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力之御天使

    沼泽鱼人部落侵袭斯崔尔营地太快太猛烈了，哪怕被“瘟疫峰群”折断堪称尖刀的精英战团，扔下几十条成年战士的尸体，此番出击的主力却由于鱼人术士看出不对劲，当机立断下达撤退的命令，并通过召唤高阶亡灵堵住战阵转换的漏洞，幸运地保存至少九成以上的实力。

    战后，斯崔尔营地主持人崔弗阁下发起冒险者打扫战场，清点此战战果，发现战利品意外地少，填满一大段尖刺壕沟的沼泽两栖类动物尸体，能够剥下完整甲皮的不多，血肉、骨头、尤其是价值不菲的类法术器官，更是少地可怜。

    也就是两头成年短吻湾鳄，可以从中提取出四条硬如精铁的股骨，配合海马干一起研磨成粉，对于经常晒不到太阳，皮肤白皙地近乎透明，骨质酥松长不高的贵族少年来说，有一点点增加臂展长度、扩展肩膀宽度，短时间内增加身高的作用，能够卖上一个好价钱，其它的部位就差强人意。

    收到斯崔尔营地打退沼泽鱼人部落侵袭的消息后，那些临战卷铺盖逃走的魔法师，原本不打算回头，想起匆忙离开时，落下不少浮财和原材料，不得不陆陆续续地返回营地。

    平心而论，想要在商业上取得一定成功的人，厚脸皮厚到厚颜无耻，仅仅是入门学徒的层次。

    包括“宝石翁”在内的非著名却有一定知名度的商业魔法师们，畅通无阻地回到自己的地盘，稍微检查一番后，立即发现来不及带走的瓶瓶罐罐，多多少少都有残破和缺失，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对于自己不小心打破的家什，魔法师们不好斤斤计较，可是不翼而飞的那部分，却总是怀疑是被营地的冒险者不问自取地擅自拿走的，没准还是主持人崔弗等人有意无意地暗中示意，或者是默许点头，否则的话，哪个狗崽子敢如此大胆，难道不怕魔法师的报复？

    于是，这几位在法师塔经济区产业巨头的眼里，完全属于作坊手工从业者的底层魔法师，联起手向斯崔尔营地表面上的主持人，无头骑士崔弗提请战时财产意外损失的补偿申诉，态度刚开始还有些平和，发现谈判对手为了顾全大局全盘接受后，一下子就变得胆大包天，甚至有些狂妄自大，一度发出十倍赔偿的离谱要求。

    这样的态度实在是过分，不仅激怒了营地的主持人，就连土系魔法师本顿阁下，营地幕后大股东之一，都有些恼怒了，认为这些只顾着眼前的利益，毫无客卿道义的狗东西太没有眼力。

    营地幕后的其他大股东们对这些临阵脱逃的工匠魔法师，却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营地进出口贸易渠道上，这几位魔法师可是掌握技术和货源的大佬，可是什么惩罚的措施都没有，就会寒了外敌侵袭时，奋起反抗的普通冒险者的心。

    所幸的是，这片核心地带并不是所有魔法师都选择逃走，有一位现在看来属于古典魔法师的罗迪阁下，毅然而然地挺身反抗，而且战果还相当不俗的样子，这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于是，在所有冒险者包括罗迪自己都不知情的前提下，打退鱼人部落一波侵袭的斯崔尔营地，开始有意无意地着重宣传流浪法师的事迹。

    这是一种很美妙的手段，放大一个人的荣光和耀眼的战绩，就像太阳似的遍洒光辉，以此来掩盖那些毫无作为，甚至拖后腿的同类的暗淡失色，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前后也就两天半，流浪法师罗迪不仅在斯崔尔营地出尽风头，就连附近几座冒险者营地，都有与他息息相关，被有人信添油加醋后，越传越离谱的传说（传说度 1）。

    不知不觉中成了“大人物（mr.big）”的流浪法师，对围绕自己为核心的传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罗迪此时正有些自顾不暇。

    流浪法师心里本能地抵触无眠冥想，畏惧入睡后梦中诡异之声的喁喁低语，导致这两天根本没有睡好，不仅顶着两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时不时张大嘴巴打呵欠的模样，实在是很破坏自己的一骑当千的英伟形象。

    冒险者里多的是一步三计的人精，有人看出流浪法师罗迪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觉，不仅体质变得虚弱疲乏，就连施法状态恐怕都维持不了高度的专注和敏锐的意志。

    于是，在斯崔尔营地清理掉鱼人部落暴起发难侵袭的战斗痕迹，逐渐恢复往日的日常运作后，有个刚出道的咒法系魔法学徒，据说来自北境“夜愿塔”的利害角色，打算踩着流浪法师罗迪这位声名远播的大人物的肩膀走向人生的巅峰。

    此举得到了很多不忿罗迪抢走荣誉的冒险者的认可，暗中给予了不少精神上的支持。

    利用小孩子都能一眼看穿的蹩脚陷阱，刻意引导流浪法师罗迪闯入魔法学徒拉斯特的露天魔法试验场所，破坏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炼狱怪物召唤阵”，导致小型生命浓缩和元素坍塌两个试验项目彻底玩完。

    深红色炼狱能量和高密度四系元素失去平衡产生剧烈冲突，引发出有如连环火球的剧烈殉爆，震荡大气产生的冲击波，瞬间将简陋不堪的试验场所横扫吹走，鸡零狗碎的烧瓶、试杯掉落的遍地都是，吸引了更多人看过来。

    为了不引起流浪法师罗迪的注意和怀疑，摘下防冷戒指、火元素抵抗手镯、龙牙之坚韧项链等十几件咒法系防护首饰的咒法系魔法学徒拉斯特，没有想到炼狱能量和主系元素的殉爆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对炼狱怪物傀儡化试验被强行打断后产生后果的低估，以及对自己防护力的高估，导致现在的他被震地内脏移位，灰头土脸地非常狼狈，关键的是拉斯特脑子昏昏沉沉的，一副随时都会昏迷的近透支状态。

    所幸的是，咒法学徒贴身佩戴注入三滴独角兽鲜血的玉佩，这件被附魔“触发术”的奇物，在拉斯特状态低迷时，主动触发出一个二环.清醒之光，在关键时刻把他从崩盘的边缘地带使劲拉了回来。

    听到偌大的动静，迅速赶过来的冒险者们，九成都是咒法学徒的同伙，甚至是背后出力支持的主谋，发现拉斯特差点昏迷，一颗心就像是被鱼人术士的“生命掌握”似的，随时都会被捏爆。

    好在，咒法学徒也是有些底牌的，凭着暗藏在身上几件附着强烈魔法灵光的奇物，拉斯特不仅恢复过来，体内的施法源泉似乎还有了不小的长进。

    “据说，学院派八大派系里，能够进入咒法系的都是怪物！别看拉斯特不过是个刚出道的学徒，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源泉就激增了两倍，翻了一番都不止，简直就是践踏像我们这些普通人常识的怪物。”

    围观的冒险者里面，有心怀不轨之徒用刻意压低，却能让所有人听清楚的低频声音，反过来坑了咒法学徒拉斯特一把。

    这就超过那些想把流浪法师罗迪拉下马的同伙甚至是主谋的预料，他们暂时弄不清楚说话的人到底是什么居心，只能暂时按下怒气，眼角余光不断地扫视周围左右，打算把这个该死的搅局的家伙找出来，弄死！

    与此同时，试验场所被人破坏，哪怕唯一嫌疑人流浪法师罗迪并不是故意这样做，初心也是为了避让一匹被马蜂刺中撒腿狂奔的惊马，才会闯入毫不设防的试验所在地，可是当事人兼受害者的拉斯特指着他的鼻子呵斥，甚至是痛快淋漓地咒骂，不想多事、只想尽快完事和解的罗迪只能默默地忍受。

    谁知，在一众同伙和主谋围观下，咒法学徒越骂越起劲，不仅将罗迪贬斥成骆驼粪蛋上的蛔虫卵，发现还没有激怒罗迪，就把心一横，突破自己的底线，开始反复问候他的直系女性亲属。

    祸不及家人，流浪法师罗迪再也忍受不住了，几天几夜没睡好觉，导致判断力严重缺失，竟然在脑子昏昏沉沉的时候，悍然对咒法学徒拉斯特释放了一串“五指小火球”。

    这种在大型马戏团巡回舞台上用来耍帅的魔法师擅长戏法，顶多也就是蜡烛火苗的伤害程度，怎么可能奈何的了重新佩戴上防护戒指的咒法学徒。

    拉斯特看到“五指小火球”朝自己砸过来，不得不强行压住自己狂笑的想法，硬生生摘下防护戒指，才让五颗蜡烛火苗大的火球，“狠狠”地砸在自己身上，转眼过后在防火布制作而成的罩衣上悄然熄灭，冒出一缕缕寡淡的青烟，实在是乏善可陈。

    于是，拉斯特不仅从实验场所被人毁坏的苦主，一下子升级变成被当众行凶者意图灭口的天字第一号受害人，眨眼间而已，变得占尽道义，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圣人”。

    “罗迪阁下，你竟然一错再错，枉我曾经一度仰慕你在鱼人部落侵袭营地时挺身而出的崇高身影。你罪责有三：第一，无缘无故破坏我的重要试验，原本我可以利用此次试验成果，向咒法系法师塔中的佼佼者【夜愿塔】提交转职为正式咒法师。第二，我只是不甘心几个月积累下来的试验材料被销毁一空，随随便便说了你几句，竟然就要出手灭我的口，罗迪阁下，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第三……”

    咒法学徒拉斯特的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地层层推进，利用舆论造势吸引更多无关的冒险者过来，流浪法师罗迪终于感受到压力山大，原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他看到附近围成一圈的冒险者默然的表情，逐渐变成敌视，甚至流露出淡淡的鄙夷。

    罗迪终于濒临崩溃了，没有想到，咒法学徒拉斯特一个利害点的法术都没有甩出，仅仅是用口舌之利，就把自己逼迫到后退一步就是悬崖的绝境。

    这时，梦中经常出现的喁喁低语声再度出现，似乎察觉到流浪法师乱成一团糟的精神，立即趁虚而入。

    “没有碾碎所有一切不服的压倒性力量，被人当成猴子在众人面前耍着玩，肯定很难受？你又何必固执己见呢？放弃吧，到处流浪冒险拾取的魔法碎片，只能让你止步于一个蹩脚的魔术师……放弃抵抗，敞开胸怀，把身体控制权，交到我的手里！”

    罗迪心里还是拒绝的，可是外界始终陆续到来的压力，把他的最后防线彻底摧毁了，流浪法师抬起头，两颗眼珠子各自滴溜溜乱转，就像一只被圣锤打昏，头顶冒出无数金星手拉手跳舞的炼狱胖头鱼。

    最后的回光返照，罗迪大声地呵斥道：“快逃吧！它就要出来了……”

    附近冒险者一脸不可思议，有人戏虐着露出讥笑，有人不以为意的哈哈大笑，只有咒法学徒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猛地抬起头，目光锁定在苍穹顶端的神秘地带。

    瞬息间，拉斯特感觉到一股气势恢宏的伟大意志从天空深处掉落下来，无比精确地瞄准垂头丧气的流浪法师，咒法学徒心里剧震，知道大事不妙，头也没回，直接转身贴地溜走，根本看不出身上承负着炼狱能量殉爆的双重元素伤痕。

    周围的同伙和主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流浪法师往前垂落头颅，肩膀就像垮掉似的，两只手软绵绵地前后晃荡着。

    “……一个人独自在异国他乡作客，每逢节日来临时加倍思念远方的亲人！”

    话音刚落，罗迪的背部朝天空喷出炽热的蓝白色射流，瞬息间一分为十，变成摆荡飞舞的炽白飘带，危险的蓝光氤氲而生，明显是高能跃迁反应，看上去曲曲折折的光翼，又像是不停放射的闪电。

    “异界神侍！星界使徒？不，这是驾御闪电雷霆的力之御天使！在上个纪元，魔法帝国治世期间，和看守镇压神孽的百臂巨人、飞翔在伟大神力光辉里的神圣巨龙等神性生物在同一个天国序列里，战力凌驾在（rank0）英雄神、准神之上，足以匹敌微弱神力……”

    “夜愿塔”的当代主人通过咒法学徒的双眼，目睹以流浪法师罗迪为容器，降临在地上的御天使，哪怕只是投影化身而已，却毫不犹豫地切断了和拉斯特的连接，彻底抹除了彼此之间的痕迹。

    遥远的北方，能够经常看到绿色极光，某种高能跃迁效应的极地圈地带，赫赫有名的夜愿塔创建耸立至今超过一千年。

    这一代的法师塔主人负手俯瞰着阻挡极寒冻气流南下横扫万国万邦的世界之脊，东西横亘长达万里的巨龙山脉，想起自己看到御天使的投影分身，心里莫名一动。

    “摆弄人类命运的诸神，祂们的看门狗再度出现了。这是否意味着千年帝国时期治世的万神殿迎来了复苏之时？可是，我记得有预言说，诸神陷入长眠沉睡，永远不会回归。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