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他的一生，结束了
地面之上，童华几人正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废墟，有些不知所措。 整个地下实验基地就像是一个倒立的巨大烟囱，滚滚黑烟从那个黑洞洞的烟囱口不停地向外冒，同时也吹进了他们的心里，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他们就站在烟囱口，想着怎么到烟囱里面去救人。可谁知道这该死的基地有多深，而且烟囱还被堵得死死的。 砰——！轰隆隆！砰砰！ 不时传来的爆炸声似乎在嘲笑他们的无能，窜起的火蛇跃起，照亮十几米或是数十米下的黑暗——然后又不甘心地缩了回去。 那里的情形让人绝望。 接着，也许会喷发出一股更加灼人的火浪，往往会带出更浓密的黑烟。 “我问过了，这些家伙只知道地下一共三十一层，但具体有多深不清楚。” 字元魁少有的收敛了一身酒气，避免无数不在的火星找上他。童华伤得不轻，他不能再醉了。 “有一个家伙，应该是实验人员，他的白大褂已经被烧得连屁股都遮不住了，他说自己走的时候有陌生的一男一女还在实验室，那里离地面不算远。” “但是……”字元魁皱了皱比黑炭还黑的额头，“以他俩的实力，如果能冲出来的话……真他娘的操蛋！”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周子衿和奚姚要么被烧死了，要么躲在了什么地方。 但是这可能吗？这次任务算是失败了，回去孟叔指不定怎么抽他！ “焰，就是那头焚炎犬下去了吗？”童华问道。 “对，我看见了，真是一条好狗，可惜了。”字元梅比较赞同自家酒鬼老哥的看法。周子衿和奚姚已经死了，而军人不应该为此坐在废墟上伤心，至少现在不应该这样。 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再杀回来就是。 童华心里就完全是另外一番计较了。 奚姚在西南战略计划中的重要性再怎么高估也不为过，他可是知道，石敢曾经亲自看护这个小姑娘冲击灵校。可以说，西南的未来将以奚姚为轴心， 而相处的这段日子，奚姚也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从雨城开始展露头脚，在到后面一系列的谋划，童华甚至有预感，再过不久他就得叫这小姑娘参谋长了。 至于周子衿……那可是石敢的半个学生啊，还有李百竹…… 他简直不敢想回去怎么交代——西南地震？哦，他还不知道读书人发起疯来时什么样子。 童华看了看又昏迷过去的赢玉：“你们带人回去，我和熊二留在这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文晴，你也留一下。” 赢玉必须要接受治疗，在这里几乎是等死。 文晴虽然很想跟着自家将军，但还是点点头，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还是很佩服这个棒棒糖将军的。 “好！我们回去之后再带人过来。”字家兄妹点点头，带着其他人北上而去。 “童哥，怎么办？” 自从没有当小兵之后，童华第一次讨厌别人问他怎么办。可是……跟这个憨货置什么气呢？ 他看了看文晴，后者也是一脸等你下命令的样子。 还是当毛头小兵好啊。 “文晴，你在外围巡查，范围不用太大，一有异常就通知我。” “至于你……”他看着二米来高的人熊少年，这个家伙因为特殊的灵性天赋，受的伤反而是最轻的，只被烧掉了几措毛，而且体力也是很恐怖。 他指了指仍然冒着黑烟的巨大烟囱：“去找你师弟吧。” “好！” 这个在任何人看来都与找死无异的命令熊二却是一句废话都没有，他转身，朝着烟囱底部跳了下去。 周子衿的灵力在不久前已经充满了第三个灵穴，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任务，他本打算暑假回家在老头子的看护下晋升的。 现在，等不了了。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力来到额头位置，然后按照奚姚的要求放松心神。 “感受灵力的流动，就像躺在平静的湖中感受水流的细微变化，意识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进。” 在没有有意控制的情况下，灵力在身体中处于一种无意识地状态，有科学家提出这是一种无规则的布朗运动，但具体是什么规律还没有达成统一意见。 但没有争议的是，灵穴会对灵力产生吸引，就像是水底的漩涡一样——在漩涡另一头是一个科学还到达不了世界。 他看到了，在他的额头处有一个漩涡——或者说一个缝隙，淤塞很严重，就像是被堵住的下水道。 “现在，找到那个缝隙，然后顺着缝隙一点一点地冲开它。记住，过程中一定不能失去意识，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 清醒的痛苦，一旦迷失就会功亏一篑，乱射的灵力可能会伤害你的大脑，导致变成白痴或者直接死亡，这就是冲开额头灵穴的最大难点——他不像其他灵穴一样会给你重来的机会。 周子衿谨慎地抽出一小股灵力，拧成在一起，就像是用嘴把线头抿尖，然后小心翼翼地穿过缝衣针屁股上的小孔。 嘶——！ 针扎一般地刺痛，但比用针扎掌心要疼无数倍。而且……他要把这根针变成一把刀，一把斧头，甚至一个电钻。 对，就像是建筑工人用钻机在破坏坚实的水泥路面。 该死！这他妈的不仅是亲自操作，还是在自己的脑子里面！ 不——！不能晕过去！睁开“眼睛”！“手”不能抖！ 周子衿从龇牙咧嘴直接变成抱头倒地。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灵魂足够坚韧，第一下就足以让他昏死过去。 细密的汗在他的头上逐渐凝成汗珠，成网成线，汇聚成一股股水流。他感受到一股柔软的清凉，下意识地去靠近，寻找安慰。 奚姚已经不能再多做什么了，她只有让周子衿附在自己的大腿上，就像小时候每次做噩梦的时候母亲做的那样。 她不懂得要说什么，这几乎是一种保护的本能。她一刻不停地监视着周子衿的动静，任由他朝里挤，就像是要把自己挤进她的身体里。 霍正辉整个人泥塑一般地蜷缩在轮椅上，灯光透过自然之灵将轮椅整个笼罩进去——他能做的都做了。 霍正辉讨厌这种等待的感觉——等死，听天由命。过往的一幕幕如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闪过，他把一辈子都倾注在了自己无法亲自验证的研究上。 他是羡慕杨乐的。 奚姚提醒过周子衿，冲开额头灵穴是水磨功夫，一定不能暴力破坏。可这耐心实在是折麽人，他多么想拿一把铁锤哐当哐当几下就把一切都砸得粉碎。 猫阿姨蜷缩在一旁，但频繁睁开的黑宝石眼睛显示其内心一点都不平静。焰则活泼一些，他跳上跳下，一会儿舔周子衿两下，一会儿又跳到奚姚肩上用脑袋蹭一蹭。 卓玛很好，但这个奚姚也很不错啊。 呃—— 仿佛是一口气憋到了天荒地老，周子衿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他发出一声呻吟，随即贪婪地呼吸。 成功了。 他满头大汗地仰头看着奚姚，从这个角度，奚姚的脸显得太过瘦削，像一柄匕首扎进他的喉咙。 “恭喜你。” 话音刚落，周子衿的额头爆发出一股绝强的吸力，四周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引入。 “很好！第一步成功了！比我预想的方案更完美！这里是从未有人踏足的地下空间，有无穷无尽的灵力供你吸纳。”霍正辉笑得格外畅快。 灵力重新充盈，只是调息了片刻，周子衿就起身，他没有时间细致感受额头灵穴开启后的变化。 “开始吧。” 这里的空气可不允许他慢慢磨蹭，还有食物和水也是一个问题。 他从霍正辉手上取下指环，紧贴自己的额头，直到建立了一丝联系，才有些疑惑地看向霍正辉：“这个东西不能收进灵穴中？” “目前不能。如果结合方坤魂器的资料再研究一下，也许可以。”霍正辉又开始本能地发散思维。 周子衿点点头，他也只是好奇，随口一问。 “记住，契约的时候灵魂要通过这个指环。” 周子衿转过头看着奚姚，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迈步，一拳打在了透明的玻璃缸壁上。 身上的伤在晋升四阶灵尉之后完全恢复，除了感觉到很饿以外前所未有的好。 咔嚓一声，玻璃缸应声破碎，霍正辉的梦也开始升腾。 没有想象中的水花四溅，流水泄地，自然之灵仍然蜷缩在原来的位置，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小家伙，我是来拯救你的骑士。”周子衿有些恶趣味地说道。 他将灵魂一点点透过指环蔓延过去，就像是骑士一点点掀开沉睡公主的面纱。 元素之灵的初生状态是极为单纯的，这一点他听烛照回忆过自己一去不复返的纯真年代。 没有感觉到多少抵抗，周子衿念动契约，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如排山倒海般想他袭来。 不，他更像是被如来佛祖压在山下的孙猴子，压得直不起腰！ 啊——！ 如果开启额头灵穴是刺痛，现在就是胀痛，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撑爆了！ “坚持！坚持！意志越强成功的几率越大！承受下来！你的灵魂也会随之增长的！”霍正辉忘情地大喊大叫，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眼眶发黑，颧骨突出，整个人只剩下一张皮了。 “去你妈的！啊——！” 周子衿整个人蒙上了大地的颜色，他挥舞着双拳不停地锤打墙壁，速度由快变慢，但力量越来越大。 砰——！砰——！砰——！砰——！ 整个地下房间就像是一个跳动的心脏，听从大地的呼唤。 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那片氤氲着灰色迷雾的虚幻空间中心，两个巨大的荧蓝色光球开始不安，开始跳动，迫不及待地要将对方吞噬。 砰——！砰——！ 心跳的声音间隔越来越长，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沉闷。终于，周子衿抬起的手臂软了下去，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奚姚、焰还有猫阿姨上前查看，却发现周子衿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一个土黄色的石蛹里。 奚姚紧张地看向小黑猫和小奶狗。 “老大还活着。” “放心，你男人还有气。不然我俩早就满地打滚了。” ……奚姚在小黑猫身上感受到莫名其妙的敌意。 “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呜呜呜！我是对的！我成功了！资质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哈哈哈哈！呜呜呜呜！你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哈哈哈哈！” “铁律是什么？是你们还不够狂妄！是你们的野心还不够！哈哈哈哈！” 霍正辉涕泗横流，整个人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他用尽全力爬向周子衿，把鼻涕眼泪擦在地上。 他的一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