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你做得很好
呼—— 呼——呼—— 草原的狂风在夜晚如约而至，从来不管别人是否喜欢。 杜燕用一根草绳把已经齐肩的长发绑成一条马尾，束在脑后。 今夜的火烧得比往日都大，像是在极力宣布自己的强大，驱散所有的黑暗与寒冷。 赤红的火光照在杜燕的脸上，这张平日里温婉的脸此刻有些苍白，却显露出从未有过的坚毅。 只有通红的双眼和眼角的泪痕告诉我们她曾经多么撕心裂肺地痛哭过。 “雨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啾啾！啾啾！ 回答她的是肩头的一只黑色雨燕，没有别人。 王剑已经服下解毒药剂和蛇胆，此刻仍然昏迷不醒，高烧不退，但呼吸已经平稳。 仇鹰说，只要能熬过高烧，性命就算是保住了，等回到营地再调养一下就好。 他们准备明天一早就驾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边防大营。 夜路不能走，以他们如今的状态，就算王剑受得了舟车劳顿，他们也没有信心安然无恙地返回营地。 好在，王剑已经服下了蛇胆和解毒药剂，不用那么急着赶回去。 他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剩下的，就看王剑自己了。 是啊，他们做了能做的，可我呢？我又做了什么呢？王剑要是因此丢了性命可怎么办？ 躺在那里的人原本应该是我！ 是我！是我才对！ 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了这副样子的！ 王剑平日里与她斗嘴的一幕幕在杜燕眼前像幻灯片一样一页页翻着，然后是王剑奋不顾身将她推开的那一幕…… 杜燕的心很乱。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小时候被父母含在嘴里，家里破败后也是被父母很小心地保护着，等自己好不容易拼命来到这里。 她以为自己已经强大起来，却仍然是被保护的一个。 她想继续放声大哭，但她不能。 她所能做的，只有眼前了。 大战之后，她已经清醒过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她是聪明的，知道最要紧的是做什么。于是，在王剑状态基本平稳之后，她便帮着给大家和灵兽做治疗包扎。 回来的路上，仇鹰的云鸢已经无法飞行，被收回灵穴修养，她主动担任警戒。 焰和蛮牛还在坚持着。 蛮牛宽大的牛背成了王剑的病床，焰则成了导航犬。 因为担心王剑的身体，并且众人和灵兽都有伤在身，不敢走得太快，但又想在天黑之前赶回驻扎地点。 时间很是煎熬。 终于，在黑幕完全落下之前，他们一行五人回到帐篷旁。 众人合力将王剑放进睡袋里，塞到吉普车的后座上之后，敲定了今晚休整，明天黎明就赶回边防大营的计划。 此时，周子矜、杨铁生和仇鹰三人身上伤虽然没有多少，但精神和体力都已经真正到了极限。 一整天与鼠群的战斗，最后与恐怖响尾蛇的战斗更是全程精神紧绷。 听到周子衿宣布响尾蛇已死的时候，三人绷紧的弦陡然松了下来，身体也跟着疲软。 杨铁生的暴烈、仇鹰的果决，周子衿的自信在这一个全部化为乌有，透支的代价数倍返还。 只是他们知道还不能倒下，杜燕虽然已经清醒，但一个人没法完成后续的所有工作。 所以，他们强撑着回到了帐篷所在地。 在杜燕主动提出守夜之后，三人挣扎着回到帐篷里，倒头便睡。 把营地里的东西挑挑拣拣，分门别类放好。杜燕将要带回去的东西打包好，只留下第二日早晨要用的简单用具。 她确实是一个细心能干的姑娘，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像一个保姆，是不是？” “可是，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啊！” 原本的喃喃声音逐渐变大，近乎大叫，嘶哑起来。 只是，声音十分克制。 真是理智的姑娘啊，可理智往往带来的是痛苦。 她能对谁说呢，只有一只黑色的雨燕，可雨燕又懂什么呢？ 人心，太复杂了。 一夜无事。 等到把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杜燕就把这些天的战利品拿出来清点了一遍又一遍。 钢牙鼠的牙齿、利爪鼠的利爪，鼠皮、一些普通的药草……还有那张巨大的蛇皮。 他们已经没有能力把巨蛇整个带回来，只带了其中最珍贵的部分。 1、2、3、4、5、…… 一边数着，战斗的一幕幕在杜燕眼前滑过。 周子衿的自信沉稳指挥有度；仇鹰的果决，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杨铁生的暴烈，这个家伙有时候甚至直接自己持刀上阵，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克制不了；还有王剑的心细如发，他总是能指挥刺藤妖在最需要他的地方出现…… 焰尾犬、云鸢、蛮牛、刺藤妖……杜燕真的很喜欢这个队伍。 可是，她呢？ 她只是指挥着雨燕一次又一次毫无顾忌的从远处偷袭，一次又一次得手让她信心大涨。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之所以能无所顾忌，是因为有一群值得信赖的队友。 就连她一直看不起的王剑，其实做得也很好，他已安全级中等的刺藤妖在场上为所有人提供支援控制，甚至……把她从响尾蛇的毒牙下救了出来。 将最后一根利爪放进口袋当中，杜燕把口袋扎紧，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已经不知道是数第几遍了。 可是，现在不是继续东想西想的时候。 手上沾染了露汽，湿漉漉的，拍打在脸上又湿又冷，让杜燕清醒过来。 此时，远方的太阳还没露出身子，但金黄的阳光已经透过白雾穿透过来。 再深的云雾也遮挡不了太阳的光芒，不论如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该做早饭了。” 一夜未睡的杜燕并不疲惫，反而精神奕奕，像是重新焕发出生机，与昨晚判若两人。 把最后的大米放进沸腾的锅里，只留下一些压缩饼干和干肉路上备用。 蛇肉切成肉丁，丢进锅中同煮。 翻腾的沸水中白色的大米与肉粒不停滚动，杜燕又去把野菜洗了，准备切碎也放进锅中。 一锅大杂烩的肉粥，简单粗暴，在这鼠原却是十分难得。 杜燕拿着简易木勺，一圈一圈搅拌着锅里的粥，香气已经已经随着蒸腾的水汽飘散出去。 “我是不是太差劲了？” 一圈又一圈，在这重复之中杜燕再次陷入一种自我怀疑之中。 雨燕的啾啾声没有响起，杜燕没有在意，可能是出去警戒去了吧。 “杜燕，你做得很好。” 周子衿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一如既往地自信。 她转过身，看到周子衿、杨铁生、仇鹰三人都已经醒来，正并排站在她身后。 她因为太过专注，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嗯。”惜字如金的仇鹰只说了一个字，杜燕知道这是在肯定周子衿的话。 杨铁生则更简单，一张大脸憨憨地笑着，嘴咧得很大，用笑声说明一切。 晨光从他们身后射来，三人的脸都藏在阴影里。 那一刻，杜燕觉得这三个男人仿佛天神下凡。 哇！ 她终于忍不住又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