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雁策魔龙 黑暗英雄

    一句话，打破了应龙师的算盘。此刻他明显的气势变化，基本宣判了这场会面的结果。

    雁王拆破应龙师道：“你在等元邪皇打回鬼祭贪魔殿，借由他的手铲除戮世摩罗，然而元邪皇只想摧毁六绝禁地，开启伏羲深渊。在你虚度的光阴内，元邪皇已经毁灭了无极山，向着九界归始更进一步。”

    “原来，这才是元邪皇真正的目的。”应龙师冷静下来，疑惑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为了回到烛龙生长的环境，让畸眼族重拾血脉的荣耀。”雁王注视着应龙师的神情，“届时不说成百上千条烛龙，就算只有寥寥数几，疆主的皇位还能坐得安稳吗？”

    “这就是你来找老朽的目的？诱导老朽协助人界对付元邪皇？”

    雁王高深莫测地回答道：“不是诱导，是交易。我的目的，就是让游戏持续下去。无论是始界回归还是九界和平，都太无聊了。所以我要与疆主交易，用修罗国度与幽闇联盟的灭亡，换取凶岳疆朝与人界合作，歼灭元邪皇！”

    应龙师为他的气场所震，一时无语。过了片刻，他沉下气说道：“你的口气未免夸大。老朽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的第二个情报。”雁王凝视着应龙师的双眼，“你不敢用出的底牌，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如果那个人，从始至终就没醒来呢？我的第二个情报——你见到的永夜皇是无我公子所扮，他其实是另一个血月孤红。”

    “嗯？”应龙师思索了一番，不由惊呼，“竟然是他！所以元邪皇才会对他出手。但是这能帮助到老朽什么？是他还是永夜皇，都让老朽忌惮，不能轻易进攻修罗国度。”

    “无我公子是我的目标。”雁王背身睨视应龙师，“他已经叛出修罗国度，无须疆主费心了。我最后奉上的情报——戮世摩罗听信谗言，赶走了公子开明。现在，快踏出成功的一步，让我欣赏疆主的魄力。”

    “嗯……”

    附近树上，一个透明人影无声打了一个哈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鬼祭贪魔殿？他太思念话唠君了。

    鬼祭贪魔殿，杀生鬼言无端打了一个喷嚏。戮世摩罗嫌弃地赶他出去，握着传形纸人继续恍神。

    『君就是君，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永夜皇受墨家影响，你能学她的义，不能学她的仁。王不徇私，法不容情。无规矩不成方圆，无制度不成国家。记住，修罗国度没有背叛，只有牺牲。』

    戮世摩罗斟酌许久，还是没有动用纸人。这是他的出师考验，他不能让无我公子失望。

    【小无，反感墨家的你，绝不屑于默苍离的教育。我相信，你的用意不是逼我杀你，不是将我变成不是我的人。出师……到底怎样做才算出师？超越无我公子，这可能吗？】

    忽然，响亮的杀声传来，是鬼祭贪魔殿遇袭。

    “难道是元邪皇打来了？”戮世摩罗立刻否定这个念头，“他的布局不可能出错，不是元邪皇。”

    戮世摩罗收起纸人，准备亲自查看。就在此时，杀生鬼言急匆匆回返。

    “帝尊不好了，外面有好多尸体啊！”

    天降大雨，亡灵自地底苏醒，围攻鬼祭贪魔殿。面对源源不绝的尸军，修罗军逐渐死伤惨重了。

    “嗯？”戮世摩罗迸发魔火，击碎爬起的群尸，“应龙师！”

    看到戮世摩罗现身，应龙师操控大军，欲以人海战术困之，不让他有机会支援三尊。

    “戮世摩罗，你带给老朽的耻辱，今日便用你的部下血偿。”应龙师趁机耀武耀威，“你以为小小的魔之甲，真能让老朽束手无策？没了血月孤红，老朽要对付修罗国度易如反掌！”

    戮世摩罗没心情听他放屁，燃烧魔焰的逆神杀出血途，与邻近陷围的炽阎天会合。

    戮世摩罗不解地说道：“这些尸体来得不正常。这几天，我早就吩咐清理死人骨头，灵界人的尸体都被挖走了，他不可能还叫得出亡灵。”

    炽阎天回答道：“是应龙魂元，曾害得先帝自毁根基，兵败沉沦海。”

    “这东西，竟然还有一颗。”戮世摩罗露出憎恶的表情，“我突然感觉，史艳文是一个好父亲。”

    应龙师欣赏着他们的挣扎，得意地大笑：“哼哼哼……你们还记得凶岳疆朝引以为傲的血脉，老朽可怜的儿子啊。他们的牺牲本可成为凶岳疆朝成功的基石，却因为西经无缺陈兵沉沦海，功亏一篑！”

    戮世摩罗禁不住呵斥道：“快闭嘴吧！你一开口，鬼言也似仙音，狗屎都比你芬芳。有你称托，史艳文的形象在我心里光芒万丈。至少他牺牲儿子是为了大义，而你只成全了自己的野心！”

    “嗯？”应龙师刚要发怒，转眼反应过来，“无须与你置气，反正你也只剩口舌之快了。只要修罗国度在此覆灭，一个亡国之君又能拿老朽怎样？死灵大军，杀！”

    “这样抵挡只是徒劳，煞魔子整军也要时间，远水救不了近火。”戮世摩罗拿定主意，下达命令，“众军突围，弃守通道！”

    “想突围，没这么容易！”应龙师赌上底牌，哪能放他们离开，“苍天悲叹！”

    戮世摩罗替炽阎天挡下攻击：“我来断后。找荡神灭、曼邪音，撤退。”

    炽阎天固执地想要留下：“属下怎能让帝尊断后。”

    “你们死了，我找谁发号施令？”戮世摩罗不耐烦地催促，“别废话了，我是帝尊听我的。”

    炽阎天一震，死死握紧重黎：“是！”

    戮世摩罗反向开道，挥剑斩杀尸兵：“虽然和你相提并论会拉低我的格调，但是王对王才叫公平。就算不能杀掉你，让你无法分心也是胜利。”

    “凭你？太年轻！”应龙师挽动崩云古幡，浑身散发黑气，“老朽作为凶岳疆朝之主，靠的可不止术法。”

    戮世摩罗讥讽应龙师道：“当然，还有装疯卖傻的卑鄙无耻。用血亲的灵魂操纵尸体，茅坑里的苍蝇都比你干净，西剑流的贱人也没你恶心！”

    “嗯？”应龙师气得直接出招，“六阴噬神！”

    应龙师发出一道电光，戮世摩罗早有防备，翻身闪避。自恃魔之甲在身，戮世摩罗勇敢近前，欲中断应龙师的术法。

    “天真。”应龙师挥幡架住逆神，运气与戮世摩罗对掌，“雨中战势是老朽的主场，而老朽之子的魂元也将帮助老朽，继续当初没有完成的胜利。”

    戮世摩罗冷冷看着应龙师：“别再提你的儿子了，你简直污辱「父亲」两字。牺牲亲人的魔，同样可恨！”

    另一边，炽阎天全力搏杀，找到了荡神灭与曼邪音。双尊身后只余少量伤兵，身上也都挂着数道血痕。

    “荡神灭、曼邪音！”炽阎天急忙为二人解围。

    “炽阎天！”曼邪音看了看炽阎天身后，“帝尊呢？”

    “帝尊让我们撤退。”

    荡神灭拧着眉头质问道：“你抛下帝尊一个人逃走？”

    “这是帝尊的命令。”炽阎天语气沉重地说道，“失去通道，至少不能在此全灭。”

    “嗯……”荡神灭思忖了片刻，发出掌气破开通路，“你们快走！”

    “荡神灭！”曼邪音一脸震惊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

    “命令，我很久之前就违抗过了。”荡神灭无所畏惧地回头，“再违抗一次又有何妨！”

    话音甫落，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他穿着魔之甲所以断后，你回去是嫌尸体不够，再送一具吗？”

    『记住，修罗国度没有背叛，只有牺牲。一国不容二王，一心不事二主。与其等待背叛，不如尽早牺牲，成就英雄之名。』

    “牺牲，牺牲谁呢？”戮世摩罗劈向应龙师，仗着魔之甲宣泄心情，“谁规定，谁一定要被谁牺牲？”

    应龙师破不了魔之甲，既要分心施法，又要受到疯狂的攻击，终于忍无可忍地怒骂：“戮世摩罗，你发什么疯！老朽牺牲自己的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戮世摩罗被他的话刺痛，全力攻向应龙师：“为什么能讲得这么天经地义！为什么儿子就该被父亲牺牲！为什么小我一定要成全大我！为什么被牺牲的人也要学着牺牲别人！去他的大我小我，我只想要自我啦——”

    火焰随着情绪爆发，烧得应龙师措手不及。死灵术法被迫中止，霎时云开雾散，雨过天晴。

    戮世摩罗退后休喘，伸手接住洒落的日光：“人不能为自己而活，别怪他人为你做主。这世间没什么大我小我，只有我。这就是最后一课，我出师了。”

    “戮世摩罗！”

    戮世摩罗掏了掏耳朵：“别叫了，你的术法崩解了。仅靠凶岳疆朝的人马，根本拦不住三尊。现在我要走，你也只能相送。”

    正说着，公子开明追着荡神灭出现：“你这个牛头牛脑牛脾气，怎么固执得讲都讲不听！”

    “嗯？”应龙师循声看向公子开明，“公子开明！”

    公子开明厚着脸皮招呼道：“疆主久见了。”

    戮世摩罗瞥了一眼应龙师：“阿鼻尊，你竟然没走，还带了帮手回援，真正够义气！”

    “别会错意了。”荡神灭走向戮世摩罗，“如果鬼玺流落到凶岳疆朝，荡神灭会很为难。”

    戮世摩罗假作悲愤，抬起颤颤巍巍的手：“荡神灭，你……这阵交他，快走！”

    公子开明未及反应，便见戮世摩罗拉着荡神灭逃走。应龙师没有阻止，因为他巴不得先除掉公子开明。

    “竟然卖我！”公子开明瞪大了双眼，转向虎视眈眈的应龙师，“疆主别动手，先听我讲一句。你可知——”

    不待言，应龙师一拄崩云古幡，爆冲的地面震退公子开明。

    公子开明无奈地化出兵器：“先听我讲啊！你可知元邪皇的目的？”

    “那不重要。呀！”

    “太重要了。啊！”

    应龙师冲向公子开明，雄沉的一击将其击退。

    看着再度逼杀的应龙师，公子开明沉声迅速说道：“他要破灭九界，回归始界。”

    说完，公子开明刻意不动，等待应龙师罢手。然而应龙师并没停下，重重一杖砸落。

    “啊！”公子开明不可置信地倒退，“应龙师，你……”

    一击得手，应龙师悠然自得地说道：“老朽讲不重要，是因为老朽知道。公子开明，在老朽面前卖弄心机，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阴险！”公子开明阴沟翻船，虚晃一枪准备遁逃，“三十六计，走是首策！”

    应龙师从容不迫，施法封住天路：“龙师诰天·东云窃法！”

    “啊！”公子开明一头撞上阵法，被雷电之力击落抽搐。

    身后传来惨叫，戮世摩罗回望一眼，正好看到人影坠落：“木鸢脱身术，我都知道提防，老应虫会不知道？年轻。”

    出于最后一点情谊，荡神灭询问道：“就这样出卖公子开明，没事吗？”

    戮世摩罗不以为意，冷哼一声：“放心，有事也是应龙师出事。”

    “这是何意？嗯？”荡神灭陡然止步，凶狠地盯着前方，“你是谁？为何拦路？”

    “在下，雁王·上官鸿信！”雁王转身望着戮世摩罗，“修罗帝尊，久仰大名。”

    戮世摩罗抬手捏住鼻子：“荡神灭，你有没有感觉窒息？”

    “没。”荡神灭诚实地回答道。

    “这么浓的墨臭没闻到？”戮世摩罗拍了拍荡神灭，“可能因为你不是智者。”

    “墨臭？”

    戮世摩罗松开鼻子，指着雁王说道：“前任墨家钜子的模仿者，能不臭吗？”

    雁王平心静气地说道：“挑衅我不是正确的一步，尤其是带着拖累的情况下。”

    “你讲谁是拖累！”荡神灭忍不住动手，却被戮世摩罗按住，“帝尊！”

    “你还真是好激，看到红布就黑白冲。”戮世摩罗收起轻佻的态度，“我记得你，你给了炽阎天一本「西游记」，并在我的面前救下公子开明。”

    “沉得住气，才是帝王的心性。”雁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做得很好，没让无我公子失望。”

    戮世摩罗目光一沉：“这句话，有很多意思。”

    “走上这条路，他将会成为你们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