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阳光惩罚

    巨神峰北麓妙喻岩至理洞，当深秋黄昏最后一缕暮光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一头身躯臃肿、估计是溺水而死的雄性僵尸睁开了肿胀的死鱼眼。

    像它这种连“阳光惩罚”都承受不住，白天都在阴暗潮湿洞穴里睡觉，不敢响应开工号召的低级僵尸，身为僵尸领主的“妙喻王丹泽理”麾下不知道有多少。

    出身人类堕落法师的丹泽理是最早响应橡树代行者号召出来做事的黑暗居民，尽管他并不如背后有魔鬼祖先的魔党，可以转头去抱巴托地狱的大腿。

    一夜之间召唤出数目在规格外，成百上千只鬣魔、小鬼，甚至是从异界而来的挖矿专家灰矮人，可是身为僵尸领主还是有自己的门路。

    不说利用巨神峰北麓山阴负能量浓度较高的优点，大幅度提升普通人的尸体转化为僵尸的效率，就说被巨龙山脉阻挡南下的寒潮气旋。

    每年都有冻死在一层层加厚的冰川里的牺牲品，尤其是那些初来乍到的新人。

    随着每年短暂的融雪之月（7月），不幸遇难的陈年老尸顺着山涧雪水洪流冲到山脚下。

    妙喻王丹泽理都不必自己亲自出手，随便使唤麾下的大僵尸，在下游横拉几副渔网，都能搜罗到少说几百条咸鱼，往空荡荡的埋尸之地一扔。

    用不了多久，除了解除出力限制、力气大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僵尸军团，就连他麾下直属近卫都能补充不少存货。

    挣扎起身后的死鱼眼僵尸，自顾自地走出狭小的洞穴，穿过黏膜系魔法附魔而成的能量膜，尖角头盔、链盾胸甲、拳套铁镐，同时附着在它身上。

    遍布长短尖角的头盔保护僵尸的脑子不被饿极的同类咬开后颈吃掉，四条精钢锁链将一面多层复合重盾牢牢地咬住僵尸的肚子，避免被同类撕开肚皮挖出里面的内脏吃掉。

    惟有与铁镐一体浇铸的铁拳套，让出力超越普通人很多倍的僵尸奴工们，能够飞快地挖掘着前进，发现更多有价值的矿石。

    死鱼眼僵尸最近运气不错，接连挖出了几百斤含铁量很高的富矿石，获得了不少积分。

    负责监工的亡灵武士自作主张，直接把积分兑换掉，甚至没有经过上面的同意。

    也就是自己用不完的防腐药剂，以及一支从活化构装体小头目，一位刀锋都统手上弄来的万金油，作为奖励换给了这个新人。

    没想到，来自后勤部门新进炼金师学徒诺贝耳调配的防腐药剂，由于经常发生爆炸，被好事者戏谑称为不稳定化合物的小玩意。

    竟然令死鱼眼僵尸干涸的脑子活化了，凭空产生了细微的灵性和初步人格，甚至还有一点点基于智慧生物生存本能的能力。

    继续伪装成无智无识的僵尸苦工，和无数同类待在一起来自保，已经成为死鱼眼僵尸的本能。

    至于给活化构装体增加关节润滑度，防止氧化生锈的万金油，用在僵尸的身上，似乎效力有些不可思议。

    出力过度就会断掉的肌肉纤维，受到万金油的滋养，似乎恢复了残损再生，生前才有的自然修复能力。

    不过，这种程度的修复只有恢复原状的效果，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撕裂断掉的肌肉纤维再生修复后，会变得越来越粗壮坚韧。

    死鱼眼僵尸装作和身边的同类一样，全副武装地鱼贯进入矿洞，密密麻麻地头上扣着尖角头盔的身影，简直一眼望不到边。

    在个体看来连续不断地挖掘、采矿工作，重复重复再重复，似乎永无止境，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结局。

    可是在矿山管理层看来，排列整齐涌入矿洞的僵尸奴工们，简直就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工具，它们从地底带来源源不断的矿石。

    哪怕价钱被垄断出货渠道的橡树代行者压地很低，依旧带来海量的财富和金钱。

    冒险者最害怕的不是举手抬足之间就是一个个魔法、法术的堕落法师，而是手里掌握富可敌国的金钱，多地能够当场收买交托后背的伙伴反手一刀捅进心脏。

    贫穷的堕落者除了坚决执行正义的竖琴手联盟，就连饥不择食的冒险者都不想搭理。

    可是，一夜暴发的亡魂法师却能大肆挥洒金币，从人脉遍布北地，打通所有关节的奴隶贩子手里直接购买新鲜的尸体和沸腾的血液。

    原本数目庞大却松散联盟的堕落者集团出现分化了，如橡树代行者预料中的那样，变成了顺应时势而有钱的魔党，以及固执己见后变得越发贫穷的黑暗居民。

    当魔党们拼命压榨鬣魔、小鬼的劳动成果，毫不吝啬地凑钱，在地底深处建立魔法塔。

    抓住修理之月（11月），夜空深处三个月亮同时升起的机会，黄月和青月“交错”时，会将白月瞬间染红，出现极其罕见地“血月”现象。

    魔党联手升起血月魔法塔到地面，肆无忌惮地汲取天体转化反射的负能量，开启了盛大的血月献祭仪式。

    不仅是魔党里面的嗜血种魔鬼后裔得到大幅度提升，就连魔法帝国边境军领分支家族，投入黑夜女神麾下的培瑟芬家族的诸位鲜血之子，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曾经作为堕落者联盟的代表，与橡树代行者罗迪会面的铂金贵族马尔萨斯·德·泰拉·培瑟芬沐浴在血月光辉中，不仅展开了面积更大的蝠翼，就连附肢翼手都提前获得。

    换句话说，有了如臂使指的翼手，就可以尝试修炼双重施法，尤其是注重手势、咒语的咒法系魔法，诅咒、傀儡之类的偏科法术也可以着手进行。

    经历此次血月生化，魔党人数虽少，实力却大幅度提升，且从堕落者联盟内部拉拢了一大批鲜血之子出来，气势变得越来越强。

    以恶魔后裔为首的顽固保守派已经不能继续待在巨神峰，这座被人挖地千疮百孔，越来越陌生的家园，不得不转移到附近依旧被厚厚的冰川覆盖住的雪山里苟延残喘。

    橡树代行者注意到魔党的崛起和顽固派的没落，忍不住笑了，轻轻摇了摇头。

    “我代表先进的生产力发展模式，我指引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我带动最广大的人民走向最大化的利益……”

    这不是激进派战胜顽固派，也不是改革战胜保守，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罗迪俯瞰着犹如毒刺的巨神峰被一点点地挖空，能够眺望窥视深谷领地埃隆戴尔的天然瞭望塔就此结束了亘古长存的命运。

    至少在这一点上，没有人知道这才是罗迪的本意。

    “说什么多废话干嘛？有钱大家一起赚嘛！谁赞成？谁反对？”

    没有人回答罗迪的自言自语，不过以黑堡为根据地和流通中枢的贸易网络，一个囊括北地社会方方面面，总数高达十几万人的煤铁共同体。

    正用无数人在沉默中递钱、接钱、数钱的方式，间接回应了橡树代行者的思辨之问。

    人可以背叛自己的出身、阵营、甚至是信仰，却不会背叛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利益。

    这是人性！我喜欢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