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甲子革新（一）
所有人都期盼能有个好天气，这种心情大概就像学生们对于运动会的期盼——最坚定的无神论者都不会介意暂时给老天爷烧三炷香。 当然，甲子校庆这样的日子除非是凶兽潮灾，否则是不会后延的。 是那种勉强能出门的天气，西南多到你不会稀罕的那种阴沉沉的日子，铅灰色的云层挂在天上，把红日遮住，于是秋风也冷了下来——可没有一片落叶愿意和它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 师生积蓄已久的热情在这种日子显得更为可贵，几乎要把西山都点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片周子衿曾经和焰一起训练的林子已经被推平，新建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也很粗糙。如果不是人们自愿来装点这空无一物的大广场，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说道的，除了那块巨大的屏幕。 人群乱糟糟的，任谁也没有办法让这么多性格各异的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安静下来，不过所有人都会时不时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屏幕。 战斗学院、药剂学院、科研学院，师生按照各自学院所属找到自己位置。在这个人类命运与潮灾捆绑在一起的时代，学校的学院划分非常粗暴，也直至核心——与凶兽战斗。 战斗学院顾名思义，药剂学院则是为战斗服务的医疗部分的总称，而科研学院是其他所有灵气科学的大杂烩，有人则直接称呼为培育学院——正在新建的灵兽教育系可能也将属于这个庞杂的学院。 这样三个学院和新生便刚好占据了广场的四个角落，你几乎一眼就能将他们区分出来。 科研和药剂学院的师生都穿着独具特色的白色长袍，最大区别则是两大白色方阵中的男女比例。在那些白色天使的肩头、手臂或者脚下几乎都是郁郁葱葱的各色植物灵兽；另一侧的研究员们则把他们最好的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擦得锃亮。 在科研白大褂的最前方是严晖以及他的跟班娃娃脸汪文，两人都骚包地穿着白色西服。娃娃脸显然十分激动，脸上的婴儿肥止不住地颤抖，所有人都该庆幸他没有把那只臭鼬召唤出来。至于严晖，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似乎不太愿意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 卓玛的的辫子已经长到能在秋风中打旋儿，你总是能在人群中找到她的身影——她几乎比所有女生都高一个头，两朵高原红仿佛盛开的南红花。 但周子衿没有看到卓玛，于是把目光收回了自己的队伍。战斗学院的特色便是人手至少一头灵兽，并且多半都是那种不好惹的类型。二年级的队伍在后面乱糟糟的，三四年级则显出不一样的凌厉和严肃——他们大多都经历过一些战斗的洗礼。 最热闹的是新生们，他们五颜六色花枝招展，虽然人数不多却似乎最能显出主人的兴奋来。 抬头看了看仍旧有些晦暗的天空，周子衿有些紧张地甩了甩头。 “兄弟，才从外面回来吧？是不是不太适应？其实我也有点儿，那些菜鸟什么都不懂。” 他知道，菜鸟指的是还没有服过兵役的二年级和即将入学的一年级新生。 嗯，周子衿敷衍地点点头。 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只是被简单碾平的黄土地上冒出绿尖，转瞬间就已经绿草如茵。一道破空之声从远处传来，那是一头足以将半个广场都遮蔽的魔虎。 “撕天魔虎——！是叶校长的主战灵兽！” “天啊——！我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叶校长了！” “太恐怖了！我们也能掌握这种力量吗？！” 一二年级学生止不住地惊呼，安静的队伍又沸腾起来。高年级的学生们则克制许多，踏上了铁血之路的他们更明白自己和那头魔虎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宛若云泥，让人绝望但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是师父！”焰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只舔狗。 这就是那头小老虎真正的模样吗？焰这些天一直在和魔虎学习，这就体现出他一直给焰上文化课的优势了——猫狗也能无障碍交流学习。 叶甫今天的白胡子修得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他背负双手，那有些矮小的身体也似乎高大起来。有些间的下巴微微上翘，白胡子向上躬起一个骄傲的弧度，那双陷入眼眶的琥珀色的眼睛盯着灰蒙蒙的天显得有些不耐。 “它太不识趣了。” “还是这老家伙能装。”讥诮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却只有王剑能听到。很久不收拾的老人今天早晨特意揉了揉眼屎，把那些纠缠不清的胡子剪掉，换了一身王剑的干净衣服——但那股邋遢气质还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小子，看清楚了！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此时师徒俩站在外围的一棵树冠上。老人那种流里流气的气质消失不见，整个人似乎完全消失了。王剑明明看到老人就在面前，却只以为是一株草，一柄还藏在鞘中的宝剑。 老人左手虚按剑鞘，右手虚握住根本不存在的剑柄，粗糙的大手骨节凸显，青筋毕露，仿佛他真的握住了一柄千钧重剑。 王剑一直有一个疑惑，那就是随着战斗强度的几何提升，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拖累刺藤枪了——他的肌肉和骨骼承受不住碰撞的反震之力。 周子衿、李战秋甚至杨铁生靠的是天赋，但王剑从来就对自己的优缺点非常清楚——难道他的身体就决定了他能达到的高度？ 有没有减轻或者避免身体负担的方式？ 今天，他看到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针扎的疼痛，他们震惊地看着脚下根根直立的不起眼的小草，那是一柄柄还未出鞘就已经让人不敢直视的利剑。 “剑一！” 王剑认得，那是剑式中最基础的拔剑式，就和枪的刺字决一样，最简单也最难练。 老人的仍然有些邋遢的胡子有些执拗的风中颤抖，他盯着铅灰色的云层一脸不屑，就像是看一只打扰了他午睡的野猫。他的右手闪电一般挥出，坚定、有力，一往无前，直冲云霄。 嗡——！ 所有的剑形草齐齐一声嗡鸣，中心广场处更是有一丛剑形草忽得拔高，剑尖指天——所有的力量汇聚成一道凌厉的白色灵力剑气斩向了天穹。 安静的有些沉闷的天空把那种对蝼蚁的蔑视收了起来，翻涌着怒吼，一道道亮白色的光芒从伤口中射出。 身如草芥，也可开天。 王剑明白了——他是灵师，是驾驭灵兽的灵师，这一点的本质没有变。如果握不住枪了，那就不要再握了，让枪自己刺出去。 云层激荡，光芒似乎要在一闪而逝。 此时那头魔虎身上的复杂纹路突然有了生命，就像是传说中刻印了神的力量的符文。魔虎的身躯还在变大，他踩在并不存在的台阶上向裂缝的方向奔逐，越来越快越来越大，直到一对虎爪抓住裂缝的两边。 吼——！魔虎一对利爪抓住裂缝的两边猛得用力拉扯，身躯上的纹路流转不息。 天，被撕开了。 焰的眼睛现在全是小星星，舌头伸得老长。 有那么几分钟，所有人都还沉静在这种神话一般的场景中，直到那个苍老的他们期盼已久的声音响起。 “老夫叶甫，西南联合灵师大学校长！为学校贺！” 山呼海啸一般欢呼声跟着响起，那些学校前辈们的英雄事迹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在师生心中浮现。 联大，与国同龄！崛起于黑暗，成长于血火——他们总是站在最前面，不论任何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从他们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就应该背负这样重担，并且为之自豪。 新生们的眼里满是亮光，他们是呼喊得最卖力的；老生们眼含热泪，他们也许在想着自己如果能更强一点上一次同伴就不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