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进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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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管事起初认为老者是莫杵榆师父,但听他们的称呼又感觉不对劲,太过随意了,就以为是老神仙的友人,不曾想,居然是师叔! “你们管师叔叫爷的吗?” “也不是,三师叔比较特殊,他为人随性,不喜欢别人叫他师叔,我们就叫他三爷。” 大管事恍然。 “那他,这位张三爷何时来的河口?” 莫杵榆回道:“半月前。” “这么久了,你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大管事埋怨道。 莫杵榆无奈道:“三爷他在海外染了病,寻常药石难医,所幸病危前遇到一位师兄就带来的,白师兄救下他后,我就带他回家养病,忙前忙后的也便忘了,没想到他们也没跟你说。” 大管事才想起,张三爷来时才说了病好出来走走的。 “哎呀以后这种事,你可得知会我一声,三爷虽然病好,但身体说不得还有些虚弱,我这就回去准备些补药,等会你带我引荐一番。” 莫杵榆点头道:“大管事有事请教的话,直接去就成,三爷不喜欢礼尚往来这等繁文缛节的。” 大管事没好气道:“就一些补药,哪能算礼啊,白大夫医馆药材都太普通了,我哪有人参鹿茸,哎呀你甭管了……” 人家不收礼,很可能只是客气,或则干脆就看不上,但不论如何,有总比没有好。 大管事当即回到孙庄,亲自挑选了一堆补品赶往仙膳坊。 “这就上套了!”小胖在三楼看着快步走来的大管事。 “换你你也得上套。”林季说着,回到茶室坐下,向张三问:“你考虑好了?真要保他平步青云?” 张三翘起腿,把玩着茶杯道:“能爬多高在他不在我。” 林季点头,然后招呼小胖先撤,只留张三和陆老师。 陆老师道:“大管事入了官场,我们还能借他名头做多久?” “看他。” 陆老师苦笑:“你真是一点都不肯透露啊!” “眼下透露的都是猜测,稍后就见分晓,何必耍嘴皮子。” 陆老师不再多问,刚端起茶喝了一口,便听到从急变缓的脚步声,不多时,莫杵榆就领着大管事来到茶室外。 张三和陆老师目不斜视,专心喝茶。 莫杵榆只好拱手道:“三爷,这位是孙庄大管事孙乾平老爷……” 孙乾平一听,顿时不住安排这榆哥是真不懂事啊,叫孙乾平就行,你还非加个老爷,在这位老神仙师弟面前,我敢当这老爷吗? 于是忙道:“不敢当,张三爷叫我小孙或十六就好!” 张三这才看向孙乾平,点点头道:“孙庄主请坐。” 孙乾平笑了笑,不急着坐下,先将礼物放到一旁道:“听榆哥说三爷染病,这是晚辈一点心意,望三爷不要嫌弃。” 张三注视着大管事道:“客气了,老夫还得感谢孙庄主照顾小榆,这趟来也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这样吧,孙庄主若有什么难处尽管道来,老夫不说大话,虽不能上天摘星,却可为你下海捞鲸。” “这……”大管事迟疑片刻,笑道:“晚辈哪有什么难处啊。” “先坐。”张三再请,继而让陆老师给大管事斟茶。 莫杵榆这时候道:“你们谈,我下去准备食材。” 等莫杵榆下去后,陆老师也要走,张三抬手示意他坐下,对大管事道:“我这师侄,打小好为人师,梦想天下人人识字向学,苦无施展之所,有幸得孙庄主支持才能一展抱负,其余师侄也是闻风而来,孙庄主能一并接纳,老夫深感欣慰,但,望孙庄主不要误会,他们并非是来投靠,更称不上依附,若惹了庄主,赶走便是,莫要伤及性命。” 孙乾平专注听完,苦笑道:“晚辈从不敢将诸位人杰视作牛马,要说关系,嗯……各取所需吧。” “孙庄主能如此明理实属难得,听说,孙庄主是济州侯府之人。” “嗯,晚辈确实是济州侯府二房庶子,家中排行十六,几年前应家里安排来此管理孙庄……” 听完孙乾平的讲述,张三微微眯眼,喝了口茶道:“既如此,孙庄迟早要归于济州孙家,届时还劳庄主知会一声,善待河口百姓,维系村政所的小小权益,我实不想,这帮孩子的一番苦心毁于一旦!” 孙乾平微微一怔。 他能从张三爷这番话中听出一股过来人的痛惜之情! 难道说,这位爷曾也如他师侄般,在某一地大展拳脚,结果却被人杀鸡取卵了? 这不是没可能的,相反可能性极大! 若不是他,换孙家任何人来,只怕早就从榆哥手里夺得钟表制艺,说不得,还可能早早夺了他小摊,晚些也有可能因甜面酱而心生贪念…… 那么还会有这些能人来相助吗? 只一次,只要他抵抗不了贪念,走错一步,就不会有如今的繁荣河口。 他相信,家里没几个人能有他这番心性。 否则岂会轮到他。 族里的三哥、七哥、十二哥都在孙庄待过,但都待不久。 当初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了,没有城里的繁华夜景,更没有花楼画舫,除了面对水泊,就是林子,菜地,一群农民和一群牲畜。 他若非习武磨练过性子,定然扛不到今天。 念及此,孙乾平道:“家中安排我难违逆,倘若真有哪一天,三爷之话我定转告。” 明明有难处却只字不提,这孙乾平的谨慎让陆老师都无语了。 张三不急不缓道:“险些忘了,此物还请孙庄主笑纳。” 说着,他将一块石头抛给孙乾平。 孙乾平下意识接住,放手心一看,发现并非普通石头,有面脱落点隐约可见芝麻般的玉质凹槽,但大体上还是一块普通石头。 他也不恼,只是笑问:“这莫不是石中玉?” “孙庄主慧眼识珠。”张三先赞了一句,才道:“你能知石中有玉,旁人未必,谦让固然是美好品德,但也得看落入何人之手,凡夫俗子遇此石不屑一顾,唯识此石者方能雕琢成器,然,怀璧其罪,明理者知其贵而弃之,贪心者知其贵而占之,世间明者少,贪者多,玉只其一,那么唯有一争高下,得而能守者完璧流传,得而难守者宁毁不失,孙庄主留心啊!” 孙乾平思量道;“三爷提醒得是,我会向老祖母进言的,望她老人家能安排一位善守者!” 张三点头:“老夫久病刚愈,身子虚,就不送了。” 孙乾平忙起身告辞。 这一趟来,仿佛什么都没做,又感觉做了很多! 陆老师等他离开仙膳坊,才道:“会上钩吗?” “已经进护了。”张三换腿一翘,指尖划过杯口。 回到府中的大管事,坐在书房里,呆愣愣的看着手里石头,眼睛里却没有焦距,很是涣散。 让他放弃河口,怎么可能! 无法对抗家族,那就跳开家族,让朝廷施压。 这本是他的想法,然而现在琢磨,感觉余令驰的道并不是这么好走的! 所谓山高皇帝远,天子脚下多少龌龊事天子都不知道,何况百里之外。 但这条路他又不得不走,走是天高皇帝远,不走,皇帝都没得当! “错了啊!真的错了!河口给的富贵我已得到,再多也不过是徒增累赘,锦衣玉食已非我所愿,官途才是我往后余生的道,但绝不能仅限于一州之令!如此十五年后,我还是府令,此间却非我所有,既然迟早都要失去,不如利用这块石头爬得更高!” …… 京师,码头,人山人海。 河口的氛围是充实忙碌的,除了假期,没有谁会闲到看他们施工。 然而这里不一样,这天子脚下,感觉每个人活得都很悠闲,不就是艘特殊点的船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有意思吗? 有意思! 对京师百姓而言,这可太有意思了! “看啊,真是不停冒烟啊!” “这船好神奇啊!逆水行舟不用帆也不用桨,直接就这么直接驶来了!” “它还会叫呢,你听,又叫了,好大声啊!” “这鸣叫又沉闷又清脆的,好乖!” “天啊,你看那气,冲得好远!” 蒸汽船靠岸,船上一名船工看着岸边乌泱泱的人,皱眉道:“我们不是乡巴佬吗?怎么感觉他们才是啊?” “你得了吧,测试的时候,谁头一次看到这船不都是这表情啊,赶快干活。” 就在余令驰等人下船时,码头方向也传来呵斥声。 “让开让开,快让开……” “呀,是宫里的侍卫!” “那是宫里的轿子,快走快走……” 随着喧闹声一变,码头上的人群立刻分开出一条道路。 余令驰看到人群中央的轿子后,立刻几步上了阶梯,来到轿子前躬身道:“下官余令驰,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免了。”八人大轿中下来一身穿赤金锦袍的青年,疾步上前扶起余令驰,笑着道:“余案使辛苦了,父皇命我特来护送余案使入宫。” “微臣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重视,殿下如此礼待啊!” “诶,应该的……哦,那便是蒸汽船吧,果如余案使所言气冲云霄啊,可惜眼下不是时机,不然本宫真想上去看看,不可让父皇等急,道路已通,余案使请。” “殿下请!” 太子没有坐轿,而是跟余令驰边走边聊。 后方,河口工人们正快速将零散的起重机设备装入余令驰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整整二十几辆马车,拖着沉重的零件向皇城走去。 一路上,两旁百姓夹道瞩目,特别是进入正南大道时,人群挤得一排排官兵好似在抵抗洪水般,一晃一荡。 河口工人们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渐渐也就没关注了,反而对京师的琼楼玉宇很感兴趣,特别是莫广柱和李瓦匠,两人一路评头论足,窃窃私语。 年轻工人可没这些心思,只是感觉这路,咋还没他们河口大道平整? 而且十分张乱! 落叶残花也罢,菜叶子,烂簸箕都能随处可见。 更过分的是,牛粪、马粪、骆驼粪,狗屎等等,有新鲜的,也有被践踏成干的。 怎么京师没有大爷大娘扫街吗? 不应该啊! 虽说京师达官贵人多,但也不会人人都是达官贵人吧,肯定有普通老百姓,雇些人扫街很难吗? 他们那里知道,京师不是没有卫工,只是少,且只是早晚扫扫。 河口不同,每个区域都有人两班倒的搞卫生,因有制度,太脏会被辞退,这才保证了河口的清洁。 京师办不到不是没人,是没有相对的制度,还有钱不到位! 河口的卫工可是香饽饽啊,如果不是村政所照顾老人,这工作年轻小伙能抢破头! 薪资虽然只是每月一贯,但清洁达标就有奖金,从两百文到五百文不等,与勤劳无关,而是辛苦程度,例如扫街的只有两百文,收垃圾三百文,垃圾分类处理四百文,掏粪工五百文。 而在河口,一家三口平均花销也就八百文左右,一千多文的薪资已经很高了。 县城倒夜香的,八百文都不到,河口却能给出一倍,让很多没志气的年轻人都恨不得老上四十岁。 毕竟河口限制后,没手艺很难进去,这还是短工要求,之前明明是有膀子力气就行,怎么一转眼,之前看不上的短工连机会都没有了? 他们是真看不上! 年头,河口正是扩招时,短工月钱还不足五百文,只是包吃包住而已。 现在短工少则一贯,多则一千五百,长工都是两千往上,技工都直奔三贯去了。 不过京师的繁华程度依然远不是河口能比! 特别当他们来到宫门前时,看着那高大巍峨的城楼,一个个目瞪口呆。 莫广柱催促道:“别发呆了,快跟上,准备好家伙事,等余大人准许后立刻开工。” 众人点头,忙驱赶马车进宫。 这只是一重门,还没到皇宫,也看不到大殿,看到的只有内门和城墙。 眼下正有一批人在修整内墙。 内门前,一个太监见他们进来后,便快步走来,到太子跟前嘀咕几句,太子苦笑,转头对余令驰道:“云北加急,父皇又回去商议对策了,正好,余案使不是说起重机组装需要时间吗,让他们过去装吧,看看是否真能顷刻间,将十石重物带上城楼。” “太子放心,若非亲眼所见,微臣岂敢夸下海口。”余令驰说完,便是一拱手,转身指挥河口工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