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火锅
梧桐可以说是四季分明的代表。 嘉城那棵巨大的梧桐树和所有的行道树梧桐一样，已经变得光秃秃的。 在冬日里，所有的梧桐都把粗大的枝丫齐齐伸向天空，显得恐怖又狰狞。只有熟悉它们的人才知道，这里面蕴含着无尽的希望，只需春风一点，绿意就会跃上枝头。 当然，如果梧桐的枝干真的是要抓向天穹的话，最有希望成功的一定是天罡上人小院旁边的这一棵。 当层叠的绿叶全部落下，人们才真的看到这棵梧桐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嘉城学院清扫落叶的老头每天早上都在骂娘。 枫叶咖啡馆早就闭门谢客，让一些专程过来约会的情侣有些诧异——这还是咖啡馆第一次提前打烊。 前院冷清，后院——说不上热闹，但足以称得上温暖。 方桌四边，周子矜和周悠悠对面分别是自称天罡上人的老爹和老母亲峰姐。 桌面中央一口大锅水汽蒸腾，牛油的味道顺着水汽四散开来，充满房间，然后落下来粘在周子矜等人的衣服上。 桌边摆着大大小小十来个碟子：黄喉、鸭肠、毛肚、黄鳝、耗儿鱼、嫩牛肉……藕片、土豆片、凤尾、豌豆尖…… 是的，今天的晚餐是周子矜无比熟悉的火锅。 菜色也无比熟悉，只不过……看这灵气十足的样子，莫不是都是从灵兽身上扒下来的？别的也就算了，这个季节豌豆尖怎么还会有？ 锅已开，牛油红汤翻滚，但所有人都没动筷子，齐齐看向主位上的周天罡。 周子矜一家不信教，自然不兴餐前祷告之类的事情。而是…… “周天罡！我给你脸了吧？还不说话？”峰姐果然是第一个忍不住的。 “吃饭！”周天罡当作没有听到峰姐的威胁，语气温和且有力。 饭桌之上，家主人没说开饭所有人不准动筷子，这是读书人周天罡的规矩。 嗯，大家明面上还是认可周天罡这个一家之主的。 “吃吃吃！吃个火锅规矩还这么多！”峰姐显然很看不惯这一套老学究做派。 周子矜夹了一根鸭肠在红汤里七上八下，准备好好享受一下这个世界的美食。 “子矜，听悠悠说你找女朋友了？” 噗——周子矜差点一个手不稳把鸭肠掉进锅里。 “嗯，峰姐你不知道，老哥还想把那个学姐介绍给我，想腐化我呢。” 周天罡默不作声，眼睛盯着碗里的毛肚，不停地在蘸料里翻来覆去，就是不吃。 唉……还有没有规矩。不是说好了，食不言食不言啊。罢了，这么有趣的事情，听听也罢。 周子矜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千一万双眼睛盯着，仿佛不说点儿什么这鸭肠就不准吃一样。 我真是谢谢你啊，周悠悠。 “没有的事，峰姐。只是认识了一个医术很好的学姐，帮焰治疗过。悠悠不是想考联大药剂专业，我想着可以介绍给悠悠。” “哦，原来是这样。找对象的事要慎重，我老周家的门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你还小，不着急。你的想法是对的，到了联大，你也帮我好好管管这丫头。”峰姐频频点头，显然对周子矜的说法很满意。 “悠悠，你考联大，有把握吗？只剩最后一个学期了。” 周子矜决定回以颜色。 他本以为会看到周悠悠气急败坏的样子。虽然周子矜印象中这个妹妹在学校各方面表现都还是很不错的，但是没有哪个学生会喜欢在饭桌上被问到这种问题…… 然而，周悠悠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了枪口上。 周子矜茫然地看了看峰姐和老爹，两人均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有点儿骄傲。 “哼哼，老哥你听好了！”周悠悠把筷子放下，抬头挺胸，清了清嗓子之后大声说道，“我——！周家的天才美少女——周悠悠！已经被西南联大药剂学专业保送了！” 然后，周悠悠偷眼看向周子矜，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快夸我！快夸我！ “哦，不愧是我的妹妹。来，这根鸭肠就当是奖励你的。” 保送？还能有这种操作？难道自己的这个妹妹在灵师一道天赋惊人？不过现在可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那只会正中周悠悠下怀。 周子矜不动如山，看得峰姐和周天罡暗暗点头。不错，心性有进步，还知道关心妹妹了。 周悠悠没想到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腮帮子气鼓鼓的像只仓鼠，只得夹起那根鸭肠嚼得嘎嘣嘎嘣直响。 嗯，火候正好，我手艺没落下，鸭肠正是脆的时候。 周悠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直接将周子矜买礼物的事情摆在桌上，我看你这下怎么办！ 可惜，周子矜今天下午确实没有买礼物，但她并不知道自家老哥早有准备。 周子矜给了周悠悠一个感激的眼神，仿佛在感谢帮他打开这个话题。然后便回房取出了在蓉北草原为家人定制的几件物品。 峰姐是一件火红的狐裘，材料来自于一头安全级极限的藏火狐；周悠悠的则是一件雪白的围脖，材料也来自于一头狐狸，只不过是雪山上的白狐。 最后，他给天罡上人准备的不是什么过冬的保暖用品，印象中自家老爹一年四季都是长衫布鞋，仿佛寒暑不侵。所以礼物是一根狼毫笔，狼毫自然是在草原上从那群草原狼身上扒下来的。 “不错，甚合吾意。吾儿有心了。” 天罡上人的狼毫笔是准备起来最花功夫的，这些毛一头狼上最好的也就那么一小撮。周子矜也不知道为什么，为周天罡准备礼物的时候下意识地好像就会多花些心思，他的前身应该对这个看起来家庭地位极低的老爹既敬佩又惧怕，总之心中地位非常不一般。 在蓉北城被贵妇小姐们疯抢的狐裘围脖自然是让一大一小两个美女满意得眉开眼笑，直接放下筷子在穿衣镜面转起了圈。 虽然周悠悠还在那儿嚷着老哥偏心，狐裘比围脖好看，红颜色多喜庆啊之类的，但周子矜就全当没听到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桌上一时之间只剩下周子矜和周天罡父子两人。 与另一边的欢声笑语不同，饭桌这边只有火锅沸腾的声音，连筷子相碰的声音都很少。 周子矜为这一餐也算是费尽心思，做了十足的准备，周天罡吃饭喜静他是知道的。至于峰姐，那是不可抗力，不能比。 两人食量都不小，也没有去管两位美女的意思，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不停地夹菜吃菜。 虽然心中有不少疑问，但周子矜此时也沉浸在美食带来的愉悦之中，想着嫩牛肉多来两盘峰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吃好了。”周天罡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 “你训练量应该不小，多吃点。吃完之后来我书房一趟，我有话问你。” “好。”周子矜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还真是老爹的风格啊。 一边吃着，周子矜一边想着一会儿老父亲会给大儿子说些什么，竟然有些食不知味。 他有些想焰了，想去揉一揉大狗头。可惜现在焰正在院子里对付自己的狗盆，倒不是不让焰进屋，而是焰如今的体型实在有些大了，下次要是搞露天烧烤就好了。 “峰姐，悠悠，你们还吃吗？”放下筷子，周子矜叹了一口气，对着房间里喊道。 “不吃了，老哥你帮我收拾一下。” “不吃了，子矜你放那儿吧。” 天下只有妈妈好。 周子矜关火起身，将剩下的菜收进冰箱，然后又把一家人的碗筷洗干净，桌子也擦了。 最后，他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一边暖着手，一边走向屋外小院。 “焰，还习惯吗？” 呜——汪汪！（很舒服，就是小了点儿。） “哈哈哈，你要是能缩小就好了，不知道以后超凡阶段有没有这样的技能。” 突然，周子矜注意到身旁有一团黑影在移动，竟然是一只漆黑如墨的小猫。与平常黑猫戴白手套不同，这只猫竟然全身上下都是油墨一般的黑色，连瞳孔都是黑宝石一样的颜色。 “是你啊小黑！”周子矜记起来了，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经常在家里小院出现的黑猫。看起来像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猫，但是很安静很温柔，似乎把他们家当成了一个固定的落脚点。 “好久不见了，小黑！”周子矜亲昵地对着小黑猫笑了笑。 焰此时也把脑袋伸了过来，好奇地看向小黑猫。 “这是我的伙伴，焰。” “焰，这是经常来家里串门的客人，小黑。” 周子矜也不管黑猫能不能听懂，便开始自顾自地为一猫一犬介绍。 “我得走了，你们得好好相处。焰，不能欺负客人，知道吗？” 呜——呜——焰没好气地点了点头。 周子矜揉了揉焰的大脑袋，看向小院四周。 即便是寒冬腊月，小院仍然看不出任何萧索和肃杀的意思，哪怕院外的各种植物已经在时令的作用下变换了模样，但这院中仿佛是隔绝了这种天地的力量，生机勃勃。 西南有不少四季常绿的植物不假，但这些五颜六色的花朵就太犯规了。有的甚至给周子矜一种错觉，不比自己吃进去的那朵念灵花要差。 就算抛去这些不谈，周子矜现在能够明显感受到小院中的灵气比外面要浓郁很多，这是做不得假的。 看来我这个从天而降的家非常不简单啊……为什么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信息？难道前身这么迟钝？ 还有，自己这具天赋惊人的身体也许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周子矜抬头，二楼只有一间屋子亮灯，峰姐和悠悠还在想着狐裘和围脖要怎么和衣服鞋子搭配。看来自家老爹已经在等着了。 这才是我最大的考验吧？ 周子矜深吸一口气，将杯中热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