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事

    一夜未眠，石还和金桐在天火台上呆了一晚。

    尽管心中有两件事放不下，但石还还是站起来，目送金桐离开。他一下成了村子的主力，好多事情都等着去做，好多事情都放在他身上。担子一下重了，肩膀都好似宽了。

    迎着太阳，石还出现在村口，脚下是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丑鸟。身后，几人陆陆续续到来。

    凰舞依旧一副冷清的样子，身后白洛天和民姓老者，白字和凤仙儿也赫然在列。而在石还身边，石开山和石敬地两人默默的站着。

    既然石还醒了，那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就迫在眉睫了——见青云玄鸟。

    凰舞不是没有提前打探过，但凤凰城的人根本爬不上云端，每次都在云中迷失，然后糊里糊涂的就又走回来。这也让凰舞警惕青云玄鸟的强大，才对青云村保持着起码的尊重。

    “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出发吧。”白洛天朝大家招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带头走开。

    石开山和石敬地紧跟在白洛天后面，白洛天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头说这话，民姓老者把凤仙儿和白字叫到了身边，晃悠着脑袋不知道在讲什么。

    石还逗着丑鸟，想着村子里的事，丑鸟看上去跟开心的样子，但依旧对石还怀里的混玉保持着好奇心。

    “石还。”

    石还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后到自己身边的凰舞。

    “仙儿从我那拿了不少药，我知道他都给你了。”凰舞说道。

    石还挑了一下眉毛，说道：“凰舞少爷想拿回去？”

    “不是。”凰舞说道：“我给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她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然后呢？还是要把药还给你吗？”石还说道：“只是没带在身上，作为朋友，我很愿意接受仙儿的药，如果知道是凰舞少爷的东西，我是不会拿的。”

    凰舞摆摆手，说道：“药送给你了，你拿去救助村子里的人也是好的，但是作为盟友，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还是不要吃了，浪费。”

    “凰舞少爷何出此言？”

    “那一天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身上的毛病我看了，洛天和民老也看过了，洛天修为不弱，而民老遍阅古籍，见识非凡。简单的说，你并不是受伤，白老二没有杀你，而是毁了你的根基。”

    石还皱起眉头。

    凰舞继续说道：“确切的说是你身上的外伤可以好，但你脱尘初期的修为却没有了。”完了，凰舞又加了一句：“你是脱尘初期吧？”

    “不能继续修行了吗？”石还问道。

    凰舞摇摇头，看了看前面的石开山和石敬地，被人毁掉根基这样的事情，放谁身上都不可接受，更何况，石还还是整个青云村的希望。退一步说，就是和石城之间的纠葛，也难以释怀。

    “你应该知道，脱尘初期脱的皮肤的凡尘，脱尘中期脱的是血肉的凡尘，而后期脱的是筋骨的凡尘，只有浑身内外凡尘尽去，晶莹通透，才能彻底跟天地交融，接受天地滋养，进而化去凡血，进而洗去凡骨，最终直达巅峰。”

    “但是现在你不行了，无法完成皮肤的脱尘，筋骨和血肉就无法沟通天地之力，也就不能晋级到中期和后期，更别说以后的化血和洗骨。几个大境界中，脱尘、化血、洗骨，每后一个境界都是前一个境界的铺垫，如果没有完成筋骨肉的脱尘，身体是承受不住化血时天地元气的冲击，会崩散而死的。自古至今，强冲化血的没有一个活下来。”

    竟然这么严重，石还没想到。

    “真有这么严重？”石还看着凰舞。

    “或许比我说的还要严重。”凰舞郑重的说道，以他凤凰城公子的身份，如果不是看着石还救了凤仙儿一命的份上，根本不会说这么多。

    “你应该知道，一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在这大荒中是活不了几年的。”凰舞说道。

    脱尘化血，并不只是武力的强大，也是生命层次的晋级，但凡在修行上进步的，都会增加一些寿命。比如一个凡人能活七八十岁，那么脱尘之后就能活到百岁，如果再化血的话，活两百岁也很正常。被毁了根基的石还，就是被打落脱尘，又成了一个凡人。

    石还选择相信凰舞，自身的情况他自己很清楚，在这件事情上凰舞没必要说谎。

    很奇怪的是他心中没有失落，也没有惊慌，像一个老人一样开始处事不惊，难道是早熟？一棵树，要长大需要几十年，但在一个掌握木法的人手中，也许只是一瞬的事情；一个人成长，要十几年，但也可能只需要一天。

    就像金桐，几个月前还在和石还一起顽皮的掏鸟蛋，现在已经在主持村子的事物。就像石还，从一个少爷到被流放，被侮辱，被寄予，被抓走，被当炮灰，生死逃亡，浴血脱尘再到被废掉，所以十一岁早来的成熟就不是问题。

    石还明白了一件事情，亲兄弟不一定都值得依靠，识人认人这种成熟的标志，石还正在渐渐学会。

    “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起码暂时没有。”

    “那些药真的不管用吗，或者凤凰城有管用的药吗？我可以想办法买或者换。”

    凰舞摇摇头，说道：“你不明白，石还。这些药只是伤药，上好的伤药也只是伤药。一个人肚子饿了可以吃饭，但嘴没了，即使再好吃的饭也没用，石还，你的嘴没了，吃天地元气的嘴没了。”

    身高只到凰舞胸口的石还仰起头，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凰舞的胳膊，眼神灼灼的看着他，恶狠狠的说道：“堂堂三等卫城，琅琊郡九大卫城之一的凤凰城，难道就没有一种管用的药，就没有一种能变好的方法？”

    凰舞停下来，同样严肃的看着石还说道：“没有。”

    石还松开手，脸色未变，昂着头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去。“这件事情帮我瞒着。”

    青云山有多高仍未知道，人为的脚步只走到了青云玄鸟的鸟巢，这已经万丈。再往上山体则被云雾遮挡，上不可见下不可见。上次石还见青云玄鸟的时候，山体还没有被浓郁的雾气包裹，这或许是天火之后引发的异象，又或者是青云玄鸟有意为之，石还没有多想。青云山的范围方圆数千里，鸟巢只在半山腰，石还仍记得，一夜天火，漫天光柱。其中最粗大的三股，一股黑色来自后山天坑，一股青色来自半山，应该是玄鸟所为，还有一股红色来自山巅云深不知处。

    自己废了这件事情石还还是要瞒着，到目前为止也仅有凰舞、民老和白洛天三人知道，连凤仙儿都不知情。凰舞事情做的很老道，没有大肆宣扬。抛开杂念，青云山还有很多秘密，石还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渐渐消失在云雾里。

    “咦，前面的路没有问题，但后面的路好像没走过？”进入云雾不久，白洛天就发现了问题。

    “玄机，玄机。”民老左看看右看看，不时用手拨动一下云气，说道：“这云是云非云，虽是云体，却都有法的痕迹，看来青云玄鸟是真的了。”

    云雾笼罩了四周，除了身边的几个人，五步之外就什么也看不见，石开山和石敬地颇为奇异的看着四周，他们没有来过这里，听民老说这些云都有法的痕迹，所以他们很努力的盯着，但看来看去仍然只是云，心知这是他们境界不够，民老可是化血。

    白字和凤仙儿进了云雾就没有再走动，他们来过，知道怎么走都走不进去的，但如果想退出，只要往后走就可以了。

    “咦，石还呢？”凤仙儿惊叫。

    众人抬头，走在最前面的石还已经不见了。

    与此同时，石还也发现自己走失了，其实他心里很纳闷，他也偷偷往山上跑了好几次了，没见这么多云雾啊，更加不会如现在这样迷蒙。

    “走丢了，我把自己走丢了？”石还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只有丑鸟还咬着脚后跟。而且此时丑鸟看起来很兴奋，甚至忘了招呼石还的胸口。

    “你高兴个屁啊，人走丢了你很高兴吗？”石还不耐的骂道，倒不是真的对丑鸟有怨念，只是这货怎么看都是一只欠抽的货。只是石还话还没说完，丑鸟忽然一个激灵，扑棱着毛还没长齐的灰秃秃的翅膀，朝一个方向就冲了出去。

    “丑鸟，别跑。”石还喊一声，来不及多想，跟着跑了出去。

    丑鸟腿短，但跑的很快，比石还要快，虽然看不见前方，但石还能感觉到，跑的是上坡的路。这一跑就是一个时辰，石还一路上已经把能骂的话都骂了一遍，就在即将奔溃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