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枢国·学宫 几名士子正围着一纸谕令,热切的议论着,见仲堃仪进了来,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仲堃仪一看这情形,冷冷道:“在下,可是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一名士子赶忙赔笑道:“哪里哪里。我等师兄弟,只是在听,苏师兄,的高见而已。” 苏严朗声对仲堃仪道:“王上新政,人人都可以各抒己见。不知仲师弟,有何见解?” 仲堃仪只是拱了拱手,“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妄言。” 孟章随孔伯勤刚刚走到门外,就听到这几人的对答,不由顿住了脚步。 “王上,学子们胡乱之言,别放在心上。”话虽是这么说,孔伯勤的脸上却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孟章淡淡的一笑,说了声“无妨。” 屋子里,苏严语气不善,“王上新政,字字关乎读书人。你有何不敢说的。” 仲堃仪沉默片刻,终于严肃的开了口,“苏师兄,若真想听,在下,就妄言几句。王上新政,在下并未细看。但方才苏师兄所言,并不敢苟同。与其说王上新政伤了旧臣的心、动摇了国本,不如说,是门阀不愿让利于民。以在下浅见,王上新政,的确削弱了门阀贵族的势力,短期内必会招致他们的不满。但只要王上施政之势强横,用不了许久便会让天下人知道,这实则是予民以利、予士子以利、予天下文士以利。难道,这不正是富民强国之本吗?”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孔伯勤便带了孟章进来,士子们一见夫子来了,皆向两人行礼。 孔伯勤扫视众人一眼,“你们啊,学宫之地,不好好念书!聚在一块想偷懒吗?刚才你们的议论,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你们在老夫的学宫中学习,少则三五年,多则六七年。”他一面说着,一面看看身旁不发一语的孟章,便又道:“也罢,今天,索性让你们说说,你们到底学得怎么样了。” 一名士子忙回道:“夫子!我等师兄弟才疏学浅,不敢胡言。恐污了,夫子的耳朵。” 孔伯勤的目光落在了仲堃仪的身上,缓声道:“堃仪,你平日少言寡语,方才却是侃侃而谈,很有意思嘛。再说点什么给老夫听听。” “夫子恕罪,学生,也只是一时信口开河。”仲堃仪垂下头去,仿佛是做错了事一般。 孔伯勤道:“让你说,你就说嘛!读了这些年的书,你就想当闷葫芦啊。” 听夫子这般言语,仲堃仪不得不又抬起了头,正色道:“那学生便斗胆妄言几句。不当之处,还望夫子指点。先前,学生认为,王上新政,若能力抗阻扰、推行得当,必是富民强国的宏策。不过,以在下浅见今上只考虑了,影响富国强民的根源,却未能在政书中,让天下人看到,如何施政的策略。只怕,天下文士,面对这份政书,还是会有所犹豫的。” 孟章听着仲堃仪一番话说来,不禁来了兴趣,见他停顿,便追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应该如何行事呢?” 虽不知随夫子一道进来的这个年轻人是何来历,但仲堃仪依旧恭敬的答道:“学生认为,吸引天下高士来我天枢为其一,知人善用是为其二。” 孟章仿佛是故意要与仲堃仪抬杠,又问道:“你说的话,虽有道理,但他国能者,尤其是名声鹊起之士,又为何愿意来我国,屈就这样微末的官职呢??” 仲堃仪想了想,才说:“学生想问,他国能者,名声再大,可熟知我天枢国之民情风貌?若是不知,如何能以己之所学,代君巡守疆域?退一万步,就算他是能者,若不愿屈就,那也只是眼高手低罢了。这样的人,为君者,不用也罢。” 在一旁久不出声的苏严,此时忍不住打断了仲堃仪的话,他道:“这番言论,听起来好象有理;细细一想,与废话无异!你出身贫寒,自然对这些门阀世家多有怨怼。倘若有朝一日,你得以为官做宰,恐怕比起如今的世族,尤会过之!”
仲堃仪皱起眉头,反驳出声,“正是因为在下出身贫寒,知道百姓日子的艰辛,更知世族大家,不仅与民争利,还不顾国体根本……” 眼看二人要争执起来,孔伯勤连忙将手一挥,“停、停!你们二人再争论下去,便不是在论政,而是小孩子吵嘴。王上的新政,你们都知道了。好,此次就以这个为题,各自回去写一篇策论。让我看看,这么些年,你们都学了哪些治世之道。” 说罢,孔伯勤对孟章微一点头,二人便出了屋去,余下一众士子面面相觑。 孟章一边步向学宫之外,一边回想着仲堃仪方才的那番说辞,面上渐渐浮起一丝笑意,他转头问孔伯勤道:“刚才那名士子,叫什么名字?” “叫,仲堃仪。”孔伯勤捻了捻颌下长须,晃了晃头,“此子天资,并不算高,但他在学习上,非常刻苦认真。如今,虽不能说是满腹经纶,但在同门中,也算是有见识。” “与他针锋相对的那名士子,我听他话里言辞,像是出自哪个大族。”孟章回想着苏严,觉得他的容貌,似乎有些面熟。 孔伯勤答道:“叫苏严,是上卿苏翰的侄儿,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王上,您可是中意方才仲堃仪的对答?” 孟章却是没有直接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凌司空几日前,让本王有空来学宫看看。本王今日得闲,就来了。果真是让本王有耳目一新之感。我们天枢国朝堂之上,腐朽之气太重,也是时候,添些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