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心魔彼岸 隔世相逢

    过了片刻，收到讯息的史艳文找到天地不容客，欲诉元邪皇以及伏羲深渊的事情。

    为了不让史艳文打搅训练，天地不容客带他换了个地方。就在两人离去不久，洞内的雪山银燕出事了。

    背着雨音霜脱身之后，雪山银燕又在梦中遇到剑无极。剑无极同样重伤在身，并且带来还珠楼、黑水城、苗疆全灭的消息。

    所有的人都死了。平日里以为不可能死的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只支撑了一点时间。元邪皇太强了，强到哪怕孤注一掷也打不赢。报仇成了一种奢望，同时为苟活的人带来深深的绝望。

    “可恶，现在这种情形，我是要怎样……为凤蝶报仇……”

    气氛在剑无极的悲痛中沉默。

    雪山银燕看了看雨音霜，对剑无极说道：“剑无极，你想孤注一掷吗？”

    剑无极错愕地回过头：“你想去找元邪皇？”

    “我们没退路了。”

    雪山银燕秉着破釜沉舟之心，却只得到剑无极辛辣的讽刺：“以你现在的实力，要去打连任飘渺、苍狼都赢不了的元邪皇？你忘了我之前是怎样跟你讲的了吗？”

    雪山银燕忍着屈辱道：“我不管你讲过什么，但我们还有一剑无悔！”

    “你的啸灵枪呢？”

    “这……”

    见他语塞，剑无极继续冷嘲热讽：“连兵器都不在身上，还讲什么一剑无悔。你是存心要拖累我们吗？”

    雪山银燕浑身一震，恼羞成怒地反驳道：“我只想要帮忙！”

    “帮忙？”剑无极面露冷笑，言辞更加尖酸刻薄，“你现在没兵器、没实力，就想拖着我们重回战场？你以为这是勇气吗？不是！这不是勇气，这只是你想证明自己没这么弱，所以用别人的命逞强，结果就是谁都保不住。你看，你连霜都没办法保护了，还妄想要打元邪皇？”

    “你！”

    “还想辩解啊？你不清楚这次遇到的是怎样的敌人吗？中原、苗疆都挡不住了。还珠楼失守，黑水城的人都死了。忆无心也死了，凤蝶……凤蝶她……”提起凤蝶，剑无极瞬间哽咽，“凤蝶也死了啊……”

    雪山银燕低下头，悲凉地走到剑无极身边：“是。是我不够强，所以才让你不信任。就算真正联手，只是拖累你。是我……”

    听着他自责的话语，剑无极没再挖苦，而是掏出两颗似曾相识的药丸。在剑无极口中，这是修儒临死之前交代的药丹，用来提升雪山银燕的实力。

    信以为真的雪山银燕并不知道，他无意间触及、映射到梦里的药丹，就是害他陷入拟真噩梦的元凶。至于另一个元凶——天地不容客，此时正毫不知情地与受害者的家属交谈。

    两颗药丹下肚，梦境遽然生变——

    “好了，我们必须赶紧……”

    催促的话被凄厉的哀号打断。雪山银燕回头望去，顿时目眦欲裂。只听一声嘶吼，心神狂乱的雪山银燕再度走火入魔。

    等到天地不容客回返，雪山银燕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那个曾装有彼岸虫的空盒。

    梦境之中，惊心动魄的一幕——戮世摩罗手握逆神，自后刺穿雨音霜的身体。

    雪山银燕崩溃至极，痛苦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二哥！”

    “你叫我什么？”戮世摩罗搅动兵器，迫使雨音霜吃痛出声，“仔细看看，我是你的二哥吗？”

    雪山银燕又惊又怒：“住手啊，快住手！”

    “哈哈哈……”戮世摩罗森然狞笑，化作黑雾将雨音霜包裹。

    女人的惨叫像是被掐断一样戛然而止，接着黑暗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脆裂声。

    “这是什么怪物！”剑无极咒骂一声，拽起雪山银燕的衣襟就跑，“笨牛，走啊！”

    “剑无极……啊！霜，霜……”雪山银燕奋力呼唤，却是再也听不到雨音霜的一声『银燕』。

    回到现实，天地不容客循着脚印四处追寻雪山银燕。而在另一方向，元邪皇漫无目的地游荡。察觉到不寻常的杀气，元邪皇快速退至暗处，目送天地不容客飞奔而过。

    同一片树林之中，无我公子如有感应，若有所思地望向一方：“幽灵魔刀，近了。”

    剑无极拖着雪山银燕一路狂奔。然而没逃出多远，生路便被一道黑色人影截断。

    剑无极陡然停步，不可置信地喃喃：“可恶，哪会这么快啊？元邪皇！”

    “元……邪皇？他是元邪皇？”雪山银燕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什么荒谬的事情。

    黑影以戮世摩罗的口吻说道：“欸~我是二哥啊，你最亲爱的二哥。虽然外貌跟以前不同，但是毋庸置疑，我就是你的亲二哥。小弟，快到二哥这边来，我带你去找父亲。”

    剑无极慌乱地提醒道：“笨牛，你别被他骗了！他不是小空啊！”

    听到剑无极的声音，雪山银燕猛然惊醒：“你……真的不是二哥？”

    “奇怪，不是你叫我二哥？为什么不认我了？”戮世摩罗的声音充满困惑，逐渐变得哀怨、愤怒，“我知道了。连你也想杀我……连你也跟父亲一样，想要牺牲我！”

    雪山银燕头脑一乱，下意识解释道：“二哥，不是……我不是……”

    “笨牛啊，你到底是在讲什么啊！”剑无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不是你的二哥了。他杀了霜，是你的仇人！”

    戮世摩罗叹息道：“那是我被人控制，并非自愿。反正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二哥习惯了。银燕，你会因此想杀二哥吗？”

    “二哥，你真的是二哥！”雪山银燕大喜过望，忍不住告诉剑无极，“剑无极，他不是元……”

    “小心啊！”剑无极大叫一声，挺身挡住魔爪的偷袭，“啊！”

    “啊？”看清眼前的一幕，雪山银燕脚下一软，“剑无极！”

    “哈哈哈……”黑影笑得身形散乱，复又以戮世摩罗的声音说道，“银燕，二哥又控制不住自己了。请你原谅二哥，二哥真不是故意的。”

    黑烟钻入剑无极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即便疼得满头大汗，剑无极仍是咬牙提醒雪山银燕：“笨牛，他不是……啊！”

    “剑无极！”雪山银燕气血上涌，不顾一切地冲向敌人。

    铆足力量的一拳，打在黑烟凝实的铠甲上，却连波纹也未泛起。

    “自身尚且难保，遑论保护他人。”黑影捏爆剑无极的心脏，释放黑雾吞噬他的尸体，“弱，且自以为是。”

    “剑无极，剑无极……”雪山银燕悲痛泪流，发了疯似的攻击敌人，“为什么……为什么？元邪皇！”

    “愤怒，你没愤怒的权利。”黑影睥睨着雪山银燕，舍尽恶趣味的伪装，只保留最冷酷的杀意，“弱即是罪。弱者的信念，从来比蝼蚁更卑微。”

    雪山银燕越打越无力，越无力越疯狂地攻击对手。

    “还来，还来……将他们的命，还来啊——”

    与此同时，元邪皇意外发现雪山银燕，遭受意识不清的雪山银燕的攻击。他以为自身的行踪暴露，出掌欲取雪山银燕之命。就在雪山银燕危急之际，一道强劲直突元邪皇而来。

    “嗯？”黑影被罡气震得后退，一双血瞳如针紧盯来人，“是你……我见过你。”

    趁着元邪皇分神，雪山银燕挣脱束缚，冲到一棵树旁喊打喊杀。元邪皇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向救下雪山银燕的那人。

    “是你。”元邪皇悄悄将手背在身后。

    “杀，杀啊！”雪山银燕捶完树干，对着空气乱打一通，“元邪皇……元邪皇！”

    无我公子看向雪山银燕，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元邪皇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自然发现了无我公子的神情变化。

    “你认识此人。”元邪皇判断道。

    “雪山银燕，史家老三。”无我公子移开视线，对上元邪皇的双眼，“你该庆幸我阻止了你，没让你成为恩将仇报之辈。”

    “嗯？”元邪皇的目光骤然变冷，“他是俏如来、戮世摩罗的小弟？”

    无我公子似笑非笑地问道：“后悔没将他抓作人质吗？”

    元邪皇高傲地冷哼一声：“本皇与你不同，不屑用卑劣手段。”

    “你是说那五百畸眼族民？”

    元邪皇被戳到痛处，勃然大怒：“你……该死！”

    知悉元邪皇的功体状况，无我公子浑不惧怕他的色厉内荏：“感谢我吧，应龙师死了。长琴无燄、戮世摩罗都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你的胜败，不影响畸眼族的延续。”

    元邪皇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杀了应龙师？”

    “应龙之力正为我续命。”

    【他身上确实有微弱的龙气。】

    元邪皇的脸色有所缓和。应龙师的死是一个好消息，但他死上五百次也换不回被牺牲的族民。

    “你救不了的人，有人替你救了。”无我公子勾起一丝笑意，“感谢你的女婿吧。对了，还有神蛊温皇。那可是五百个烫手山芋啊。”

    还珠楼内，神蛊温皇莫名打了一个冷战，不由得放下羽扇：“是谁惦记我？”

    一旁侍茶的凤蝶插了一嘴：“说不定是元邪皇。主人你收留五百畸眼族时，没想过他打上还珠楼？”

    “这嘛……”

    听了无我公子的话，元邪皇这才明白，他为何阻止自己杀掉雪山银燕。就算是敌人，这份情终究是欠下了。

    就在元邪皇五味杂陈之际，陷入梦魇的雪山银燕忽然惊叫：“别杀父亲……别杀啊！”

    闻言，元邪皇、无我公子齐齐投去目光。

    “很有意思。”黑影掐着史艳文的脖子，对雪山银燕说道，“在我对你动杀念的时候，他就出现了。还有之前的小子，反复强调我是元邪皇。我当然不是你的二哥，但我好奇是又如何。我同样好奇，一个弱得随手就能捻死的蝼蚁，为何总是有人相救。杀掉这一个，下一个又是谁来送死？”

    说完，黑影慢慢举起手臂，将史艳文吊在半空。

    “父亲！”

    雪山银燕急欲上前，却被史艳文喝止：“别……过来……上一回……为父与……”

    话未说完，黑影“咔嚓”一声扭断了史艳文的颈椎。

    “废话真多。换一个人来。”

    雪山银燕呆呆看着，“扑通”一声跪地恸哭：“父亲……父亲，父亲呐——”

    吸收了史艳文的尸体之后，黑影的轮廓又清晰了几分。他见雪山银燕声泪俱下，于是大发善心地安慰道：“这是为他着想。看他讲得如此艰难，索性让他解脱。小子别哭，别将眼泪太早用完。”

    “元邪皇，你该死！”雪山银燕大受刺激，猛地跃起冲向仇人，“杀啊！”

    “不阻止他吗？”元邪皇看着无我公子道，“攻击更加猛烈，意识却与外界隔绝。再这样下去，恐怕只有自毁一途。”

    “他不是第一次走火入魔。”无我公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再犯总有诱因。我不救他，他也会得救。只是有人救他，谁来救你？”

    “嗯？”元邪皇藏起的手开始聚力。

    “金蝉脱壳有损元气。尽管毁灭九脉峰并不费力，新换的躯体又能恢复多少。”无我公子凝视着元邪皇道，“不论对手深浅，你确定要战吗？”

    元邪皇犹豫了片刻，默默收回背着的手。他自见面起的戒备行为，完全被对方看在眼里。跟这样的人对峙，简直比独自抗衡天下还劳心伤智。

    “这就对了。”无我公子走向雪山银燕，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真诚才是最好的算计。我要杀你，不会与你多说半句。”

    “让他昏迷，并不能终止噩梦。”

    “骚动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不希望你这么快被发现。”无我公子转身对元邪皇说道，“在我们正式为敌之前，我有一事通知你——渊凰醒了。”

    元邪皇微微一愣。

    “我没想到，是你的消亡让她恢复。”无我公子略有迷惑地问道，“血缘，对你当真如此重要吗？”

    元邪皇沉默。

    “罢了。我们并无关系，你该回答的人也不是我。”无我公子抬起眼眸，淡淡说道，“若非最近想到一些怪异的画面，我们相遇就该相杀。”

    元邪皇不解地问道：“奇怪的画面？”

    无我公子思考许久，反问道：“你以前见过凶兽吗？”

    “凶兽？”元邪皇仔细回忆了一番，“你指的是某个种族？”

    “他应该也是烛龙。浑身漆黑，眼如红月，浑身散发的魔气浓烈成烟。特别的是，他有一双渴望鲜血的竖瞳。”

    元邪皇如遭雷劈，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怎会知晓此魔？这是千年前的事情了，久到连本皇自己都忘记。”

    “千年前……”无我公子失神自语，“这怎有可能？”

    “你……”元邪皇正欲追问，突然听到天地不容客的喊声。

    “雪山银燕……雪山银燕！”

    无我公子立刻回神，瞥了一眼睡不安稳的雪山银燕：“麻烦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