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复乐园（2）
就在此刻，一道蓝光，处刑者瞬间出现在了理查德的背后，就要将巨大的手爪刺入他的身体！ 所有人的脸上都惊出了惊恐而担忧的表情——难道副团长也要就此牺牲了么？！ “……不，处刑者。” 爪刃在最后一刻收住。 “……是。”金属碰撞的生硬从处刑者的身上发出，处刑者迅速回到了调律者身后。 “我要亲眼看看，这个奇妙的过程。” …… 那个男声似乎带着希望与期许。 理查德茫然：“可我分明……分明辜负了他们，还自私地以为自己是为了大家……我不过是贪图安逸的伪君子，不顾事实的狂信徒，我甚至没来得及在最后将那句话告诉她……一个虚伪的利己主义者，又何谈救赎呢……” 理查德的声音再度悲伤了起来。 “虽然不值得夸耀，但单纯的利己主义者并没有错。而现在的你，已经直面了自己曾经的内心，我相信，你终能跨越成为那种东西的命运。” “真的么……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能被救赎么？”理查德的眼中泛起两分光芒。 “当然可以，任何人都值得被拯救。任何人也都有权拯救他人。”对方回答。 “可……可现在的我能怎么做？” “你要找到自己的目标——你失掉了乐园，然后呢？”那个男声似乎正有意无意地指引着理查德的联想。 “我……我要……我要重建，我的乐园。”理查德仿佛找到了什么。 “然后呢？” “哪怕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想要创造一片天地，在那里，所有人都能得到保护，不再有人哭泣悲伤……就算我再次被那些堪比神明的力量从这片伊甸园中放逐、将我的一切夺走，我也将一次又一次地站起、踏上那条归途——去一次又一次地，重建，我的乐园——” “那么，祝你好运。”说完，男声伴随着那片小小的光芒骤然消失，漆黑的空间中只剩下理查德与他自己的心魔——他们对峙着。 终于，恶魔一震翅膀，带着它的绝望与悲愤，仿佛怪异的堕天使般吼叫着扑面而来！ “你怎能容许——？！你怎能忘却——？！那样的悲痛、那样的愤怒、那样的，仇恨——！”那只怪物并没有嘴，却怒吼着低沉而尖锐叠加起来的怪异声音。 “……为了莎娜，为了大家——以及，我自己，我将踏上重返乐土的救赎之路，我将——” 在理查德喊出最后一个词之前，决心与崩溃碰撞、希望同绝望死斗，光与暗交织…… 直至最后，黑暗破碎，与理查德的心魔所变做的幻影一同，消逝在明亮的光中。理查德最终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高举着权杖，屹立于这片废墟之上。 缓缓睁眼，从一片祥和的圣光中归来，带回的是重返乐园的信念。 这份信念，能让神明投下视线。 调律者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笑容，无言地看着他。这回，理查德也直视着调律者的眼睛。 “首脑……”理查德轻轻摇着头，“如此强大、如此，不可违逆……” 调律者依然笑着。她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任何表情。 “我们一直在顺从你们的旨意，只为讨要半寸安稳生存的土地……”理查德盯着调律者。他眼中的情感糅合复杂。 “你们……你们却依旧践踏着这些微不足道的乞求，玩弄着我们的决心……” “我们亲手搭建起来的伊甸园就这样崩塌在脚下……而你就像神明那样矗立在我的面前，强大，傲慢，不可动摇，并随手降下天谴……” “只是因为智慧与理想为这痛苦的轮回带来了点点希望，你就滥用你的权威，用荒唐可笑的理由，摧毁这片初生的乐园，否定我们所做的一切，下令将我们放逐，并抹去我们存在的痕迹……” 说到这里，理查德咬了咬牙。痛苦地摇了摇头： “至此，我终于理解，何为——‘失乐园’。” “当最初的尝试者们被赶出独属于他们的小小家园时，他们的心情，也只能用“失乐园”来形容了吧……”声音愈发悲伤动人，愈发柔软下去…… “即便如此，还是继续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心，继续建造梦想……” 可突然，他猛地抬头，用目光紧紧咬住调律者的视线。 “但你……你们又凭什么将无端的痛苦，施加于我们伤痕累累的躯体和精神上！——你又凭什么夺走她的生命！” 调律者没有任何表示。 “被放逐的人们在荒芜的大地上建起巴别塔，只为找到天堂的路……” “而我也终将踏上，重返伊甸的归途。” 说着，他陡然高举手中的权杖—— “复乐园！” 理查德高喊着，他猛然举起了手中的权杖——那柄蛇杖在光芒中蜕变着，象征着恶魔化身的蛇背上却出现了通向智慧之巅的洁白阶梯，杖身上逐渐勾勒出金色的旋转高塔花纹，象征巴别塔——人类重返天堂的梦想。杖顶的禁果上，缺失了对称的两块——那是亚当与夏娃的咬痕，禁果上方金色的光环破碎，化作光之碎片环绕着权杖。 他的身形飘起，光芒勾勒出他的身躯，身上的神备“复乐园”熠熠生辉。 红痕骨翼褪下了因屠戮染上的血色、重新长出柔软的洁白羽翼，夹杂着缕缕金绒。失乐园杖——不，现在叫做复乐园杖——上面的三只古翼化作天使的翅膀，就连理查德的身后的单翼也化作一对同样的白翼，舒展在这片天地之间。护甲脱下暴戾而棱角分明的殷红线条，取而代之的是放出黄金微光的光滑曲线勾勒其上，甚至做出更为精细的雕花与铭文，歌颂着复乐园的伟业—— 说罢，他没有敲击权杖，而是高高向天举起，正如同巴别塔拔地而起、直冲天际一般。 没有十字军的枪戟刺破地面，这次，攻击径直从上方落下，仿佛逐出乐园的神罚，却又如同来自九霄的指引…… 但调律者依旧微微笑着，看着另一种形式的攻击袭来。 “……很有趣的过程。不过……”她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随手用奇点凝聚成实体挡下几下攻击，她接着说： “很可惜，你不是当年的血雾，我也不是当年的调律者。” …… “啊……要晕了……” “我提醒过你了。”彼得无奈地摊了摊手，他扶着西门。 西门已经吓得腿都软了。她从来没这么快地如此高的地方“飞行”。令人头晕目眩的高速强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肾上腺素飙升，导致现在有点脱力，还没彻底恢复对身体的掌握。 “稍微歇息下吧，你这样也走不动路。” “嗯……” 彼得略感麻烦，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和之前的约定，他只能耐心等等。毕竟，现在也不着急。 不着急……么？ 突然，他心下一震——远方传来极其细微而沉闷的声音。 “砰……砰……” 他眉头一皱，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立刻闭眼细细倾听。 那些声音中隐隐夹杂着熟悉的呐喊、以及建筑破坏之声，从大几千米外传来，令人不安。这有别于平时的噪音，那是战斗带来的声音，而且很远、很沉闷，是大规模的战斗，至少肯定不算是一些个人间的小规模冲突，并且不像冷兵器发出的声音…… 那是……那是…… “andres，你听到了吗？”彼得刚刚扶着西门坐下，就立刻站起，走到一边，摸着耳麦问道。 “正在检索……请稍后……” 远处的声音在心中隐隐呼唤着，陡然，那里又产生了异变——似乎隐隐传来了来自自己身上的光。 “检索失败。”andres平静地说道，“您听到了什么？” “……打开地图。” 全息地图立刻从彼得的手环上显现。 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彼得面色凝重地找去。 他看到了，控制区就在那条直线上。这就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难不成针对扭曲骑士的战斗还在继续……？”彼得自言自语着，随后立刻转身，问西门，“对了，你们那些派出去的扭曲骑士还在继续和我的同伴战斗吗？” 西门脸上露出了些疑惑：“嗯？那些骑士们，难道不是被你解决了吗？” “什么意思？” “我们在他们身上安装的生命体征检测器显示他们已经……被干掉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扭曲骑士了。” 彼得的眉头猛然上扬，睁大了眼睛，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抱歉，我去处理点事。你就呆在这里。” “啊？”西门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可能是刚刚上蹿下跳令她有些晃神。 “……来不及了，非常抱歉。”彼得咬着牙，眉头紧锁。andres迅速为西门套上一层护盾。 尚未等西门反应过来，彼得原来所在的位置已经被踩出一个大坑，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楼宇之后。 …… “嘣——” “呃！” 霹雳一闪，两条黯金线条轰击而来。理查德一横复乐园杖，两道线条就狠狠地冲击在他的手杖上。巨大的作用力超过了翅膀所能抵抗的限度，将他再一次击退。 “哈……咳咳……” 到极限了么…… 复乐园杖用力插入地面，勉强支撑着理查德不至于完全跪倒。 他身上的神备暗淡，环绕着复乐园杖的金色碎片也消弭了许多，护甲上金色的铭文无法继续散发更多的光辉，就此熄灭为淡黄色的纹路。 口中咳出两道鲜血，理查德却只是咬着牙随手抹去，一道殷红擦上衣袖。 复乐园的力量在首脑的面前实在是相形见绌，但他依旧直直地盯着调律者，眼中尽是不平、与赴死的信念。 调律者的表情依旧不变，依旧。 “……与我预期相比，你们坚持了更久。但这一切也该结束了……现在……”平淡的语气中，与其说是带着嘲弄，不如说是一种不屑一顾的藐视，“……处刑者。” “是。”伴随着机械金属碰撞的声音，爪牙一振手中的巨大爪刃，向着理查德走去。 而调律者似乎重新把兴趣放回了艾什莉身上。为此她甚至暂缓了她原来的目的——抹除geburah与“她的同伙”，由此可见她对艾什莉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调律者同时走向了艾什莉。 感受到调律者不怀好意的未知目光，恐惧与紧张促使着艾什莉愈发用力挣扎着，可是黯金色的物质线紧紧箍着四肢，由不得自己使上半分劲。 逃不掉了、逃不掉了！ 艾什莉咬紧牙关，扭过头去，紧闭双眼。疼痛从四肢传来，她仿佛准备好对抗对方的单方面攻击、或是任何行径了。 也许自己熬不过这一次了。她心中黯然，想着。前辈，或许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只是……好想再看看他的脸啊…… 至少在最后，能让他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中…… 眼前的调律者突然站定了脚步。 调律者微微回首，瞥向了远处的朝霞，顺带着勾起了嘴角。 在玩世不恭的目光尽头，那道身影同曙光一齐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