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燕归巢
“老杜，你真不去看看？” 竹城是蓉都南部的一座小城，位于西南腹地的小城在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中已经恢复了元气。在春节这样的日子里人们对苦难的健忘更是从被动化为主动，谁也不愿意提起一丁点不愉快的事情。 但是在这栋新修的单元楼里，郝芳的心情并不好。原先她也算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嫁人之后也是什么都无需操心的女主人。可是，家道中落之后她也不得不干那些从前瞧不起的脏活累活，这些年身子已经被操劳坏了。 好在债已经还得差不多，日子逐渐好起来，男人也算争气，女儿考上西南联大成为了灵师，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人的一生总是这样，牵挂担忧的事情解决了一件就会有新的一件冒出来，好让你不要太舒服。 郝芳觉着自家闺女自从回来之后就很不对劲，说什么入了青云班，结识很有潜力的朋友，可是就差把“不开心”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问了就说没事，可闺女从来就不是个能藏住情绪的人，这怎么能叫她放心呢？ “老杜！老杜！你耳朵聋了？！” “听到了听到了，我这不是在洗碗吗？” “洗碗耽误你张嘴啊？又没让你用嘴舔干净！闺女晚上这桌菜就没吃几口，都是爱吃的，你不担心啊？” 老杜将冲洗干净的碗放到架子上沥水，然后取下围裙擦了擦手，转身看向半躺在沙发上的郝芳。 “担心，怎么不担心？只不过孩子大了，她不想说，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你就惯吧！好的你惯，这不好的你也惯！多懂事的闺女啊，怎么半年就变样了。” “来，喝口水。”老杜倒了杯水，坐到郝芳一旁的沙发上，“有我呢，你放心。今天不是约了跳舞吗？你再不出门该迟到了吧？” “跳什么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催我跳舞呢？不去！” “那可不行，你可是领舞，没你怎么行？！快去吧，闺女最心疼你了，你要是不开心，她也开心不起来。” 郝芳也知道自己待在家里什么用都没有，闺女自小就不爱跟自己说体己话，和其他人家里的小姑娘完全不同。 “好，出去跳跳出身汗，晚上睡觉也舒坦些。” 砰！房门不轻不重地关上，杜如峰转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一口气想要叹出去又给生生憋住了。 房子隔音不好，闺女耳尖，听到了不好。 老杜想了想，从电视柜最下层抽屉的最里边拿出一个盒子，放在茶几上，然后重新坐下，眼神有些空荡。 片刻之后，或许刚好是三五个长叹的功夫，杜如峰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魔方。 以前还算阔绰的时候跟着一帮公子哥混，爱好收集不少限量版的手办和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老头子被害之后就都卖了，只有这个魔方，不值钱，他就留下了。 魔方在老杜手中变换，打乱复原，再打乱再复原，老杜看也不看手中的魔方，只是盯着杜燕紧闭的房门，一言不发。 安静，很安静，老杜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女儿的哭声。 二十出头的年纪，学业顺利，还能是哭什么？到底是哪家的臭小子，这要搁以前，看我不绑了这混球！ 郝芳的身体确实一天不如一天了，广场舞跳了一身汗，回来泡了个热水澡便在床上沉沉睡去，把白天的烦心事都丢给周公。 这一切都和杜如峰预料的一模一样，几十年夫妻，他太了解郝芳了。 掀开被子，把被角重新掖回去以免漏风。老杜在黑暗中精准地套上棉拖鞋，来到了杜燕的房间门口。 咚咚咚。 敲门声很小，但却精准地打在两个人的心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闺女一不开心就会失眠。 “燕儿，是我。”酝酿准备了一天的杜如峰此时已经把棒打负心汉的心情压在心底。 嘎吱一生，门开了，不过等杜如峰抬头的时候杜燕已经转身回到床上。 躺着，没睡，两只眼睛红肿得跟兔子一样。 老杜熟门熟路地搬过椅子坐在窗边，用粗糙的大手轻揉得为杜燕整理散乱的秀发，眼神中充满了怜爱。 回来后他还没好好看过闺女，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原因，他总觉得闺女瘦了，也黑了。 “是不是那个叫王剑的小子欺负你了？你放心，爹的车票已经买好了。你不是说他在蓉都城吗？我明天就过去收拾他，然后再回来，还不耽误过年。” 杜如峰是知道王剑的，闺女从训练营出来报平安的时候叨叨叨叨说了一大堆，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队长周子衿和这个王剑。 周子衿是队长，说得多点无可厚非，而且杜如峰能听出来，闺女对这个队长更多的是佩服甚至崇拜。这个王剑，闺女说就是一个普通的队友，但是却反反复复提了很多次。 又不是没年轻过，杜如峰怎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八成，自家闺女是喜欢上人家了。 杜燕一脸吃惊地看着杜如峰，两只原本就红肿的眼睛此时更是瞪得滚圆。这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之一，怎么这么容易就被爹看穿了？ “行了，燕儿你好好睡吧。我进来就是和你说一声，接下来三天我都不在家。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和妈妈，已经是大姑娘了。” 杜如峰轻轻拍了拍杜燕的额头，准备起身离开。 杜燕呆愣了片刻，如梦初醒，闪电一般抱住了杜如峰的身体，不让他离开。 “疼——疼！疼！你现在是灵师了，轻点儿轻点儿，我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杜如封揉了揉有些发胀的手臂，看着杜燕，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王剑，就是你电话里说的那个，你们在谈恋爱了？” “还没有。” “还？什么叫还没有啊？”老杜听得有些糊涂，觉得自己的恋爱经验有些不够用了。 “他肯定喜欢我！我……我也觉得他挺好的。但是还没说开。”杜燕把脸蒙在被子里，有些害羞。 “你不会会错意了吧？” “肯定没有！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杜燕的声音从棉被中传出，嗡嗡中带着怒气。 女人的直觉？那确实挺准的，藏点私房钱真是太难了。 不过，没说开的话这事情就麻烦了啊，我就算去找人小伙子，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正在杜如峰有些抓脑袋的时候，杜燕继续了自己的讲述。有时候倾听并不需要多少的引导技巧，只要陪着就好了。 “他救过我，不止一次。当然——我也救过他。” “我一开始是很烦他的，油嘴滑舌没个正形，总是和我唱反调，跟队长比起来差远了。不过后来……后来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他很细心，就是那种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用跟着走就可以了，很安全的感觉。” “就像……就像你照顾妈妈一样。反正，我觉得他没有那么讨厌了。” 杜如峰老脸一红，他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被自家闺女夸了一波，虽然很明显重点不是这个。 “他记得我的每一个习惯，爱喝的爱吃的，记得我不喜欢葱和香菜，记得我战斗的习惯……不只是我，还有雨儿，和那家伙配合起来非常舒服，是不是？” 啾啾——！啾！ 静立在床头的雨燕配合地发出啾啾声，杜如峰虽然听不懂，但看样子也是明白的。 “那怎么还搞得你这么不高兴？”老杜决定即使阻止闺女继续赞美别的男人。 杜燕的神色明显由亮转暗，叹了一口气，双手像是要把被子拧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