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巫医
申桦看到老奶奶好像在等自己，连忙见礼，并问道：“您知道我要回来？” “自然知道，也只有我老太婆留下来等着你了。”老人家面带微笑，慈祥的看着申桦。 “我父亲，还有村里其他人都去哪里了？”申桦急忙问道。 “都被朝歌来的人带走了。我老太婆留了下来，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被带走。”老人说道。 “为什么？”申桦一听就急了，连忙问道。 “抓壮丁么，现在大王的军队已经不够用了。他们来人带走了全村的人，只留下了我。”老奶奶的脸上突然有些恐慌的表情，看着申桦的眼睛显的空洞。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申桦扶着老人家进入屋子里，老人家坐下之后，竟然从干涸的眼眶中流下泪水。 十天之前，从朝歌旁边的军营里开拔了一对人马，一共一百多人人，带队的是一员偏将，叫做赤崇。一百多人当中赤崇带着十几名军官骑着马，其余的兵士步行跟随他们，拿着各样兵器和绳索。 一行人往北开进，一路上每路过村庄村寨，都会将青壮年强行带走，然后用绳索捆绑，派出几个士兵押解回去。一路上犹如秋风扫地，所过的村庄无不哀嚎遍野，有些青年不愿从军，在一个村子里试图反抗不被带走，被赤崇当场用长剑穿胸而死。另外还抓去了壮年的女人，到军队去做杂役，缝补，做饭的差事。 这一日，到达申桦父亲的村寨的时候，只有三十几个人了。赤崇带队，径直进入了村子里。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村子里没有动静，赤崇派人挨家巡查，却发现村子里只有寥寥十几个老年妇女和几个孩童，没有一个青壮年。赤崇就知道之前的村子里有人跑到这里送信了，人都藏起来了。赤崇一下子就火了，下令将这些留下的老年人和孩子都赶到村子口，其中就包括村里唯一的老巫医，那个老奶奶。 “村里的人呢？”赤崇问话。并没有人回答，所有人吓得抖成一团，围在一起，头也不敢抬，更有几个孩子吓得哇哇直哭。 “大王现在下令征兵，让你们的男人，孩子去给大王当差，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你们却藏了起来，以为我找不到么？快说，都藏到哪里去了？不说就将尔等全部斩首，村子烧掉了干净！”赤崇有些恼怒，顺手抓过一个孩子，只有七八岁大小。提在手里，将手中的青铜长剑抵在孩子的脖颈处。一个老妇人，应该是孩子的祖母，看到孩子被抓，急忙上前想要抢过孩子，刚往前冲了两步，赤崇身旁的一名军官，手起剑落将老妇人的人头砍下，鲜血喷了孩子一脸一身。孩子当时就吓得软了下去，赤崇也顺势用长剑在孩子脖子上一抹，又是一股鲜血呲出。赤崇将尸体扔在脚旁。 “今日，我们到这里，也是大王的命令，带不回去足够的人，我们的命也保不住，你们这些老弱孩童，就这样嘴硬吧，明日，如果在没有人回来，他们就回来给你们收尸吧。”看着天气慢慢黑了下来，就吩咐兵士们开始休息。派出几个人看着这些老弱，其余人就到了村子里的屋里休息去了。 “大家围在一起，不要太慌，叶，你胆子大些，去把尸首拾在一起，大家听我的。”带官兵们散去，老巫医轻声的对大家说。老巫医是村子里最年长的人，又是唯一的巫医，大家素来敬服，就觉得稍稍心安，围拢过来。 “我们宁可把命全部丢了，也不能让他们回来，挺过来明天，官兵们一走，他们回来也就没事了。让他们都到申桦嫁到的部族去，那里安全的很，我们呢，去不去都无所谓啦，换得他们平安，也就值得了。你们说是么？”老巫医说道，眼睛看着大家，从每个人脸上掠过，仿佛要看到他们心里去。 “我愿意。” “行” “我愿意，只是孩子......” 大家也都纷纷表示，孩子是一个大难题。昨日他们离开村子的时候，这几个孩子恰好不在村里，随祖母去山里挖野菜。也等不到他们回来，申桦的父亲，也就是这里的族长，听到一路抓丁的消息，不敢耽搁，就决定带大家先去躲起来，料想那些人也不会把这些孩子老人如何。附近的山里面曾经有一处废弃的石料厂，还有很大的洞xue，足可以藏起来一两百人。由于废弃了很久了，荒草丛生，道路也没有了，他们常年在山中狩猎，也是偶尔发现，谁承想这次派上了用场。一共一百五十七人，躲在山洞中，外边始终留下两个人轮换放哨站岗，主要为了防止野兽贸然跑进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村里剩余的老人孩子还在村口不让他们回家，几个兵士看守着他们。夜慢慢深了，那几个兵士也疲倦的开始打盹。这时候在远处的树丛里闪过两条黑影。 闭目养神的老巫医猛然睁开眼睛，看着树丛的方向一眨不眨，看到树丛后边窜出两个人，背着弓箭，蹑手蹑脚的向这边走过来。看守的兵士都已经睡着了，并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人慢慢走到其中一个兵士后边，其中一人取下背后的弓，猛地将弓弦绞在兵士的脖子上，扭身后背，那个兵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被弓弦勒死了。这一切，老巫医看的真切，本想出言阻止，又怕惊动了其他兵士。只有着急的看着他们。就这样看守他们的四名兵士无声无息的被弓弦一一勒死。两个人才来到大家的跟前。 “我的孩子呢？”其中一人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着，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另一人已经找到自己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那些年老的村妇，吓得更不敢作声，只看着他们。 “你家大娃白日里被当兵的杀了。还有你娘。”其中一个村妇对来人说道。来人一听，几欲昏厥，抄起弓箭就要往村里奔去，本另一个人死死按住。 “求你们，把孩子都带回去吧。”几个村妇同时说道。“带上我们走也走不快，反而累赘。孩子们可是不能不救啊。” 孩子被杀那人慢慢平复，瞪着的眼睛布满血丝。两个人将十几个孩子集中在一起，大一点的跟随他们，小一点的直接用衣服撕成布条，紧紧绑在身上。 眼看他们准备完毕了，老巫医却看着他们，说了一句话：“不要回去！” “不回去，那我们去哪里？”两个人奇怪的问道。 “不要回去！”老巫医依旧重复着，“你们回去，他们会跟！” “我们小心就是！”两人好像并不以为然，其实他们藏匿的地方确实非常隐蔽，就是熟悉的猎户也经常找不到，只有一个小小的入口在毫不起眼的山脚下，走得快些就一闪而过了。 带着孩子的两个人含泪像村妇们磕头拜别，扭头回去。老巫医又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他们刚走出没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在村口的槐树后边，赤崇一闪而出，看着他们走的方向，露出一丝微笑。抬手从袖口里飞出来一只小小的雀，浑身蓝色的羽毛，在黑夜中几乎无法察觉，在赤崇身边绕了一圈之后，就向那二人和孩子们的方向飞去。 老巫医并没有看到那只雀，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块磨得发亮的石头，低沉不语。 第二日清晨，早早的赤崇就带着兵士来到村口。看到四名被勒死的兵士，并没有感到意外。安排其他人将尸体就地掩埋。然后极其平静的看着剩余的这些村妇，说道：“昨晚有人回来，杀了我的士兵，就是公开和大王的军队为敌为仇，孩子们都带走了，留下你们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如何，还是不肯说么？”并没有人答复他。这时一声清脆的鸟鸣穿过，一只小巧的蓝色小雀落在赤崇肩头。赤崇从腰间皮囊里取出一只活着的扭曲的虫子放在手心，小雀飞快的从手心叼走了虫子。随后鸣叫了一声，再次起飞，却只在赤崇的头顶盘旋并不飞远。赤崇哈哈一笑，抽出长剑将离他最近的一个村妇一剑劈倒，向兵士们喊了一句“一个不留！”兵士们纷纷持着长兵器，对村口的村妇们开始屠杀，老巫医始终坐在地上，并不言语，甚至头也没有抬起来过，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杀，她也没有过于惊慌，就在这时本来晴朗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一时间竟然黑了下来，一只正在刺向老巫医的长戈，被“咔嚓”一个闪电击中劈碎，连同持戈的兵士也被闪电打晕过去了。其他兵士看到，一边抬着被闪电击晕的兵士离开，另一杆长戈也快速刺出，直对着老巫医，天空中又劈下一道闪电，不偏不倚的砸在那兵士的头顶，那兵士瞬间成了一团黑炭一样，长戈也仓促落地。 赤崇看到这一切，心中大吃一惊，觉得这个老村妇不似凡人，用手按按腰间的剑柄，想了一下，就急忙喝止兵士们停止屠杀这些村妇，却不想说的晚了，只剩下老巫医一人还坐在那里并未倒下。赤崇看了老巫医许久，天上乌云也尽散去了，老巫医抬起头也看着赤崇。两人对视片刻，老巫医说道：“只求大人不要再伤他们的性命！” “好！”赤崇也只说了一个字，就翻身上马，带着剩下的兵士三十多人，嘴里打了一个呼哨，那只小雀向着山里飞去，一众人等随着这只小雀进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