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蹇宾带着一队人马,在官道边的一处平坦草地上休息,兵士们三三两两围坐着啃干粮,另有两人在一旁喂马。蹇宾眉头紧锁,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不时抬头看看官道的尽头。 一名校官捧着皮水袋走到蹇宾跟前,“君上,可要饮些水?” 蹇宾看他一眼,没接水袋,只是问道:“信送出去多久了?” 校官侧身指着鸽笼,回道:“信鸽已经飞回来了,若是骑马过来此处,大约就快要到了。” “大约……”蹇宾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走到自己的马匹旁,利落的上了马。 校官不明所以,跟上几步,愣愣的问道:“君上,不等了吗?” “等?等什么?!”蹇宾冷冷的哼了一声,却又不自觉的再望了背向的官道一眼,“若他不愿意回了,那就不必再等了!” 校官被蹇宾抢白得不敢多言,冲兵士们一挥手,整队人马护着蹇宾上路了。 蹇宾因着心中有气,一路奔出五六十才稍稍勒了勒马缰,减缓了前进的速度。校官拼了命的打马才勉强跟上,他不是太明白君上的怒气从何而来,只能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随着一声破空之响,一枚利箭射中了蹇宾所骑的马,那马猛的一跪,生生将蹇宾甩了下去。得亏蹇宾穿了身战甲,这一下摔得虽重,倒也没伤及要害。左右的校官、兵士见蹇宾落马,无不大惊,纷纷猛力勒住了各自的马缰,而数匹战马也是嘶鸣着立起了前蹄。 校官从马上跳下,几步跑到蹇宾身边将其扶起,其余众人也是拔剑在手、警惕的四望,想要找到冷箭射出的方向。 校官持剑护在蹇宾身侧,压低声音道:“君上小心,这一路行来宵小之辈五次三番意欲行刺,只需要过了这段险途,前路便再无可供刺客潜藏之处。” 蹇宾扫视一眼旁边林木茂密的山壁,又再看看另一侧的悬崖,皱眉道:“我看,他们是打算在此地奋力一博了。” 校官神色一凛,摇头道:“属下等拼死也会护送君上安全进入前方城池,况且,兴许齐……” 蹇宾瞪了那校官一眼,令他不敢再继续说,而后沉默片刻,抽出佩刀,冷声道:“今日我便与尔等一同对敌。” 另一名兵士也拔刀护在蹇宾的另一侧,听了他这话,忙说:“君上不可恋战,平安脱困方是上策。” 语言间,官道前方马蹄声响起,一队劲装的杀手出现,满脸皆是肃杀神色。不过转眼之间,双方之间相距已不过十来丈,对方的领头之人一挥手,其余人等便是一拥而上,所使的尽是不要命的招数。 蹇宾所带的只是寻常侍卫,无法与这帮训练有素的杀手相比,虽是奋力与之拼杀,却也不能立即护住蹇宾杀出重围。交锋不久,侍卫们寡不敌众,不是重伤、身亡,便是跌落下了悬崖,仅余校官与已经挂彩的两个兵士,还在勉力砍杀。 杀手的首领寻到个校官的破绽,一刀挥开,迫使其不能再护于蹇宾身侧,跟着一个旋身,又是一刀挥出,直直斩了过去。 兵士见势不妙,卯足全身劲力,猛的将蹇宾朝旁边一撞,令其劈开这力若千钧的一刀,而他自己却是即时便被斩断了脖颈。 就在蹇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自身后的官道传来,他还未及转头去看,已有数支弩箭从他身后袭来,不过眨眼工夫,那名杀手首领的双手双脚皆已中箭,手中的刀也落到了地上。 待到蹇宾转头看清来人是谁,不由自主的露出笑颜,他勉力站起,一抹嘴角溢出的血迹,叹道:“天不亡我!” 来人正是蹇宾最为信任的贴身侍卫齐之侃,不久之前,他在山中的剑庐接到飞鸽传书,便立即赶了过来。幸得他的那匹战马脚程迅速,否则只怕赶到也是晚了。 齐之侃转瞬已杀到,扔下弩箭,抽出自己的佩剑,直接从马背上跃起,一剑划出连毙数名刺客。紧接着,他俯身一把拽起杀手首领,这才抬头冷冷的扫了眼余下的三五名刺客。 齐之侃将剑压在已是无法站立的杀手首领脖颈上,厉声问道:“尔等受何人指使,竟敢在这天玑郡的官道上行刺?!” 谁料,那杀手首领毫无惧色,直接将脖颈朝齐之侃的剑刃上一撞,登时便已自尽而亡了。见首领一死,剩下那几个也不含糊,尽皆拔刀自尽。这群杀手的举动令齐之侃一愣,想要出手阻止已然来不及了。他只得翻查杀手们的衣衫,希望能找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直到此时,蹇宾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他对齐之侃摆了摆手,说道:“必找了,他们都是死士,断然不会在身上藏什么东西。” 齐之侃将蹇宾掺到路旁平缓的地方坐下,又从自己的马上取了水袋递给蹇宾。而蹇宾面色虽然还算镇定,但拿水袋的手却是不受控的微微发抖,他看着齐之侃一言不发的把已经死去的刺客尸身推下悬崖。过后,又将死去的侍卫尸身,逐一放到马背,再仔细缚好。 做完这一切,齐之侃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沾的血迹,撕下块衣摆仔细擦拭一番后,才走到蹇宾跟前。他单膝跪地,垂首道:“君上,此地不可久留,还是及早起程的好。”又再指了指马背上的侍卫尸体,继续道:“待进了郡城,属下再去找几副上好的寿材,把这几位弟兄妥善安置了。” 蹇宾拉住齐之侃的手腕,深吸口气,“这次多亏得你及时赶到,否则……吾命休矣。” 齐之侃看蹇宾的神色不是太好,忙扶了他走到一旁还算安静的草地上坐下,再次跪地请罪:“属下不知君上出巡边境,未能随侍左右,还望君上责罚。” “你当真是与我生分了,你曾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何罪之有?以后莫要再说这些了。”蹇宾叹了口气,拉齐之侃坐到自己身边,幽幽叹道,一抬眼,看到齐之侃置于一侧的,那柄泛着寒光的长剑,问道:这就是你所铸之剑?滴血不沾,看着果然不是凡品……“ “就是为了铸这把剑,让君上处于危险之境,属下死罪。”齐之侃瞥了那剑一眼,目光转回到蹇宾面上,见他神色有异,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这句话蹇宾不爱听,只得沉声道:“承君器重,扈随左右,无以为报,唯肝脑涂地,以谢君恩。” 蹇宾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泛红,“你我之间,无需言辞承诺……” 待蹇宾略作休息之后,齐之侃才牵着其余几匹聚拢在一起的驮着侍卫尸身的马匹,随蹇宾沿着官道,朝前方那个远远的城池轮廓前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