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三章 归来释残魂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千仞雪一阵心悸。 惊喜得不敢相信,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未曾怀疑过他的实力,可是当她尊严地沉默着,如此痛苦地缓慢失去希望,又如此艰难地慢慢接受这一事实之后。 现在的出现、复归,仿佛太阳照进适应了山洞的眼睛,明亮得如同幻象。 一时间万般滋味涌动,一分心,本就极其勉强的抵挡更站不住,向后滑去。 现实狠狠地露出了獠牙,千仞雪立即调整心态,身前神剑纹路涌动,身后六翼垂下,极力阻挡着攻势。 但那如山的身躯仿佛势不可挡。不需要使用什么技能,只是依靠着纯粹的重量和力量,就几乎要让人窒息。 然后,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忽然消失了。 千仞雪只见到一束流光出现在眼前,然后就被一片幽绿遮蔽了视野。 但是消失的压力和升腾而起的安全感,以及心中的悸动,让她不需要看,也知道,是光正又一次拦在了自己和危险之间。 巨大的真天绿意张开,胜利之枪铿锵一声,扎入浅海下的岩石中。 确定挡在千仞雪身前,光正抬眼看向眼前的巨怪。 右臂间麒麟的血涌动着,让他察觉了上古的兽间的联系。 正当心中有着猜测,勉强维持住的平衡却被打破了。 “即使你有着异兽的血,”拉哈比声音低沉,第一次明晃晃地亮出原本被包裹在流线身形里的巨大利爪,压制住光正,“你的力量对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一只小虫豸!” 光正苦笑。光武魂带来无数的好处,但它几乎没有重量可言。曾经躲避掉无数攻击,此时却变成站不住脚的祸首。 于是,索性任它把自己捞起。 在一根根如柱般的爪间,光正道:“战斗,不是靠这种‘力量’打赢的。” 拉哈比并不言语,也不管千仞雪再次升到空中全力斩下、可惜比之前虚弱许多的光柱,只是默默地张开了它深不见底的巨口。 仿佛垂怜般,又仿佛最后的欣赏般,拉哈比俯下它的头,向爪中的俘虏投来目光。 吞噬前的最后一道工序。拉哈比多少万年前便是如此操作的。 光正迎上这目光,身上骤然迸发出强大的能量,恍若耀斑,直刺那恐惧的源泉。 他观察得到,迅捷地移开目光,重新张开血盆大口的拉哈比,其实僵了一下。 但这时并不是考虑更多的时候,这份观察给的,是又一点信心。只不过其实之前也没有什么畏惧就是了。 迎着散发出腐朽万年的腥臭的巨口,光正屏住气息,拔出胜利之枪,直迎而上。 巨蟒一般的血红舌头席卷而来,光正一咬牙,掷出了手中的长枪,将舌头钉在了口壁上。 而手中换成了量天,它此时已经几乎彻底化为一束剑形的光焰。光正收起了羽翼,它禁不起巨口中腐蚀的朽气和酸液,也会因其中的毒雾和烟火受损。 化光。光正不由得在心中自嘲,虽然之前学习了理则之力,仿佛学会了,但是到了紧要关头,还是之前的光武魂最让他得心应手。 整个身形化作光团的光正,用量天的光焰斩开了前方的胡乱芜杂的无数险阻,无论是内齿、残渣、肉坎,或是烟雾弥漫的火团。 在斩开一大块硬如顽石的肉壁后,光正忽然发现前方一片漆黑。随着一阵诡异的滋滋声,他赫然发现身后那之前裂开的肉壁已经重新愈合。 不似嘈杂的口喉腔道,巨怪体内的此处十分安静,只有节律的微鸣。 光正武魂绽出,自己发出的光线照亮了此处。此处如同一个暗室,周围都是厚实的墙壁,而中间则是一个巨大而漆黑无比的东西,如同室内的壁炉。 此地不宜久留。彻底的黑暗对光武魂是一种威胁。如果说周围只是一般的肉壁,那这在黑暗中都特别漆黑的壁炉般的东西,想必不简单。 他试着劈砍了几剑,却毫无效果,连痕迹都没有留下;耳边却传来鬼哭般的嚎叫和嘲笑声。 “你的光剑能伤血肉,却伤不了它……” 光正的脑海里被灌注了这样的声音。原来这巨怪身上的每一块肌肤,都可以开启完全的感官,也能精巧地振动,传出这样的信息。 光正感到体力在飞速流逝,血肉之躯在越来越虚弱,仿佛被抽去了元气一般。只有光化状态能够不受影响,但是在这等环境里,那样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先出去吗?光正试探地斩向肉壁。之前是这样进来的,想必也能够…… 可是却不能。此前的肉壁只是太过厚实而费力,但现在却根本伤不着它,而且再次传来了嘲讽般的呼号。 那么,是非得毁灭中间那古怪的深黑不可了。 光正听着并不响亮却十分清晰的轰鸣,感受着它的节奏,周围的肉壁似乎也律动着。 这是……它的心脏。光正愈发相信了这点。 既然是器官,怎么可能伤不了呢?光正决意不听信对手的大言,再次持剑挥砍。 可是依然没有留下痕迹,只听得一片嚎叫的嘲笑。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光正继续劈砍着。 慢慢地,他反应过来,为何会觉得奇怪。因为,每一次的声音似乎都不一样,仿佛都是不同的人声。 而尖利的嚎叫,在得意的嘲笑背后,似乎总觉得带着沉重的痛苦;仿佛是为了镇痛而笑一般。 难道说……一个猜想浮现在光正脑海。 这并不是拉哈比自身。而是,被吞噬后,那些受害者们被拉哈比保留的残魂? 因为是残魂,所以不会如血肉般被光剑所伤? 既然如此,就让我把这些残魂从这如炉灶般驱动着海怪的心体里释放出去吧! 光正屏息凝神,光焰渐收,缓缓地引导着理则之力。 随后,自然而然地,挥向巨大漆黑的心体。 这一次,也是不着痕迹,只是挥剑之时,毫无窒碍。 他仿佛听到深重的叹息,和欢欣的乐鸣;他知道,那是被理则斩断了枷锁后逃逸出的残魂们的声音。 漆黑的室内有了光亮,不是来自光正的武魂,而是在那黑中之黑的心体上绽出的道道光华。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黑暗再度降临,光正却已不再感到血肉之躯的不断虚弱。 但寂静之中孕育着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