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变故一
转眼，德宁王府迎来了它一年一度最令人费解的日子，七王爷生辰之日，并未大摆酒宴、邀约宾朋庆祝，而只是府里上上下下聚在一起，共享了一顿丰盛的美食。 离潇本就是一个不拘泥小节的人，在大厅发表完开宴词就悄悄退了下去。妙戈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担忧地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离潇回头笑问：“你怎么来了，不跟洛儿在前厅热闹热闹。” “寿星都走了，我留那儿还有什么意思。” “呵呵......”离潇轻笑着转身回来牵起他的手，两人一起漫步在林荫道下，“我不在反而好，他们也能放得开些。” 真的是这样吗，离潇？其实我愿意倾听你的苦痛。 “那也不能连贺礼都不收就走吧？”你不说，我也自是不会逼你。 “哦，还能收到妙戈的礼物吗？” 看他期待的样子，妙戈反而有些惭愧。“你也知道我本是个一无所有的人，现在拥有的一切还都是你给的。所以，我也送不起什么名贵的大礼......” 离潇闻言笑了，轻敲一下他落寞低垂的脑门，万般宠溺：“又在跟我说胡话，我什么没看过，又岂会是那般俗气之人，我在意的无非是送礼的心——你的真心。” “那......你看了不许取笑我。” “好。” 虽然得到了离潇的一口保证，妙戈还是有点踌躇，慢吞吞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锦盒，犹犹豫豫地不敢递给他。最后，还是离潇看不过，先下手抢了过去。 盒内之物，离潇并不陌生。如果没记错，应该是他第一次上街时看得目不转睛的那对襟佩。触感微凉，白璧带瑕，并不是什么上好的物品。 妙戈见离潇沉默静立、不发一言，差点误会了他的意思。不及细想，便羞恼的抢过锦盒扔进了树林间。“既然不喜欢，扔掉就好了，盯着看什么啊。” 手中一空，再看锦盒被丢到老远，离潇当下就知道某人误会了。转过他身体，苦笑不堪：“你这脾气，叫我拿你如何是好。再说，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你怎么能说扔就扔。更何 况......我还那么喜欢这个贺礼。” “啊.....”妙戈错愕，方才太在乎他的反应，才会慌了神不经大脑。听他这么一说，妙戈也舍不得了。“那怎么办，你不早说。” “你也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啊。”离潇温笑着解释，“现在，你要负责帮我把他找回来，不然看你怎么补我一份贺礼。” ......妙戈一听急了，立马拉起离潇钻进树林间。他并不是怕补离潇一份贺礼，那个襟佩对他有特殊意义，是什么珍宝也换不来的。 这边两人在树林间苦苦寻找小锦盒的时候，离洛在客厅里也坐不住了。皇兄不在，妙戈也不再，主位上就他一人，一点乐趣也没有。 看到芳蓝在上等丫鬟一桌，离洛张望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看到另一个人。离席走进芳蓝，不理会沿途众人的行礼，他径自问道：“芳蓝，小孩呢？” 小孩？芳蓝先是没听明白，反应过来就笑着回答说：“十皇子是说小双吧，小双他性子温吞，不愿意来这种人多的场合，所以公子就放他在居内休息了。” 一个人，那多无聊。离洛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她不用管。 大厅无聊得紧，还不如去看看小孩在干什么。离洛想着就动身，一路小跑到桃花居，可是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见人。 芳蓝说他一个人在居内的啊，这小孩去哪撒野了？最后，离洛在花园附近的景观池边找到了他。 陆双正一动不动的蹲在池边上出身，一个突然蹦出的火红身影下了他一跳，差点掉进水里，幸好离洛及时拉住他。 “怎么，你也想下去跟他们一起玩水啊？”离洛坏心的故意取笑，陆双不愿意见他，甩手挣脱他，继续一言不发的蹲在池边。 看人一副不爱搭理自己的样子，离洛脸色变了，凶巴巴冲他喉：“喂，你又闹什么别扭，我又不是故意吓你的，再说不是没掉下去吗？” “......” “就几条破鱼有那么好看吗？”离洛越想越郁闷，自己看他一个人无聊，好心好意来找他，他竟然还摆脸色给他看。他堂堂十皇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无视过。 就是不喜欢他盯着那潭水不说话，不喜欢他无视自己，离洛气极了，碰一声跳下水，捉起一条小金鱼扔向陆双，气急败坏：“你不是要看吗，现在让你看个仔细！” 陆双恍若未见他的怒气，视线紧跟上跌落在泥地上的鱼儿。 离开了水的鱼，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每一声喘息都细不可闻，却又撕痛心肺。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只是......玩物。” 离洛愣愣地站在池水中，他确信自己听到了他的话，可是......“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永远只看见自己......太丑恶了.......” 陆双并不看他，出神盯着垂死挣扎地小生命，喃喃呓语。 最后一句，离洛终于听懂了，他说他丑恶。该死的，他看他可怜才理他，他竟然说他丑恶。愤怒地冲上岸，离洛激动地揪起衣领将人提起来，咬牙切齿吼道：“有胆你再说一遍!” 陆双当然没有开口，却连一个正眼也没给他。这种浑然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某人。 熊熊怒火无法纾解，离洛狠狠将人摔在地上，看也不看一眼，愤然拂袖离去，留下一路水迹和独自爬起的陆双。 金鱼还没有放弃挣扎，大口大口努力呼吸着，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能力挽救自己，你就认命死在当下吧......” 怒火憋在心头无处宣泄，后果就是离洛经过之处，留下一路惨不忍睹的狼藉。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苗圃被踩得稀烂，好好的花枝也被一株株连根拔起...... 可这还不解气，离洛也不知道自己在起什么，那个别扭懦弱的小屁孩有什么值得他动怒的，可是，他就是难受！ “呀......”大吼着将最后一颗幼树拔掉，离洛双眼发红。 “十、十、十皇子.......”赶过来的下人看见这景象，一个也不敢近身。 “滚，都给我滚远远的，不然我要你们脑袋！” 性命堪忧，谁也不敢妄动，可是耽搁大事，他们也必死无疑啊。“十皇子息、息怒，宫里刚刚传来快报，说皇上卧病了，王爷特派小人来找皇子一起入宫。” “什么！”某人总算清醒点。父皇身体一直健朗，怎么会...... “快，带我去找皇兄！” 皇上突然倒床不起，瞬间震动了朝野上下，全部亲王一律被急招回京侍疾。一场好好的生辰也被这个意外打断，离潇马不停蹄就带着离洛回了宫，留下人心惶惶的众人静待消息。 离潇这一去，妙戈已有上十个昼夜没有见他。皇城内的一切消息都被牢牢封锁，他一点风声也探听不到，只能干着急。 几天前，德宁王府突然被一群侍卫团团包围，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入。那两人久久不露面，妙戈也无法不知这些人从何而来，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整个王府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恐慌，妙戈隐隐感觉到，这次，是真的来了！ “公子，这已经晚上了，你就吃点东西吧！”芳蓝看着整天粒米不进的妙戈，又是着急又是无奈。 “芳蓝，王爷回府没？” “没有。我知道公子担心王爷安危，可越是这样你越要顾好自己身体啊。” 芳蓝这般苦口婆心，妙戈怎会不知他是为自己好，可是他真的吃不下。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什么都无法掌控的感觉，仿佛下一刻，所有人的命运都会改写。 望望远处被火把照耀得亮红高墙，妙戈忧心忡忡。“那些兵马还是没有走吗？” “是啊......”芳蓝也泫然欲泣，“不许任何人出入，就连这几日的食物，都是他们送进来的。” 这种滴水不漏的把守方式让人熟悉，妙戈想起半年前在康宁王府的那次，心口忍不住颤抖。 “芳蓝，如果明日王爷还不回来，我......” “公子想怎样！”芳蓝惊恐，眼泪陡然顺颊留下。 “倒时，你不要拦我便是......” “公子要做傻事！”她不是在询问，而是笃定。 妙戈慌乱背过身，不敢看芳蓝哭泣的脸。“我心意已决，除非见到离潇，不然不会更改！” 他说得坚决，可芳蓝听得痛心。“公子是要我眼睁睁看你去死么？” “不一定，说不行会是生机。不要阻拦我，那只会让我......恨你......” “公子.......”芳蓝不敢相信此人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抹掉眼泪，决然说：“既然如此，芳蓝......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