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失败

    一直到这天傍晚的时候，一个瘦弱的人影才出现在盘旋的下上路上，石还一瘸一拐，明显脸上有几道抓痕，但石还的心情却很好，还哼着一手小曲。

    丑鸟小青云满眼里生无可恋，看的出来，身上长出来的新毛几乎都掉光了，偶尔扑棱几下翅膀，也显得有气无力。

    他的双脚被绑在一起，倒提在石还手中，随着山路的坎坷和石还的瘸步，活生生一枝风中的折柳。

    热闹了一天的山村忽然安静下来，随便找一个地方，汉子们一身疲惫的等着村妇们做好的饭菜。饭菜终于端了上来，全都是大肉和骨头。

    “啊哈，还少爷，回来的真是时候，快过来一起吃饭。”有人喊道。

    “咦，怎么感觉还少爷瘦了好多，在减肥吗？”有细心的村妇发现。

    石还挨着和碰见的人打招呼，叔叔伯伯婶婶的，每一个人都是至亲，就连凤凰城的匠师们，他都很热心的报以一个真诚的微笑。若是没有即将到来的生死，这些匠师和村民每天打打猎种种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在一起也是蛮不错的啊。

    “咦，还少爷，你也打了一只山鸡吗？个头太小了吧，勉强一锅汤啊。”一个汉子瞟了一眼石还的右手。

    小青云一听顿时大怒，我是青云玄鸟好吧，竟然说我是山鸡，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不能忍，应声扑棱了几下。

    石还顿时就笑了，说道：“柴大叔说的是，等我晚上回去炖了就送一点让大叔尝尝鲜。”

    叫做柴叔的大汉开心的笑了，连忙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刚才在后厨看见鸾夫人在炖一锅凤尾野雉，都炖了一天了，那东西可是大补，养气补血，还少爷快过去，别让鸾夫人等着急了。”

    村民都对他们一家保持着尊重，石还心下感动，也没多说，快步往厨房走去。走的远远的，还听见有人在讨论：“最近还少爷瘦的有点厉害啊，明天就把我家那只大公鸡宰了送过去。”

    宁鸾正在看着一炉红彤彤的火，火上一个硕大的砂锅不断冒着热气，香味早已飘了很远。石还走进来的时候，宁鸾正好回头，散乱的眼神忽然便有神起来。

    宁鸾欣喜的站起来，一把拉住石还，按在旁边的青石条凳上，说道：“总算回来了，你说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一直往外跑，就捞不住个人影。”

    石还笑嘻嘻的腆着脸，说道：“没事的娘，我就是去山上看了看玄鸟大婶，再说我这也不是病了啊，就是最近脱尘到了关键时候，瘦了点而已，不用担心。”

    宁鸾正在往碗里盛汤，闻言停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然后就换了一个大碗，重新盛满端给石还，说道：“说的也是啊，你爹当年就有一段时间一下子瘦了十几斤，但是也没你瘦的这么厉害。”

    石还赶紧接过来，心中腹诽，那是当然，爹当年也就是在开水里煮，我可是在玩命。

    “山上一天没吃饭吧，今天把这一锅都吃完，不吃完不能出去。”

    额——石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口锅，这锅可是猎队的标准啊，给十个人吃饭用的。

    “娘，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大荒的男子汉那是越能吃才越好。”宁鸾慈爱的笑道，然后从地上捡起小青云，三下五除二解开绳子，捏着小青云的脖子出去了。“小青云跟我吃大骨头去，今天猎队可是带回来足足十头蛮象。”

    石还摇摇头，当娘的总是嫌自己的儿子吃的少，眼前这锅大是大了点，但汤是真的香，尤其是凤尾野雉这种很难抓到的飞行荒兽，非珍贵的药类菌子不食，这不仅让它的肉很美味，还很有营养。

    一口喝下去，石还感觉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也就不再多想，专心在消灭这锅汤上。起初石还只是觉得有点饿，然后就越喝越饿，一碗，两碗……直到看见锅底的时候，石还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真的喝完了，而且奇怪的是，竟然还觉得饿？

    石还用法眼内视自己，没有什么不正常，只是每一口汤喝下去，还没到达胃的底部就已经被消化完了，自己喝汤的速度竟然比不上消化的速度？

    自己的身体发生了蜕变，可是这是化血境才会出现的事情啊。石还听凤仙儿说过，化血境因为要造化血云，所以消化的特别快。但是自己一个被废掉的脱尘身上，怎么会出现化血境的异兆？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自从自己化血脱尘，脱尘数字九十九之后，似乎就有了什么改变，神奇的法眼，对未知灾劫的感应，现在身体又发生了蜕变。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石还倒也想得开，都已经被废掉了，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情况。

    只是自己还没吃饱啊，石还苦笑着往外走去，看来还得去跟大伙一起吃一顿。

    接下来的日子就很有意思了，石还本以为一次吃一锅已经到头了，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当大家忽然意识到石还变得特别能吃的时候，忽然都了然于心，能吃是福，山里人都是这么想的，能吃好，能吃说明长得壮，长得壮就意味着活得长。于是大家都开始自发的往石还家里送东西，东家一块肥肉，西家一锅骨羹，有些奇怪的，比如金旭大叔，竟然送了一瓮好酒，据说是金红的爷爷金桐早几年埋在地下的，然后被金旭偷偷挖了出来送石还，这让大家都哭笑不得。

    但大家的心意，石还还是很感动的，虽然有些东西确实很奇怪了一些，石还看着手里的一块碎花红布，尴尬的看着宁鸾：“娘，这个东西，您就留着自己用吧。”

    “不行，这是南边李大娘给你的心意，我看看给你做个什么好。”宁鸾说道。

    石留玉也在一边掩嘴偷笑，她最近一直在跟着白字学习处理材料，经常见不到人影，这次也是听说石还变能吃了才回来看看。

    石还苦着脸说道：“姑姑你就不要笑了，这么红的衣服，明明是女人穿的，我怎么能穿，要不送个小兰算了。”

    石留玉轻笑道：“小兰她娘可是看上你好久了，要不你自己送过去得了。”

    石还顿时就脸红了，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跑了出去，留下宁鸾和石留玉哈哈大笑。

    村子里更忙了，但凰舞忽然发现了石敬地的才干，在他的建议下，所有人被分成三批，一批主力一批辅助，剩下的一批休息，半天之后轮换，休息的改辅助，辅助的成主力，主力则休息，以此类推，效率竟然翻了一倍，不只是凰舞，就连一向严肃的民老都赶过来夸了几句，看着石敬地就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凰舞更是直接将一半人的指挥权交给了石敬地，没想到石敬地竟然指挥的井井有条，这相当于解放了凰舞一半的精力，让基地塔建造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而石还则没事可做，每天的时间几乎都用在吃上面，掏鸟蛋，抓野鸡，忙的不亦乐乎。

    这天，石还的陷阱套住一只獾子，蜕皮放血之后，整忙不迭的烤着呢，忽然一阵闷雷声引起了石还的注意，可是这晴空万里的哪来的雷声，更奇怪的是雷声竟然是从地下传来的。

    石还心中警觉，爬上一颗山崖边的大树上远远望去，正好看到几匹通体漆黑的马儿奔腾而过，这马神峻异常，比石还见过的所有马都要高大，而马蹄落地之处，一片飞砂走石，闷雷声正是从此而来。马上有人，他们注视着半山腰上醒目的基地塔，一言不发奔行而过。

    石还看着这些黑马走远，便立刻折身往村子跑去，他必须把这个消息尽快告诉爷爷和凰舞。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奔马城的雷马骑兵而已，见多了就习惯了。”没想到听了石还的消息，凰舞却如此淡淡说道。

    “你认识啊？”石还问。

    “当然认识。”凰舞笑着说道：“之前不是给你说过了，咱们的哨兵见到奔马城的人了，就是这些人。石还，你还是赶紧养伤吧，就你这身板，就算奔马城杀过来你也跑不快呀。”

    石还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既然没什么事情，那自己也就不操着心了，真有事情，就让凰舞这些高个子顶着吧。

    一个上午的时间，奔马城的雷马骑兵过去四波，而在接下来的五天中，过去了三百多人，只是这些人，就几乎赶得上现在村子和凤凰城的人数之和。凰舞断定，奔马城的大部队已经陆续到来，而且，已经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宝地，正在调集人手过去。

    这些都与石还没有关系，他只是吃吃肉，然后静静等待时间过去。今天就是第十一天了，十天一过，石还便跟家里都说了一声，往云烟之地奔去。云烟之地，便是凰舞对青云玄鸟栖息之处那片过不去的云海的称呼。

    “大婶，我来了。”石还大声喊道。

    但整片云烟草一片安静，不但玄鸟大婶，连小青云也不见踪影，石还转了一圈，仍旧没有见到半个鸟影，但却找到了一大桶血。血尚温，有淡淡的香气，看上去和普通的血无异，但在石还的法眼中，整桶血都溢着青光。

    这就是化学后期的荒兽血了。

    四下无人，石还谨慎的蘸了一滴血放到嘴里，没有腥味，反而有淡淡的清香，也不知玄鸟大婶是从哪里弄来的血，明明青云山附近已经没有这强大的荒兽了，而且这血看上去还很新鲜。

    坑还在，玄鸟大婶并没有清理掉，虎皮已经被洗过了，预测不会是玄鸟大婶动的手，那就是小青云干的好事了。

    石还费力的把血倒进坑里，然后细细的调配辅料，云见草十二株，要新鲜的，向阳花六朵，捣出花汁来，葛皮烤干碾碎成粉……足足十几种东西依次放进血里，肉眼可见血沸腾起来，然后片刻之后又沉寂下去，石还知道这血的狂暴已经完全被激发出来了。

    还是没有玄鸟大婶和小青云的影子，看来他们是不会来了，没人看护就没人看护吧，反正如果自己要出事的话，有人在旁边也做不了什么。石还从胸口摸出混玉，狠狠的亲了一口，玄鸟大婶说这东西比较诡异，有它在手想死都死不了，信你了。

    深吸一口气，石还跳了进去。

    这次比上次来的还快，石还都没什么感觉，意识直接离体，进了混玉的神秘空间，依旧是上次的场景，但清晰了很多。镇邪，压惊，弥乱六个字在大大的“混”字下面时而扭曲时而清晰，像水中倒影一般飘飘忽忽。

    石还的意识随意飘荡，除了发现一块断碑七个字以外，什么都没有，整个空间好像没有边际一样，却有一种空缺的意境不自觉在心头弥漫，悲凉感伤，催人泪下。

    不知过了多久，石还迷迷糊糊的睡去，没有时间概念的空旷的空间中，一个人孤零零的飘在空中，只有半块断碑坚定的耸立，仿佛亘古未变。

    离坑不远处的一处草丛，云烟草好像比别处更茂盛一些，两个鸟影探着鸟头，正是玄鸟大婶和小青云，原来他们一直并未走远，而是一直在看着石还，不过以玄鸟大婶的手段，要骗过石还也是理所当然。

    “老娘，石还不会是骗我吧，这都不祈祷一下就跳进去了？”小青云青色的屁股上竖着一根华丽的羽毛。

    “假的？要不你跳进去试试？”青云玄鸟冷冷说道。“正宗的化血后期的血，以你这小身板，大概能扑腾两下。”

    “哈哈哈，这真是你的血啊，话说你真的是化血后期吗？我表示严重怀疑啊，你不会掺水了吧。”小青云得意的说道。

    “不是，我飞了三天才找了这么一直荒兽。”青云玄鸟回过头来，盯着小青云，说道：“话说你从哪里学来的口语？”

    似乎感觉到了青云玄鸟眼中的杀气，小青云一个激灵，连忙正色，尴尬的解释道：“村子里新来的那些人都是这么说的。”

    青云玄鸟冷哼一声，昂着头骄傲的走了。“今天晚饭不用吃了，饿着吧。”

    小青云抖了抖翅膀，张张嘴叹口气，还是没有反驳什么，颓丧的蹲伏下来，看着坑里只露出一个头的石还，眼神飘忽起来：石还你这个样子，我也很操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