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为生者奔逐
砰——! 苍白的闪电骨手自四面八方接连闪现,像是一座巨大牢笼的四周不停亮起的耀目白炽灯,也许那是来自天神的审判。 建筑的黑影左右歪斜,一会儿从身后打来,一会儿又正对着面部落下,遮住了周子衿满脸的雨水。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 长河到挂,水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泼,所有的房檐上都挂上了水帘子。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在这瓢泼的雨声之中还不时夹杂着兽吼和人类的惨叫,疯狂的山林凶兽在钢铁森林中一样来去自如——这里有比山林中更加丰富的血食。 雨城的城防已经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接着被前赴后继的城卫兵又堵回去了,以血肉筑城。 如果不是这场大雨,城防所准备的火器威力被压制了大半,这样的惨剧想必不会发生。 可是,没有如果。 趁乱入城的凶兽如狼入羊群,普通的人类拿这些凶兽没有多少办法,城卫兵不可能派大量精英灵师入城搜捕四处猎食的凶兽。 或许等凶兽吃饱了就会停下,或许藏得好一些能少一点伤亡,或许潮灾早些过去就能…… 一座城的存亡和几个人哪怕是数十人的生命,这是个简单至极的判断题。 在这种时候,像周子衿这样赶来支援的家伙成了搜捕城中凶兽最好的帮手。 侯天与他都是擅长此道的灵师,此时已经兵分两路,各自展开搜寻。 即便是风雨大作,在焰的风闻之下,城中被雨水洗刷过后的血腥气息也难逃踪迹……这血腥味也太浓了! 浓得不正常。 情报上说只有一小股凶兽闯进城中……该死,得杀多少人才会有这样的血腥味,难道情报有误? 砰的一声,焰直接将一间临街的店门击碎,这样的木制板搭门是最容易受凶兽袭击的。 碎裂的木块四溅,焰的长尾尾端凝聚出一朵金色火焰,照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两大一小三具干尸凌乱的倒在水泊之中。一具明显佝偻着腰的老人手中拿着一把斩骨刀——这是一间肉铺。 老人也许就是肉铺的老掌柜,只是平日里砍骨切肉的风采早已不见,全是愤恨……和绝望。 在他身后,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紧紧相拥,女人弯腰曲背将孩子藏在身下,一如十月怀胎时候的模样。 三具尸体全是被吸干全身血液而死,此时干裂的皮肤正在水泊之中疯狂吮吸,像是要报复式的抓住他们从来没能抓住的生的希望。 干尸!又是干尸!这已经不知道是周子衿多少次看到干尸了。 将三具尸体简单收殓到一张桌子,周子衿转头离开,重新冲进漫天雨幕。 “火焰咬断!” 蕴含火焰力量的利齿将一条自水中窜起的血红色游蛇直接咬断,裂口之处甚至已经焦黑一片,水汽蒸腾。 然而,游蛇的残肢化作血水消失不见。 总算是见到了凶手的影子,这血色凶兽实在诡异得很,一般的蛇类灵兽哪怕是危险级,受到刚才那一击,就算不是七寸也只能等死。 他救下了妇人与孩子,但凶兽已经逃之夭夭。 瘫倒在地的妇人只来得及把自己五岁大的孩子压在身下,用身体保护自己——这是她仅有的一切。 男人?都在城墙上。只有她这种有孩子要照顾的妇女和老人还在城中躲躲藏藏。 那些被他们保护的,最脆弱的一切是凶手最渴望的血食。 段离知道部下们都挂念着城中的老母幼子……他们恨自己将这群畜生放进了这个钢铁牢笼,而自己现在却还要死死守住着牢笼的缺口。 不知道他们铁打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他们柔软的心还能坚持多久。 焰甩头吐出一口鲜血,那游蛇口中原本还悬着一个十来岁的孩童。孩子的脑袋和半截身体已经被吸干,化成枯骨。剩下的一双血肉长腿此时还白白净净的,只是人……早就没了生息。 还是慢了一步。他甚至没有时间为孩子收敛尸体。 “躲进房里,用这个遮掩身上的气味,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记住,死也不要出来。” 周子衿抬手将一小袋药粉扔到妇人怀里。这是野外专用遮掩气息或者驱逐灵兽的粉末,多少有点用吧。 他娘的,也不知道在这雨幕之中这些畜生是怎么找到目标的,这到底是什么灵兽! “谢……谢谢。” 妇人慌慌张张地将药包收入怀中,可惜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处不被雨水浇透。 等她重新抬头,只看到一抹金色的火焰渐渐远去,就那么执拗地在她眼中燃烧,好似永远也不会熄灭。 妇人一手拉着自己的孩子,一手抱着那半截已是枯骨的孩童尸体,走进黑暗。 这个孩子她不认识,她怕自己的孩子也会有那么一天,她相信善有善报。 周子衿不会忘记那双挣扎的双手,那露在蛇口之外的半截身体。他不会忘记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干尸,他们到死都没能等到救援,他们的挣扎宛如蝼蚁一般绝望。 祭奠应该在一切平静之后。现在,他要为生者奔逐。 周子衿并不担心暴露自己,他巴不得那些疯狂到丧失理智的凶兽能够主动扑上来才好。 快!再快一点!就在前面那条街道里! 踏着金焰的四爪在积水之中快速奔跑,周子衿在水与火的交织之中心急如焚。 浓郁的血腥气凝如实质,不需要焰,他自己都能抓住这股疯魔的气息。 如果他能再快一点,也许就能多救下一个人。 砰——! 大道一侧的墙面轰然破碎,砖石夹杂泥水迸射而出,就像是黑夜里盛开的一朵死亡之花。 周子衿模糊之间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里面倒飞而出,重重的摔到地上。 那是一个人。 湿漉漉地长发披散开,凌乱地铺在这人的头前脑后,遮住了一切。身下是一头牛犊大小的甲尾蝎,紫黑色的背甲已经碎了一块,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止不住的外流。 这一人一兽的身上满是碎裂的砖石,不辨男女的长发灵师双手紧紧抱住甲尾蝎的脖颈,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显然是受伤不清。 大雨迟滞了一切,但不包括敌人的攻击。 吼! 伴随着兽吼和血腥之风,一道猩红身影从缺口之处冲出,目标正是倒地不起的一人一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