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楚伶人16
即使舒妤在后宫中并不是最得宠的那一个，可是此次的晋升之事，让舒妤在后宫中的风头无二。 一直以来舒妤的晋升都是稳扎稳打，所以众妃虽然有留意，但是并不觉得舒妤有什么过人之处。如今舒妤取的了四妃之位，众妃才发现舒妤的可怕之处。 舒妤的晋位让人明白一件事，杀人的刀不出鞘。 可是即使众妃现在想在打压舒妤，也没有办法了。此前的清河、白华、马梁就因为其他妃子的耳边风，以及各种栽赃陷害。阻碍了晋升步伐，虽然也是一路晋升，但是晋升之路没有舒妤这么顺风顺水。 成为四妃之一，不仅仅是代表着品阶的升级。还代表着拥有了与后宫大权分权的能力，是由宫规给予的。而不是后宫大权放权给予的。除此之外，也代表了舒妤在司马邺的心中的地位已经算是稳定的。 说文解字中有云，“文”境界因善行而升华。文的古字形从行、从直，以示遵行文人墨客之意。舒妤举荐有功，间接拯救了了染上瘟疫的百姓，也让京城百姓安下了心。所以这个文妃，舒妤是当的起的。 可是客观认为舒妤配得上，主观上就一定会接受。实在是晋位的太快了。想一想同期进宫的秀女，连清河至今为止也只是一个侧三品贵嫔。舒妤已经一跃成为从一品文妃。 一品贵嫔与从一品的文妃隔着正三品贵妃、侧二品贵妃、从二品美人、正二品美人、侧一品妃的九阶距离。 每升一阶都要花费极大的心思需要有极高的运气。第一是讨好皇帝，陛下偏爱了晋升自然就快了（清河正是因为一张好脸，在选秀时以县令之女的身份破格成为侧四品婕妤）；第二是有孕，有孕时可晋封，平安产下孩儿可晋封（舒妤有孕时晋升为三品充仪，生下龙凤胎晋升为一品昭容。）；第三则就是有功（舒妤通过举荐之功升为文妃），有功包括辅佐后宫大权处理六宫、伺候皇帝等多种情况。 后宫不是只有升品阶的，还有降品阶的。当年的处在侧一品妃位的丽妃李丽，就因为不得圣心惹怒白华被贬位如今的侧九品的美人。而且至那以后皇帝就再也没有去过李丽的宫里。 舒妤几得初入宫时，清河美得惊心动魄，白华艳的像一个妖精，可丽妃却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丽妃的美是一种清丽之美，长相非常清新，雅致，给人一种非常清新脱俗的感觉。虽然李丽的性格根本不是这一类人。 可是当李丽不说话时，这种相貌对男人就是致命的攻击。一个清纯的美人，干干净净的，谁不喜欢。所以难怪司马邺当初给李丽一个“丽”字的封号。 如今李丽已经没有那样的气质了，这种类似于打入冷宫一样的处境，抹杀了她的脸给她的优势。如今的李丽将自己的缺点完全的暴露 嫉妒、骄傲、无脑，舒妤已经不止一次听说李丽在御花园惩罚低位分的妃子。最近就连静仪都有些头疼。日日有妃子向她上报，李丽仗势欺人。 可李丽虽然整个人偏执了起来，但是拿捏人的本事却越发的炉火纯青。 前些日子一个末九品的美人在御花园里采花，采的恰巧是牡丹。李丽以她不敬后宫大权之名，罚了她两个巴掌。虽然自古以为，牡丹就代表后宫大权这个寓意是不错。 可是第一次被一个妃子以这种借口去处罚另一个妃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两个巴掌自然不是很疼，下手的宫女也不敢大力。但是巴掌这种东西，打在脸上，就像是打在心上，踩在一个人的尊严上。 美人跑去向静仪哭诉时，两边的脸颊又红又肿。自然不可能是李丽派人打成这样的，而是这个美人气不过自己打的。目的就是让静仪处罚李丽。 可是静仪可不傻，虽然她也有点同情这个美人被如今见一个咬一个的李丽给盯上。可是她早就得到消息，李丽只让宫女打了她两个巴掌。 李丽用的是静仪的名义打的美人，如今美人想让静仪去打压李丽。 静仪当然看不上李丽，可是也不见得多看得上这个美人。小儿科的手段，而且这是皇宫，难道还想指望着静仪义愤填膺去帮她 在不涉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静仪是不会动的，打了个马虎眼就把这个美人打发走了 “娘娘，刘美人求见。”冯乙说。 如今已经是文妃的舒妤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呆在宫里给两个孩子做衣裳。 舒妤的女工哪怕的尚衣局最出色的绣娘也不一定比得过，再加上衣服是最贴身的东西。要是被人下了什么东西就危险了。 所以两个小孩的衣物一直都是舒妤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哪怕是薄仪绣的，舒妤也没让两个孩子上过身。 舒妤有条不絮的穿针引线，说道，“刘美人”舒妤并不记得宫里的每一个妃子。如今她又是四妃之一，自然不需要记住地位妃子。 冯乙说道，“刘美人名唤梁容，是安宫雨阁里的。与娘娘也是一同进宫选秀的妃子。” 梁容初进宫时也是很高兴。雨，遇也。结果虽然住在了雨阁，却一次也没有得到陛下的宠幸。 舒妤放下手里的针线，说道“冯乙你先将二皇子和三公主抱下去，安平你去换她过来吧。” “文妃娘娘，文妃娘娘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一个红肿着脸颊的女子进来了，红的完全看不出这个女子的相貌。 梁容一把抱住舒妤的双腿，哭诉着李丽对她的恶行，“臣妾只是见那花儿好看，想要别在头上，没想到居然被丽妃这样欺辱臣妾。” 舒妤虽然对各个妃子都很好，但是不蠢啊。舒妤纳闷，怎么会有一个妃子跑来和自己说这种事呢 舒妤挑明道，“刘美人你还是先起来说话，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梁容委屈的坐到了舒妤的对面。这让舒妤更直观的看到了梁容的脸。两边的脸颊真的是肿的像只猪那般。果然女人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梁容其实一开始也没有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在静仪那时脸颊只是红。但是禀告静仪无果后，梁容就当机立断又对自己重重的扇了几巴掌。 舒妤强忍下震惊的表情，说道，“刘妹妹，此事你还是去找后宫大权做主罢。本宫也没有这个权利去替你申冤。” 梁容哭诉道，“后宫大权娘娘事务繁忙，根本不能理会臣妾这种小事。” 舒妤心里吐槽道，我也忙呀，而且我们熟嘛为什么来找我！ 但是舒妤面上还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梁容继续说道，“顺文妃姐姐，自从接管惜薪司以来。妹妹宫里的碳火就没有少过。姐姐的德行，妹妹打心眼的佩服。” 舒妤继续笑着不说话。好呀，原来是一个道德绑架的主儿。给你充足的碳火你还不满意，还想我替你出头。再有德行绑架我。 梁容的话是有着语言陷阱的。若是舒妤帮了梁容就是舒妤品德高尚，若是舒妤不帮梁容就是德不配位。 舒妤无语了，自己在后宫树立得形象是不是应该强势一些。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找了上来。 梁容见舒妤无动于衷，继续说道，“顺文妃姐姐，在后宫中的平行。我们这些低位妃子自然都是明明白白。那日巧婕妤在姐姐生产之日浓妆艳抹勾引陛下，臣妾可是十分的不耻。” 舒妤挑了挑眉，这件事她当然知道。但是在她生产巴不得她一尸两命的妃子可不知李丽一个。甚至只有李丽因为她而被贬为了美人。 舒妤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和梁容客气了，大手一挥，说道，“安平，送客。” 本以为这件事被当做一件意外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当天晚上梁容居然跑到李丽的宫里和李丽肉搏了起来。 舒妤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后宫，不是闹市。怎么会有妃子做出市井大妈一样的举动 不仅仅是舒妤觉得不可思议，知道这个消息。其他妃子也都沉默了。 妃子们都经过了调教，行为举止即使不是步步生莲，也是落落大方的。 没想到李丽的行为竟然让梁容疯狂到不顾脸面的直接亲自下场区殴打李丽。 据说梁容在此期间还用发簪划伤了一个小宫女的脸，将一个太监的腿扎伤了。多么强大的战斗力啊。 穿着厚重的服饰，还能冲过太监宫女的阻拦。讲李丽的头发都抓下来了一大截，对着李丽拳打脚踢。 刘美人在后宫当中真的不起眼，才华品品，相貌有些清秀但是让人记不住。为人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在此次事件之前。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的道理，舒妤怎会不知？只是怕惹火烧身，祸水东引。 兵士们赶到现场时，刘美人的脸早已经被李丽用银簪子划伤了脸。最可怕的刘美人脸中间的那一条血痕，从眉心一直划到嘴唇。 刘美人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清纯的模样，此时的她就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血迹斑斑。 刘美人整个人都疯了，兵士带走了李丽，却救不回刘美人的脸。 刘美人拿着镜子一直看着，底下的宫女太监瑟瑟发抖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他们的主子被冷落后，性子一直都不太好。对着他们这些下人非打即骂。如今被毁了容，不知他们以后应该怎么活呀。 刘美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痴痴的笑了，问道自己的贴身宫女清屏，“清屏，本宫好看吗？” 清屏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好看，娘娘从来都是后宫最美的。” 刘美人一把抓住清屏的肩膀，这么一张血迹斑斑的脸突然凑到清屏面前。清屏整个人都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刘美人放声大笑，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嗓音依旧清脆的如杜鹃，说道“连你都受不了现在的我，何况是他呢你们下去吧。本宫自己一个人静静。” 这个他自然是司马邺。 刘美人拿起帕子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已经过了很久，伤口已经结咖。刘美人来到梳妆台坐下，从精致的木盒子里拿出胭脂水粉。平静的给自己擦粉、画眉、涂上口脂。 无论刘美人涂了多么厚重的粉，那条从眉心一直延伸到嘴唇的疤还是历历在目。刘美人又从首饰盒里取出一顶做工精美的手镯。 刘美人做好一切，又去柜子的暗匣路拿出一件粉红的齐腰襦裙。上面还用金丝线绣了一只云雀。这是她嫁给司马邺时穿的衣裳，她一直小心翼翼的保留着。只有正妻才能穿正红，她很遗憾不能穿着正红。所以她挑了这身粉红，称的她皮肤雪白。 果然那日晚上，司马邺掀开盖头时被她给惊艳了。 不只是刘美人惊艳了司马邺，司马邺也让刘美人一见倾心。这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嘛 刘美人还记得，司马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确实是美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如今的自己早已不配这个名字了吧。或许从一开始就配不上。自己是家中嫡女，虽然长着一张清纯至极的脸。可自己的性子并不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娇气。 她和司马邺有过几天的郎情妾意，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忘记了娘亲的叮嘱。她失手扇了静仪身边的宫女一个巴掌，是因为什么她好像记得不清楚。只知道从那以后，司马邺虽然也喜爱着她，可是却多了几分失望。 就像是在说，这样清纯的脸，怎么会有这样蛮不讲理的性子。 刘美人回忆着从前，她多么希望回到过去阻止自己啊。 如今还是四月的天，怪不得陛下的心这么冷，已经五个月没有来看过臣妾了。刘美人闭上眼时，都还在想着，陛下会不会来看一眼自己。 早上，东宫里，静仪频繁的喝着茶提神。昨天晚上的事，对于其他妃子是震惊，对于她不仅仅只是旁观者那么简单。她是舒娘娘，兵士抓了李丽后，就直接把李丽带来了她这里处置。她处理到了很晚，今日又要早早地接受众妃的请安。 妃子们都还不知道刘美人已经在半夜自缢了。刘美人的宫女太监们被刘美人赶出来后，也一直不敢进去。快过了了请安的时间，刘美人还没有叫唤宫女太监进去服侍。往常都是清屏到点拿好洗脸盆和毛巾进去叫醒刘美人。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又有谁敢进去 刘美人的宫女太监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还清屏叹气一身，推开了门。 “娘娘！”清屏尖叫道。 在准备结束请安时，刘美人的宫女才慌慌张张地跑到东宫。 静仪听到门口忽然叽叽喳喳，本来就头疼的头现在更像是被一群细小的蚂蚁啃食着脑子。 静仪鲜少动怒，大声呵斥道，“何人在宫门口吵吵闹闹！” 一个太监走了进来，背后还有惊慌失措的清屏。他们两个人恭恭敬敬的给舒娘娘行了礼。 静仪知道清屏是刘美人身边的宫女，也体谅刘美人的情况。刚刚想开口，清屏就大声叫到，“舒娘娘娘娘，我家娘娘自缢啦！” 在场的妃子都是震惊，刘美人一个那么骄傲自大的妃子居然会自缢。 她们只知道李丽去殴打刘美人，刘美人被划伤了脸。却不知道李丽的这一举动居然逼到刘美人自缢。 静仪冷静过后，说道，“今日就……先散了吧。本宫过去看看。不要在议论此事，有违者按律处罚。” 舒妤回到宫中，刘美人自缢的消息让舒妤心里的愧疚久久不能自拔。如果当初她能去理会李丽，或许刘美人就不会自缢了。 冯乙在宫中多年，对这种死死活活的早已冷漠，她十岁入宫，在前朝的后宫里听说过死去的妃子比司马邺目前后宫死去的妃子，还多了十倍。 冯乙见舒妤心神不宁，安慰道，“娘娘，这事与咱们无关。大可不必神伤。” 舒妤呆坐在椅子上，“冯乙，你说本宫昨日不理会那刘美人可是做错了” 冯乙说道，“就算不是您，也会有其他人。要怪就怪那巧常在偏偏去招惹刘美人这么一个疯狂的人物。” 舒妤喝了杯茶水，冷静下来。自己这是养孩子养久了变得多愁善感了吗这件事与自己全然无关呀。 之前不是没有其他妃子死亡，贵嫔清河、八品修仪何芳，可是她们死得理所当然。谋害皇嗣，就可让普通人株连九族。可是刘美人仅仅只是因为扇了李丽的两个巴掌，就这么去了。 舒妤说道，“本宫想去看看。” 舒妤去到时，太监们正好扛着担架，刘美人就躺在上面，舒妤清楚的知道。只是刘美人的尸体上蒙着白布。 一阵风正好吹起，白布的一角飘了起来。舒妤无比清晰地看见，刘美人脸上的那道疤痕。以及她精致的妆容，和那红色的衣裙。但是最让舒妤记忆深刻的，还是刘美人嘴角那一抹甜甜的笑。 刘美人最后被葬在了乱葬岗，那是宫女太监犯错被打死丢在的地方。 嫔妃自缢，是大罪，轻者连累家族遍宫削爵，重者株连九族。因为事出有因，所以司马邺没有处罚巧家。 刘美人至死，司马邺都没有去看过。 到了深夜，舒妤还是无法入眠。入宫以来，这还是第一个因为她而间接死掉的人命。 舒妤躺在床上，这张床很大。用的是上好的沉香木，淡淡的沉香总能让舒妤的睡眠质量比其他妃子好些。 据说还是木雕名人戴逵所雕刻的花纹，精致的佛。比舒妤在闺阁的床不知道要好上几倍。 舒妤转动着手上的玉镯，这玉镯是她娘亲给她准备的嫁妆之中的一个。出自戴颙雕刻在民间虽是名贵的，在这宫里却不值一提。 她娘待人温和，不争不抢，对着府里的小妾也是平易近人。而如今她的女儿却沾手了一条鲜活的人命。 这个玉镯是提醒舒妤的初心。我不害人，亦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这是舒妤最初进宫给自己定的底线。 自己果然还是把这后宫想得太深了吗 一件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其实背后的牵扯可不止这么简单。 李丽平日里也不是勇敢冲动至此的人，不然也不会至今为止还没有招到司马邺的宠幸。起码凭着这份勇敢或许还不至于在宫里默默无闻。 李丽的冲动并不只是因为刘美人的两个巴掌。还有与她同居一宫的常才人常剑在李丽被刘美人扇了巴掌后日日言语嘲笑她。李丽不堪其辱，才鼓起勇气去到静仪处要个说法。 而在静仪那吃了闭门羹后，路上遇到坐在步撵上的白眠。白眠对李丽说，“如今的舒娘娘，乐善好施，若妹妹真的有冤屈不如去和舒娘娘说去。可惜本宫只是一个三品的充仪，不能替妹妹出气。” 就因为这句话，李丽找上了舒妤。这是舒妤事后派人调查知道的。她想不通李丽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找上自己，果然啊。这个宫里的人只要抓上一点点机会，就不会放过自己的对手。 舒妤继续转动的手镯，如今白眠不除，以后必将是自己最大的祸害。 除去一个与自己为敌积怨已久的人，舒妤并不会感到愧疚。舒妤在心里暗暗谋划着。白眠，希望你不要让我抓到把柄。 舒妤最后还是安稳地睡着了，一个因为自己而香消玉损的人，舒妤可以允许自己消沉一会儿。却不会让自己沉浸在那种情绪之中，这可是后宫。以后会有更多的刘美人因为自己也可能是因为别人而结束掉生命。 在这样一个人吃人的世上，拥有过度的同情心、愧疚感并非软弱，畏畏缩缩才是真正软弱，放下这种怜悯吧！去争斗才能争到一线生机，因为，你不去争别人把机会争走，而你只能吃剩饭，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适合后宫。 人吃鱼，鱼吃虾米。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白眠与舒妤的梁子是彻底的不能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