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血红前世

    地藏王殿，依旧充斥着满殿的金光。

    此时，诺大的殿堂内，只有地藏王菩萨与蔡潇两人。

    “不知菩萨，有什么事？”坐在红木椅上的蔡潇轻声问道。

    被地藏王带到此处以后，道明和闵公便都离开了，然而地藏王却似不动金刚一般，端坐在莲台上，不发一言。

    “嗷噢……”

    蔡潇话音刚落，一道震耳的吼啸声，便炸地而起，在宽广的大殿中久久回荡。

    妈呀……

    蔡潇着实吓得够呛，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这声音太他娘的熟了。

    多少个日日夜夜，蔡潇都心怀恐惧和不解的想着这道声音，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感觉。

    没错，这声吼啸，与送他进地府的那只雪獒的声音，如出一辙。蔡潇脑中瞬间想到的便是那雄狮般的身姿，锋利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头。

    “蔡潇，莫怕。”地藏王终于开口了，随后又像自语一般的说道：“出来吧。”

    蔡潇虽然心中多少已经想到了，不管这叫声是不是那只雪獒，但是，定然是与地藏王有些关系，不然也不敢在这神圣的大殿内如此的咆哮。

    可能是因为有了些心里阴影，所以，蔡潇仍然是心有余悸的扭头四顾起来，想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吼……”

    蔡潇正扭头向殿门口看呢，可是这声吼叫却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胆颤惊寒啊，蔡潇的心脏不知道是停止了跳动，还是因为跳的实在是太快，使他现在根本感觉不到心脏在动。

    身体略有颤抖的转过头来，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那只雪獒，同样强壮的身体，同样是那种藐视一切的眼神，蔡潇完全肯定，这就是那只把他扑倒在地的雪獒。

    只是，此时雪獒的身体上却穿着一套金甲，将它的四肢、身躯和头部都保护在内，看起来更是威风凛凛，像极了一位塞外出征的将军。

    “真……真是你。菩萨……”蔡潇看着张嘴吐舌的雪獒，心中很是害怕，像是寻找救命草的落水者一样，看向地藏王。

    不过，当他看着地藏王时，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随之恐惧的感觉也降下了不少。

    看了看面前的雪獒，又抬头看了看宝相庄严的地藏王，蔡潇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来越靠谱了。

    “菩萨，它不会就是……谛听吧？”蔡潇也是刚才那一瞬间才想到的。

    传说中，地藏王在游历人间时，身边便跟着一只白犬，而当地藏王坐化得道，修成佛身后，那只白犬便以rou身一同随地藏王临登佛界，而后又转随至冥界，一直跟随左右。

    “噢呜……”地藏王还未答话，那雪獒却是呜叫了一声，又似点头一样，肯定了蔡潇的话。

    “那……那么就是说，是菩萨您选择的我？”蔡潇又问道。

    阎罗王以前说过，连他都不知道蔡潇是怎么来的地府，也不知道是谁选择了蔡潇来完成追魂的任务。

    而现在，蔡潇心中有些明了了。只是，他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的确是贫僧选择了你。”地藏王说道：“因为，你曾经是我座下的一名弟子。”

    什么？蔡潇听了心中又有些震撼：难道，我是和尚？

    “到底因果如何，还是让谛听告诉你吧。”

    地藏王话音一落，谛听便前行几步，走到了蔡潇近旁，然后身子一挺，站立了起来，两只前爪搭在了蔡潇的肩旁上。

    这次蔡潇没有害怕，他此时心中最多的就是好奇了，他很想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地藏王的弟子了。

    和上次一样，谛听又一次的将它那黑黑的鼻头，点在了蔡潇的眉心处。

    顿时，一片片画面，便在蔡潇的脑海深处，浮现而出。

    蔡潇闭紧双目，接收着那些对他既是陌生又很熟悉的信息，渐渐的沉浸在其中。

    那些画面、片段，其实，就是蔡潇的上一世……

    大明万历年间，江南地区，有一位残忍冷血的杀手，上至高官富商，下至荒民乞丐，无不可杀。

    他的那把乌黑唐刀下，葬送的冤魂足可万记。

    八十高龄，卧病在床，气若游丝的老人；尚未满月，嗷嗷待哺的婴儿；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的孕妇，全部命丧在他的手上，只因为他接的任务是“灭门”。

    清正廉明的官员，施恩行善的僧道、医者，也同样难逃刀下，只是因为他们“多管闲事”。

    看着这些画面，蔡潇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在对那些冤死之人，产生怜悯的同时，更多的是对那个冷血无情，残忍嗜杀，不问是非的“畜牲杀手”的憎恨……

    然而，蔡潇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那个杀手就是他的前世。

    又一些片段闪现而出……杀手已经到了中年，但是仍然接着任务，在他的生活里，除了杀就是杀，鲜血就像兴奋剂一样，刺激着他。

    而此时的蔡潇，竟然也体会到了那种兴奋，那种快意，那种爽。

    杀手很少说话，数十年来，都是一个人独自生活着，直至有一天，他在西北地区，灭了一门四十九口后，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只受了伤的青狼。

    对人类，杀伐快意，毫无怜悯的杀手，却对这只青狼起了恻隐之心。从此，杀手身边，多了这只跟他一起杀人灭口的青狼。

    当蔡潇看到这只青狼的时候，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悸动，那是一种亲切，一种喜爱，哪怕是青狼啃食婴儿的情景，蔡潇都不觉得反感。

    其实，在不知不觉中，蔡潇已经被代入到杀手的世界中了，或是说他已经把自己真正看作是那名杀手了……

    告别了孤单的生活，有了青狼的陪伴，杀手渐渐的开始拒接任务了。而在一次拒接任务中，杀手无意的得罪了朝廷中的某位位高者，于是，大量的锦衣卫开始对他进行了追捕。

    游荡了数十年，杀人无数，朝廷官府都未对他进行通缉格杀，而如今，他一拒接，那铺天盖地的通缉令、锦衣卫，便对他汹涌而来。

    从此，杀手过上了逃亡的生活，并且在逃亡过程中，遇官即杀，大大小小官员，死亡者不下百余人。

    最终，在锦衣卫和军队的面前，杀手被逼上了绝路，为了保护青狼，杀手被乱箭射杀了，而那只青狼依然站在杀手的尸体旁，怒啸着。

    蔡潇能够从青狼的眼中看到悲痛，看到凄凉，看到了泪水。

    一阵大啸后，青狼毅然的冲向了人群……

    “不……”蔡潇扑通一声，从了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在了地上，两行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菩萨……菩萨……青狼呢？青狼在哪？”蔡潇一步步跪着向地藏王蹭去。他心里知道，青狼是死了，可是灵魂呢？它投胎了吗？投哪去了？

    此时，在蔡潇的心中，青狼的地位已经提升到了至亲的位置上了。青狼是他上一世，唯一的亲人。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地藏王口中急道，同时伸手一抬，一道金光立时射出，围绕在蔡潇身上，将其抬了起来，送回红椅上。

    “阎君不是告诉过你吗？这天上地下，你谁都不能跪。”地藏王微怒道，然后又说：“青狼早已投胎，如若有缘，你们必会再见。万万不可强求。”

    听了地藏王的话，蔡潇低下了头，眼中的泪水继续留着。

    “呜……呜……”一旁的谛听，走到蔡潇身旁，一边蹭着蔡潇的胳膊，一边轻声呜叫着，似劝慰一般。

    蔡潇转过头，看了看谛听的眼睛，虽然那双眼眸中仍然有一种藐视一切的威严，可是蔡潇能中看出一丝关心。

    蔡潇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从小到大对大型犬一直情有独钟了。抬起手，他想摸一摸谛听的脑袋，可是那头顶的金甲上却竖着一只金角。

    不过，好似明白蔡潇的意思，头上的金甲突然金晕一闪，就消失不见了，而那白色蓬松的犬毛便露了出来。

    蔡潇微微一笑，伸手轻轻的抚摸了起来，算是一种慰藉吧。

    而谛听更是适时的伸了下脑袋，在蔡潇的脸上添了一口，惹得后者不禁笑出了声来。

    有时候，人的安慰，还真就不如动物的安慰起的作用大。

    不管如何，现在蔡潇的心情不再那么悲伤沉重了。

    “谛听，让我看看，我是怎么成为菩萨的弟子。”蔡潇轻轻说道，然后主动将额头向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