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原来如此

    蒸锅、细竹竿、木汽缸、竹筒、木齿轮、轱辘……

    花费两天，才将这些准备好的王家姑娘，又耗费了整整半天才组合起来。

    当她将水烧开后，水汽顺着蒸锅进入细竹竿里，然后流入木制汽缸，随后连通汽缸的一根木杆动了，它这一动，就推动了竹筒里的活塞，最后就是木齿轮轻微的动弹了一下，还没能使轱辘转起来，封闭蒸锅的木桶就直接炸开了一条缝，滚滚热浪朝王家姑娘喷涌而来！

    王家姑娘一惊，步伐灵活的迅速闪到一旁，可左脸颊还是被飞溅的开水烫了一下。

    还在天冷，水滴飞溅过程中冷却了不少，但还把王家姑娘侧脸和脖子烫红了。

    “咋了？”王铁匠突然冲进来，看到里面的状况，顿时头疼道：“让你别乱搞，就是不听！”

    说话间，他抓起麻布，再抓一把窗台上的积雪，用布一包就拿给闺女敷脸。

    王家姑娘轻轻用冰凉麻布擦着脸，看着破损的蒸锅，眼神炽热的笑道：“榆哥师父真乃神人，竟能想到如此绝妙之器！”

    正拆除闺女杰作的王铁匠闻言，恼怒道：“他们就是一群疯子，这玩意要真造出来，你觉得咱父女两还有好日子吗！”

    “我要造。”王家姑娘倔强道。

    “闺女，爹求你了，这东西咱不碰，好吗？”王铁匠苦口婆心的劝道。

    “为何？”王家姑娘凝视老爹道：“此器问世，将改天换地，它不仅能作用于缝纫机，还包括车，船，无须牛马拉，无须风帆推，我要做！”

    王铁匠突然转身往大厅走去。

    王家姑娘似乎知道老爹要干什么，竟以死相逼道：“你若把图纸烧了，我即刻死给你看。”

    “霁儿啊……”王铁匠崩溃的回头，满脸难受的看着闺女。

    “我迟早都要嫁人的，爹！”王家姑娘幽幽道：“你怕死可以离开河口，趁着身子骨还健朗，给我找个二娘，生几个弟妹吧！”

    “我就说，不能跟那小子有太多瓜葛！这不是害人吗！”

    “不。”

    王家姑娘摇头道：“这是在救人，救的还是天下苍生，我一定会帮榆哥把它造出来。”

    “那你自个疯去吧。”王铁匠气愤的走了。

    王家姑娘回头看着拆除到半的器具，也不收拾，用脚尖把柴勾出来少许，便由它自灭，自己则敷着脸去了前厅书桌研究图纸。

    构造她已经完全理解，但制造工艺还得琢磨。

    可废寝忘食的研究一天，她还是有些技术上的难题无法破解。

    眼看天亮了，王家姑娘便熄灯回房，洗漱完躺进被子，双眼一闭，吐纳一变，很快就进入梦乡。

    感觉梦里全是蒸汽机的图文解析。

    翌日，屋外大雪飞扬。

    王家姑娘烧了火盆，又坐在书桌前翻看图纸。

    晚起了的她，突然听到肚子叫唤，看了一眼时钟，发现已经停了。

    她戴好头巾，披上衣服，拿起时钟出了门。

    不久，来到仙膳坊。

    “霁儿姐姐吃什么？”荇菜学着莠儿称呼王家姑娘。

    “两个包子就好。”王家姑娘找个空位坐下。

    “现在有莲蓉包，豆沙包，还有芝麻包，价钱是一样的，霁儿姐姐要试试？”

    “哦，芝麻的和肉馅的。”王家姑娘说完，便看了一眼柜台上的时钟，然后调整自己时钟的时间。

    荇菜很快进入厨房，端来包子。

    王家姑娘吃了几口后，突然问道：“榆哥在吗？”

    “在的。”荇菜点头问：“我这就去叫他。”

    “不用，我吃完再找他。”王家姑娘实在有太多疑问没法解决，看看榆哥有什么办法，毕竟他是老神仙的弟子嘛，应该知道。

    吃完包子，王家姑娘到了后厨，没见榆哥做菜，倒是莠儿正在摊饼，因为是背对门口，莠儿没发现她，她也没打搅，径直走向天井里的莫杵榆。

    莫杵榆此刻正在凿冰，冰块显然是大泽里取的，里面还冻了一条鱼，他便是把这条鱼处理出来。

    “有时间吗？”王家姑娘凑近榆哥轻声问。

    这声音，榆哥不回头也知道谁来了。

    他放下工具，起身抓起一旁的手巾擦手道：“楼上说。”

    王家姑娘点头，与榆哥上到三楼。

    莫杵榆此刻就住在三楼靠北的房间，莠儿和荇菜住在靠南的房间，中间还有一间空着的茶室，平日里莫杵榆用来接待用。

    不过来这喝茶的就陆老师，邬启泰也时而来，茶叶也是他带来的沂州碧芽，莫杵榆自己准备的只有山楂干。

    他把两种拿出问：“喝哪个？”

    王家姑娘笑道：“你喜欢就好。”

    声音一如既往的御！

    莫杵榆都无语了，一声不吭的用楼下带来的开水冲泡山楂。

    王家姑娘见他不说话，也不带犹豫就问：“无缝铜管怎么做？”

    莫杵榆洗着陶制小杯道：“钻。”

    王家姑娘皱眉追问：“如何钻？”

    “就像通竹筒，用利器钻，不过更繁琐一些，比方你铸造一根实心的铜条，用一件器具将它固定，一端是可旋转的精铁利器，另一端是固定铜条的顶板，将实心铜条加热到一定程度固定好，推动旋转的精铁利器将铜条钻成空心。”

    “哦，原来是这样！”王家姑娘想了想，道：“这么说，精铁利器必须是圆柱，且有一定的长度。”

    “理论上是这样，实际操作很难，另外也可以固定利器，让铜条转动，转好后的铜管要有淬火油冷却。”

    王家姑娘又想了想，问：“加热的话，利器不用太锋利，更需要坚度。”

    “这个你可以试，我也只是听人这么一说，另外，固定的器具可称之为车床，它可以设计成手摇的，最好是利用齿轮，传导出两种力，一是转动铜管，二是推进。”

    “一边转动铜管一边推进！”王家姑娘喃喃一句，又陷入深思。

    “喝茶。”莫杵榆将茶递到她面前，便不再打搅，自顾自喝起来。

    “谢谢榆哥。”王家姑娘似乎想到了，端起茶一饮而尽后起身就走。

    回到家的王家姑娘，模拟三娃的绘图方式，开始设计车床图纸。

    经过这些天观摩图纸，王家姑娘可以肯定，一力双用不是不能实现，只要力量大，别说双用，再多用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推进……

    王家姑娘思索良久也没考虑出用什么办法推。

    “边转边推……转就能前进，不对，光前进没用，它还需要退回来，就是反转……”

    思索间，王家姑娘目光游移，不经意飘到了时钟，这一瞬间，那狭长的凤眸又瞪得滚圆！

    “时钟里的螺丝，不就是正转入反转出吗！如果将螺丝做大……不对，这样的螺丝再大也没用，它应该是有卡槽的……”

    王家姑娘想到这，提笔就开始画起来。

    一张张天马行空的画纸让她抓成团扔的满地都是。

    王铁匠回屋见此，不由怒道：“我都答应你了，你做就是了，干嘛烧钱呢？这一张多贵你不知道啊！”

    “呵！”一声御姐笑，把王铁匠听得眉头大皱。

    “你疯了？”王铁匠问。

    “我知道怎么做了，斜齿轮！”

    “啊？”王铁匠懵逼。

    “爹，给我准备泥范。”

    “不。”王铁匠一口回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啥，我不干涉你就不错了，还想让老子出力，美死你。”

    “不帮就算。”王家姑娘几笔画完，抓起完成图，一边卷一边往屋外去。

    “天都黑了，你能明天去吗？”王铁匠郁闷问。

    “不要。”

    王家姑娘来到榆哥家，结果却得知榆哥住在仙膳坊，她又忙掉头回去。

    许氏望着王家姑娘背影，屋里灯光透窗照耀中，纵使衣服厚实，还披着件羊皮小马褂，也难掩那两抹弧度。

    许氏不由会心的笑道：“孩他爹，你说王家的姑娘找咱榆儿啥事啊？”

    莫广柱也笑道：“反正不是坏事。”

    许氏又笑眯眯道：“那就是好事咯！榆儿也不小了！”

    莫广柱皱眉道：“榆儿开春才十四，何况他也没王家姑娘大啊。”

    “大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赛老母，何况王家姑娘芳龄十五吧，不抓紧，来年只怕要许婆家了！”

    莫广柱笑道：“得了吧，就老王那厮，聘礼得往天上叫，十里八乡谁给得起啊。”

    “咱榆儿啊！”许氏笑容更甜美。

    莫广柱无语。

    王家姑娘来到仙膳坊，发现孩子们正在上课，她不敢打搅，从后面穿过去，悄悄上了楼。

    陆老师见此毫不在意，专心讲课。

    待王家姑娘来到三楼，看到莫杵榆正在和一个少年商量什么。

    这少年王家姑娘见过，听说叫农芦泽，跟陆相心是一同来河口村的，似乎也是一位先生，不过这年纪与她相仿，如果也是有真才实学的，那多半跟老神仙脱不得关系了！

    王家姑娘会如此判断，并不在榆哥，而是陆相心。

    这陆老师的授课，她虽没听，但见过他发给孩子的课本，还有记账法！

    短短半月，就让十几位孩童少年的记账本事超过了寻常的账房先生，连孙庄的人都特地请教过，可见这人的非凡之处。

    看到房门外的王家姑娘，小农同志一笑，道：“就这样定下，明天见。”

    “嗯。”莫杵榆起身相送。

    待小农下了楼，他才回首对王家姑娘道：“请。”

    到了茶室，王家姑娘将图纸递给他，凤眸是期待中又有些忐忑！

    莫杵榆一声不吭的把图纸看完，略微惊讶道：“竟是蜗杆传动！”

    “蜗杆传动？”王家姑娘皱眉。

    感情榆哥见过她苦思良久的作品，且连名字都有了，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舒服！

    莫杵榆可没有照顾小姑娘的心思，直言道：“这确实能做到一力双用，不过你有把握铸成吗？毕竟它所需要的精铁……算了，回头我问人，看能不能传你炼钢法。”

    “炼钢！”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词汇了。

    “钢就是你们口中的精铁，又有百炼成钢一说，这东西炼少量对你来说不难，如果你能炼成，我出资给你开钢铁作坊。”

    “没兴趣。”

    王家姑娘这回绝的速度，让莫杵榆好伤心。

    他是很希望王家能开作坊的，奈何王铁匠一直不来找，自己之前开口明显也没效果。

    他也理解，王家很不凡，却甘愿在这穷乡僻壤过苦日子，不是有仇家，就是得罪了朝廷，是通缉犯，亦或者，受家族某人牵连，被诛九族时逃到此地隐姓埋名。

    所以他们想要低调。

    可自己要做的事没法低调，他不可能潜行一辈子，孙家也有扛不住的一天，他只期望于这一天来临前，他已经有了守护这一方的能力。

    其实他是希望王铁匠看了蒸汽机图纸，二话不说打包走人，到另一个地方隐姓埋名，安稳的过一生。

    可王家姑娘显然和她老爹持不同意见，她渴望造出蒸汽机，改变这个世界！

    对于这种人，莫杵榆很放心！

    把图纸卷好，抵还给王家姑娘，莫杵榆道：“没有庞大工业的支持，你做的这东西，充其量只能是个玩具。”

    “玩具？”王家姑娘皱眉。

    她估算，这东西最起码能让几台缝纫机自动工作。

    “想要让它发挥更大作用，要大好几倍，且需要钢材锻造，铜就算能扛得住，造价也要远高于钢材，烨国不缺铁矿，但很缺铜矿。”

    王家姑娘眉头深锁。

    用铜她有把握，但钢铁她没试过，单论铁制，她没把握，何况还要大几倍！

    “炼钢我没兴趣，但我可以找人做。”

    “王伯伯？”莫杵榆问。

    “嗯。”王家姑娘起身道：“只要你出资。”

    莫杵榆点头道：“我占五成。”

    王家姑娘皱眉，榆哥出资理所当然，只是她爹那关有点难过了！

    “你很差钱吗？”王家姑娘问。

    莫杵榆点头。

    “这些还不够？”王家姑娘皱眉，她所指的不止这家店，还有钟表和她不做到的财路。

    莫杵榆叹道：“有人非要改变这个世界，起初我不想参与，开家小店，养家糊口就够了，但在河滩上，有个人累死在我面前，他还很年轻，就这么死了，还有很多不该死的人，陆续的累死，我讨厌人命如草芥的世界，我与他达成协议，帮助他改变，不奢望人人大富大贵，只望衣食无忧，所以我很需要钱！”

    王家姑娘脸色从惊讶变得敬佩，但到最后却是满满的担忧问：“你在跟朝廷作对你知道吗！”

    莫杵榆点头道：“所以这五成大半要让给孙家，目前他们有实力帮我们扛。”

    王家姑娘摇头道：“扛不了，蒸汽机一旦问世，河口必成朝廷禁脔。”

    “这词用得！”莫杵榆叹道：“你不说，谁知道是河口生产的？”

    王家姑娘一呆，狭长凤眸眯成缝，继而睁眼笑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