，还不如一个刀斧手，因为火枪无法用来当武器进行格斗。

    “还能撑多久？”

    “顶多半柱香！如果敌人攻打的紧，几轮就没了！”

    洪承畴倒吸一口冷气，结果被硝烟给呛了。

    一顿猛咳之后，洪承畴突然灵机一动，看向周遭的硝烟，喜道：“有办法了！”

    办法就是趁着浓烟的掩护，偷偷突围出去。

    留下了全军覆没，突围还能活下一部分人，这话被逐级下达给所有明军将士们听，每个人都想着活，都想着自己是突围出去的那部分人之一，因此众志成城，一起突围。

    “杀！”

    明军从正面突击一下，然后清军冲杀而来，再用仅剩下的火枪攻击对方，将对方压制下去后，洪承畴立刻率领全军从反方向突围。

    这下皇太极意识到了不妙，顿时下令全军冲锋。这样，清军和明军在官道右侧的树林里进行了一场混战。当然，这种情况下清军占便宜，但自身也损失不少。

    双方一个不要命的跑，一个拼命的追，激战至深夜，清军追累了，砍人也砍累了。但就是没有抓到洪承畴，皇太极担心前线情况，于是收兵打扫战场。

    “击杀明军约三万余人！我军伤一千三百余人，阵亡四百余人！”

    大致统计了一下战果，皇太极顿时脸色铁青。这种情况下突袭对方，竟然仅仅击杀了三万人，这传扬出去皇太极的脸都丢尽了。

    不过，皇太极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这十二万明军被击溃打残，至少无法参与京城攻防战了。如今明廷辽东军按兵不动，紧靠着京城的十万禁军和两万杂牌骑兵，根本不足为据！

    “传令下去，全军火速撤回，拿下通州！”

    皇太极大军凯旋，洪承畴身负重伤，被手下亲兵抬回了天津卫。第二天，洪承畴醒来，收拢残兵败将，一番清点之后，仅剩下不足两万人马。中间除了阵亡的三万余人之外，大多数都失踪了。

    洪承畴折了大军，不敢回北京，只好在天津卫就地招兵买马。而杨嗣昌被京城下的皇太极大军牵制的无法分心，暂且没工夫修理洪承畴。

    皇太极打垮了洪承畴的十二万马步军后，集中兵力攻击通州。不过，皇太极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大意。在蓟州镇附近布置了一万骑兵，机动监视山海关辽东军动向。同时派出三万蒙古骑兵逼近京城北苑，牵制来自宣府和大同的候石碌的两万骑兵，防止其驰援通州。

    不过，皇太极围攻通州的时候，顺便耍了一招反间计，而对象则是邓浩楠的辽东军。

    大同总兵徐楠在北苑同清军骑兵激战时，清军骑兵使用弓箭射击明军。问题出在弓箭上面，弓箭的箭头刻着的都是辽东都督府监造字样，结果就是这种箭矢将大同总兵徐楠射杀。亲兵拼死夺回他的尸体，结果运回京城后发现了箭矢上的标志。

    这下子京城顿时震动，满清的细作则趁机散布谣言，称邓浩楠造反。

    辽国公府，邓浩楠留下的五百护卫队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因此护卫队长下令府内戒严。

    这邓浩楠的大夫人杨婉淑最是担心丈夫的安危，听到风声后，顿时紧张的要命。这一紧张不要紧，原本该月底分娩，结果提前五六天，在六月二十四日顺产生下一子。起名邓国安，取国泰民安之意。这是邓浩楠早就安排好的名字，作为他的下一代，将以国字辈取名。

    这下子府里可是热闹了，生儿子在古代本就是一大喜，这个男孩更是辽东都督府上下官员们的希望，作为世子，邓国安就是邓浩楠集团的接班人，使得邓浩楠的大业得以延续，辽东都督府文武百官们顿时有了盼头。

    喜庆冲淡了紧张，但府内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我们的猎人突击队对着董楠同志，自从负责看押刑部大牢开始，就再也没有捞着离开北京。邓浩楠离开北京后，他便是护卫队的队长，带着他的特种精英们干起了看家护院的差事。

    如今，城内到处传言邓浩楠造反，这对董楠这些军人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然而，大夫人产子，给了他更大的压力。夫人不能出事，世子更不能出事。于是，董楠为了完全起见，带着他的精英们，开始挖地道。

    一口气要挖出北京城，这是董楠给他的部下们的命令。作为战术打击部队，猎人突击队干起了挖地道的活计，这令所有特战队员们都痛苦并快乐着。

    后堂大夫人的卧房内，谭婉清和海兰珠守在杨婉淑的床边，和几个侍女一起逗着摇篮车内的小国安。

    杨婉淑一脸的担忧，问道：“你说相公是不是真的造反了？”

    “他敢？”颜思雨顿时掐腰，咬牙切齿的说道：“就算造反也得先把咱们接出去，否则我跟他没完！”

    “可是外面到处都在议论这事儿！”

    海兰珠弱弱的问着，颜思雨说道：“不过是谣言而已，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故意为之。如果相公真的造反了，那皇帝还不早就攻进府内，把咱们一个个的都给咔嚓了？”

    颜思雨这么一说，顿时吓得婉淑直摸脖子，但是海兰珠不怕，她和颜思雨一样都是练过武功的，胆子自然大些。

    婉淑又道：“思雨姐，你说外面的鞑子会不会攻进城来？”

    颜思雨见婉淑吓得小脸煞白，笑道：“你放心好了！等到城破了的时候，咱们早就顺着地道跑了。外面那些个大兵可不是一般人，那打架一个顶俩，挖洞更是不在话下。再说了，相公不是给你令牌了吗？倒是咱们调兵进来，就算保不住北京城还保不住咱们娘几个吗？”

    接着又道：“以后可别说什么鞑子啊！咱们珠儿妹子可是蒙古人！”

    婉淑不好意思的冲着海兰珠吐了吐舌头，后者笑了笑，并不在意。

    “对了！”颜思雨突然问向海兰珠，道：“前些日子你出去见的那个男人是谁啊？都说了些什么啊！”

    “你怎么知道的？”

    海兰珠一脸惊诧，颜思雨翻翻白眼，道：“你个傻丫头，京城时什么地方？到处都是眼线，再说了你带着府里的丫鬟出去，也没有告诉她保密，我们自然都知道了！”

    海兰珠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实话实说道：“那人是我哥哥！”

    原来前些日子，皇太极会盟蒙古各部，科尔沁部自然要参加。这次皇太极准备大动干戈，因此各部蒙古部落都得带着精锐会盟。

    科尔沁部首领寨桑带着他的儿子乌克山哄台吉率兵三万会盟，是蒙古各部中出兵最多的。

    知道要破关入境，且按照皇太极的构想应该可以攻破北京城，这寨桑最疼的女儿海兰珠还在北京，因此派儿子秘密进入北京，找到海兰珠带她离开。

    可是海兰珠不想离开这里，从哥哥口中得知满蒙联军将大举入侵，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自己逃之夭夭。

    乌克山哄台吉无法带走他的meimei，因为这里是北京城，他作为敌对势力不敢太过嚣张。海兰珠不愿意离开，乌克山哄台吉乃是过来人，顿时明白meimei不离开这里的真正原因。于是他返回大漠通知了他的父亲寨桑，称海兰珠心有所属。

    这寨桑带不走女儿，只得另想他法。

    这时，儿子给他出主意，称辽东军强大，皇太极未必能够攻下北京城。寨桑想想也是，于是不再担心。但是寨桑乃是投机老手，当年游走在后金和蒙古察哈尔汗国之间，将他的meimei和小儿女许给皇太极，又将大女儿许给蒙古大汗林丹，使得他的科尔沁部得意两面迎合而不受征伐。但海兰珠拒绝了她的婚事，使得寨桑如今只能依附满清。

    可是，寨桑眼光不差，看出了辽沈大战后满清的积弱以及明朝的强大，因此他不得不重新找靠山。

    而他的宝贝女儿海兰珠眼下呆在辽国公府内，和邓浩楠以及他的家眷相处甚欢，自己的女儿也愿意，于是他又耍起了两边投注的稳妥策略。再派乌克山哄台吉返回北京，将寨桑的话转达给海兰珠，要求海兰珠想办法把邓浩楠哄到手，促成辽东都督府和科尔沁联姻。

    海兰珠心直口快，不知不觉就把所有的话都说漏了，惹得婉淑和颜思雨竞相大笑不止。

    “你们不要笑我！”

    二女的笑声更浓，婉淑忍不住道：“你们家老爷子还真会投机，两头押注倒是个绝妙的计策！”

    “那你心中是个什么想法？”

    颜思雨突然一问，顿时令海兰珠不知所措，忙答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愿意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

    婉淑和颜思雨二人不住的打趣海兰珠，后者很快便招架不住，一时间卧房内笑声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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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州总参作战室内，巨大的蓟辽地区的沙盘摆放在中间，邓浩楠听取总参各个机要参谋处提出的战略构想和战术行动方案。

    总参有二十多个机要参谋处，每次行动各个机要参谋处便会拿出一套或者几套方案，然后汇总到总参谋部联席会议上，由总参选出几套最佳方案，其中一套用于执行，其他用于备用。

    皇太极发动入口之战，沈阳定然空虚，大多数方案都指向沈阳，取围魏救赵之意。但是也有方案认为，沈阳经不起辽东军攻击，旦夕可下。一旦沈阳陷落，皇太极便不会再驰援沈阳，满清从此放弃定居生活，从新回到游牧世界里。

    问题就出在这里，一旦满清回到游牧民族时代，辽阔的大草原上，辽东军想要再消灭他们就十分困难了。

    暂时还不能动沈阳，只能把皇太极赶出长城。

    邓浩楠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定下来这个基调，他要么不动手，要么一动手就一招致命，这就是邓浩楠的惯用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