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无所获

    天明时分，经历昨夜的摊牌，八人无声的休息、轮守。

    牟米豆没有睡，她翻来覆去几次后，便登上了高地，蹲坐在老魏身边，抱着双膝默默无言。

    小姑娘心中的芥蒂，此刻已然难以抹去。

    老魏没有开导。

    仍有时间慢慢抚平小姑娘内心的焦虑。

    她很害怕，担心潜藏在暗中的人在她没能反应过来时，无情的将他们杀死！

    时至晌午，小姑娘才熬不住得倒头睡下。

    老魏见乙老头出现在另一处高地眺望，他便抱起牟米豆到树荫下，自己到另一处阴凉地休息。

    黑夜再度降临，八人吃过后，继续无声的上路。

    这一次并没有走多远，显然白天的休息是乙老头计算好的，他们几乎在山中绕了一圈，远远看到了白天休息的地方，还有他们留下的篝火灰烬旁，十来道摇曳的倩影。

    阴婀！

    “跟我走。”项仓无视山坳里的人，转身上了背面的山。

    翻过这座山后，一行人来到一处谷中，这里地势较平，四周山峰也不高，跟石坡似的。

    项仓掏出罗盘，看了很久，之后带着他们来到一处陡坡下，又盯着罗盘，脚踏七星似的来回踏步，一个来回得用四十几步。

    老魏很快发现，他每次来回都有偏移，似乎在用脚画圈，很扁椭的圆圈，反复几圈下来，渐渐踏出个中心点。

    项仓却没有停，继续来回的踏步。

    “都八角星了，还踏，十六角吗？”老魏不耐烦问。

    “三十二。”项仓冷淡道。

    “浪费时间。”老魏走过去，在那中心点旁蹲下来，从鞋子里摸出匕首一扎，匕首瞬息没入草地。

    “你干什么！”项仓怒目望来。

    老魏拔出匕首，看了一眼刀尖的断头痕迹，起身道：“就这里，挖吧。”

    “你……”

    “行了，其实你走完第三圈时我们就看出来了。”乙老头显然也不想拖，走过去用手杖开始刨土。

    “你们这是不敬先人！”

    话虽如此，项仓却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阎钊他们也加入进来。

    有人就地捡木头，有人用石头，围着中心点拔草开刨。

    还是老魏效率过，匕首划松土，手再一捞，随着一捧捧泥土抄起，不久，一块石板的边角暴露在众人眼前。

    大家立刻沿着石板开挖。

    小半个时辰过去，当整块石板暴露在众人眼前时，已是汗流浃背的他们，难掩眸中兴奋。

    除了乙老头和牟米豆，其余人都围着石板，开始搬动。

    石板很沉，但六人力气也不小，阎钊、麻启光都是玉肤，老魏更是半步无竭，汪家兄弟与项仓则是巅峰培元，半步玉肤。

    合力下，石板很快被抽起，继而慢慢的挪开出一条缝隙。

    一股阴凉从下方黑暗的石道透出，吹得众人都有些不舒服。

    “够了，不要完全挪走。”老魏说着，又指挥五人将石板慢慢放下，将大半洞口盖住，只留出一个能容人下去的宽度。

    项仓正要头一个下去，老魏却拦住了他。

    “干什么？这里面我比你熟悉。”

    老魏冷笑：“人点烛，鬼吹灯，鸡鸣灯灭不摸金，这你都不懂？”

    “啥？”众人都费解了。

    “下墓的规矩，源于汉末曹操培育的摸金校尉，懂了吗？”

    老魏说话间，把麻启光刨土的木棍拾起，从随身挂包里取出一块布，往木棒上一卷，再掏出个小瓶倒上菜油，与火折子一并递给项仓道：“去吧，勇士。”

    项仓无语，正要点，老魏又拦住他。

    “还要做啥？”项仓恼怒道。

    “下去点，这里点容易被人看到。”

    项仓反应过来，冷哼一声便跳下地洞，不一会儿，下方火光亮起。

    “看来有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毒。”

    这附近也没有鸟给老魏抓，干脆让项仓继续做实验，于是道：“等等，我们收集点树枝，做个简陋的草盖，把这里遮住。”

    “快点。”项仓只是催促，显然也同意老魏的法子。

    树枝附近很多，草皮他们之前挖时刨了不少，碎的就扑石板上，成块盖在树枝网架上，半刻钟便已搞定。

    项仓的呼吸很顺畅，看来里面的空气很正常。

    七人按个跳下去，依然是老魏殿后。

    等他将草盖遮住通口，落下石道时，项仓已经走远，只有米豆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等他。

    老魏点燃方才顺手做的小火把，对牟米豆道：“走吧。”

    牟米豆乖巧的应了一声，却没有走在前面，而是拉着老魏的衣袖，跟在了身边。

    老魏不在意，目光在石道两边来回扫视。

    没有传说中的壁画，只是普普通通的石道，左右与下方都是石块修葺，头顶是一块块石板。

    不过他能感觉到，他们正在往下走，因为前方的火把光线，与他不在一个水平面上，大约低了一尺多。

    继续走下去，头顶的石板没了，然后是左右的石砖，最后是地面石砖一并换成了完整的石头！

    伸手触摸石壁上的开凿痕迹，老魏有些惊讶。

    看材质，外面铺的石料，应该就是从这里挖的！

    但难道，阿鹿桓托将一座石山内部给挖空了？

    老魏觉得不可能！

    没有机械，靠人力开凿，短短几十年根本不足以在石山内部开出一个墓室。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有开凿痕迹的石壁没了，转而是天然的洞道。

    老魏抚摸一道天然裂痕，入手湿润，竟是有水滴入！

    可能这也是里面通气的原因之一，不过既然进了水，长年累月的，下方很可能是个水潭！

    此刻众人停留在洞道尽头，望着前方洞窟里平整的石板路，以及火光无法照到的黑暗，没人敢踏进一步，连项仓也是咽了口唾沫后道：“跟紧我，别乱踩，否则触动机关连累大家。”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踏上一块石板，确定无碍，才慢吞吞的踏上另一块。

    看他冷汗直冒的样子，老魏不由一笑。

    这小子毕竟也是头一遭来此，祖上有没有骗他，或则遗落，记错什么的，他上哪知道去，危险却是可以肯定存在的。

    没人打搅他，乙老头第二个跟上，随后是阎钊至汪末，轮到米豆时，小姑娘怕了！

    “上来。”老魏蹲下来道。

    小姑娘犹豫片刻，便羞涩的趴到了老魏背上。

    老魏背着她，一手托着，一手持火把，精准的踩在每一块经过前面几人验证的安全石板上。

    过了一刻钟，他们来到了洞室的另一头。

    这里，有一条沿着石壁开凿出来的阶梯。

    一行人下到下方，立刻就发现为什么不能乱踩了！

    此刻他们身在石板的下层，这才是洞底，而他们在上面走过的地方，下方有坚固的石柱托着，其余的石板都是木头支撑，在这片木桩之间还有根根枪矛对准了上方，凡是一脚踏碎石板的人，毫无疑问会坠落到木桩阵中，被捅成刺猬。

    老魏抚摸了一根木头，发现触手光滑，好似有一层松脂。

    他立刻将火把拉远。

    项仓早已息了火把，转而用安全些的火折子照明，继续在前头领路，穿过一根根石木柱的同时，还提醒道：“头上这一关其实不为吓退闯入者，而是保护我们这些子孙，即便星憎和阴婀的人找到此地，跟进来，也无法安全闯过第一关，他们只能破坏石板，届时整个阵都会倒塌，将第三层的入口掩盖，他们想下来就更难了，而我们也能通过倒塌的响动，得知他们的到来。”

    “我想不会。”依然背着米豆小姑娘的老魏道。

    “你留了记号？”项仓怒问。

    “不，是你先留了记号。”

    “什么意思？”项仓费解。

    还得是老江湖乙老头解释：“呵呵呵呵，魏小兄弟说的应该是脚印。”

    “这……”项仓居然把这忽略了。

    “不必担忧，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不会照我们留下的脚印走到底的。”乙老头自信满满道。

    “你是老张吗？”老魏当然只是想想，真是老张，怎可能给人有跟踪的机会，早在互市就让两脉人干起来了。

    在桩林里转了一会，一块石板映入眼帘。

    “这样的石板桩林里还有十几块，但只有这一块下面有洞道，其余的不是暗箭就是毒烟，不过五百年下来，是否有效就不得而知了，你们可以去试试。”

    项仓自得的说着，蹲下来用匕首将石板撬起，阎钊立刻伸手下去，将石板掰开。

    下面又是一条洞道，这要长得胖点都塞不进去。

    还是项仓领头，老魏殿后。

    结果没出老魏预料，狭隘的洞道下方已经被水所淹没。

    项仓却不意外道：“穿过水道就到真正的墓室了，大家不要担心，水道不长，但错综复杂又黑，我也没把握一次就能过去，先让我摸清路线再带大家进去。”

    众人没异议，都坐了下来，目视项仓下水。

    约莫三分钟过去，项仓才冲出水面，连续的大喘气。

    “如何？”乙老头问。

    项仓平复后道：“涨水了，记载中没这么长。”

    “可能走错了。”乙老头猜测道。

    “应该没有，我只遇到一个岔道，左右我还是能分清的。”

    老魏将火把插入头顶石缝里，问：“记载中，下水多久会遇第一个岔道？”

    项仓想了想道：“约莫二十息。”

    “一分多钟吗。”老魏又问：“从第一个岔道到墓室又需要多久？”

    “这……记载中是六七十息可过。”

    老魏道：“把路线告诉我，我去找。”

    项仓有些犹豫。

    乙老头道：“告诉他吧，你没得选择。”

    这句没得选择就很现实！

    “第一个岔道往左边，进去后切记不要下沉，贴着顶壁游，下方有有锐利的石刀，到第二处岔道有三个，往右边进入，这次要下层贴地壁过去，上方五尺也是布满锋利石器，如果控制不住上浮，就用手脚撑着左右石壁，最后还有两个岔道，还是左边，不过不必担心石器了，过了这条道就能进入墓室。”

    老魏记下后，也不脱衣脱鞋，先把干粮留下让众人分吃，再将一块怀表交给牟米豆，在小姑娘疑惑又担忧目光中，慢悠悠的拿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止血药粉倒入怀表挂包里，再将火折子塞入瓶中，封好后才下了水。

    三分钟过去，毫无动静。

    五分钟过去，一个水泡都没有。

    十分钟后，众人都不淡定了。

    特别是项仓，越发担心魏求在唤醒古尸。

    可他又不敢冒然下去，不是游不到，之前若不是水量增多出乎预料，内心惶恐，他肯定就到墓室了。

    魏求若想抢夺古尸，他现在过去刚冒头，铁定就让魏求杀了。

    得找个人当替死鬼。

    可究竟是谁好呢？

    项仓看向其余五小。

    老大阎钊最合适，但他是壮却不傻，二哥麻启光……算了，这一对眼，他就感觉被这人看透了！

    之后三个，项仓是一个也看不上，还是考虑如何说服乙老头吧！

    就在他为难时，一个人头从水面上浮出，把思索替死鬼的项仓吓了一跳，又很快看清，原来是魏求。

    “如何？”乙老头问。

    老魏喘息几口道：“通，但需在水中闭气五分钟，也就是三分之一刻。”

    “可你去了一刻钟！”项仓不悦道。

    老魏都没搭理他，对乙老头道：“你们来晚了，里面确实是墓室，一个主室，两耳室，主室一副棺椁，耳室各有三副木棺，但很遗憾，除了主室棺椁剩点骨头渣外，其余空空如也。”

    “不可能！”项仓厉声道。

    “信不信由你。”老魏走出水坑，脱掉外套一边拧，一边往外走。

    “你站住！”项仓喝道。

    “怎嘛？觉得我口袋里藏了尸傀？那你可以跟我上去，我换衣服是你顺便搜搜。”

    这话就有点侮辱人智商了。

    项仓却执意道：“如果你藏到水下呢！”

    老魏哭笑不得，正要开口，麻启光道：“算了吧老六，你好歹也是地阙传人，新尸也罢，地尸久旱忌水不懂吗，若是水尸傀，也无需棺木旱养了。”

    项仓依然不信，但他没有继续争辩，而是扑入水中，显然要自己去见证一番。

    老魏拿出装有火折子的瓶子，打开后让里面通通氧气，取出火折子一查，已经快黑了，他吹了吹，等燃烧起来才装上封盖，又塞入瓶中抛给阎钊。

    阎钊知道魏前辈什么意思，跟着就下了水。

    老魏从牟米豆怀里拿了包袱，上去换衣服。

    他才换好裤衩，乙老头就冒了出来。

    “你不信，就游过去看，缠着我就没意思了。”老魏不客气道。

    “呵呵。”乙老头不住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