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幸好，他又回了头
阮郎和景殊都不再多言，让玉井自个儿琢磨。 阮郎从百宝囊内取出一套自个儿收藏的围棋，这黑白两色的棋子都是由同一块暖玉磋磨而成，触手生温。这是个冬日闲暇时分用来消遣的好东西，虽时已暮春，却也可用来解乏一二。 景殊见阮郎拿出这棋子，便知道他又是技痒了，可这斯与自己下棋，却从未赢过一局，何必又来落他自己的面子。 阮郎执黑，景殊执白。黑子先落，白子随后，两人一来一往，渐渐玩出了点意思，也就不再注意玉井的动静了。满室寂静，一时只闻闲闲的落子声，一下一下，近得仿佛敲在玉井耳边，她却充耳不闻。 一局手谈接近尾声，一下午的辰光就这么过去了。 玉井也从自己的沉思中清醒过来，不过，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已经想通。而是，肚子饿了。玉井清醒过来以后，就发现他们二人在下棋，所以没有出言打扰。可看着看着总觉得有种异样的违和感，景殊，怎么是用左手？ 正想寻景殊的右手在哪，忽然想到，右手，不是正揽着自己吗？这么一想，玉井又不自在了，方才还不觉得，现在真是觉得一下午坐麻了半边身子。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景殊立刻就察觉到了。安抚似的拍了拍玉井，继续下棋，不过半盏茶时间，阮郎便彻彻底底认了输。 见他们终于下完了棋，玉井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好饿呀，我们吃饭去吧，景殊哥哥~” “嗯，你若不说，我倒是忘了。”自己早已辟谷，吃或不吃都没什么分别。 “去吃好吃的，也不叫叔叔一起去，小玉井你好偏心呐~”阮郎一脸酸酸的样子。 “那叔叔也一起来嘛，玉井才不偏心呢。” “跟你开玩笑的，你和景殊自己去罢，叔叔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不能离开的。” 玉井注意到阮郎说到要等一个人的时候，神色温柔中又带一点哀伤。想必，是等他心尖上的那个人罢。 “好罢，那我们先走了。” 从生死园出来，外边早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了。洛城的街道，越是夜晚，越显得繁华。走在街上，时不时会与人擦肩而过。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当初玉井和景殊相遇的小摊。玉井脚步顿了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景殊已经走出了五步远，发现玉井没有跟上来，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是个卖包子的小摊。他就是在这里带回了玉井，幸好，他又回了头。如此一想，面上也不自觉带上笑意。 玉井隔着人潮看景殊转过身来，无言地对自己伸出手，眉眼带笑。不再犹豫玉井小跑着过去，把手放在景殊手里。 景殊牵着她的手往观景楼里走，此时店里的客人多是点一壶小酒，嗑几个瓜子，三两个一堆谈天说地。见景殊二人进门，不知是谁先停止了说话，一时间大堂内的喧嚣声都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这神仙人儿。 还是小二哥反应快，“两位公子楼上请。” 毕竟这位公子也是这楼里的常客，只不过少在这个时辰来罢了。 有了小二哥这一出声，打破了大堂内的寂静，众人也调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方才的交谈。小二哥把二人引到景殊上回坐的位置。 景殊让他推荐几个清爽的小菜，再来一壶梅花酿，这观景楼别的或许没什么出彩，唯有这梅花酿，景殊尤为喜爱。因着这时不是吃饭的时间，这菜便上得十分快。玉井早就饿了，菜一上来就马上举起筷子，看景殊没动，就眼巴巴地望着他道:“景殊哥哥不吃么？” “你吃罢，我略尝一点即可。” “好罢。” 景殊略尝了尝每样菜，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在玉井吃饭这当口，景殊看着楼下的人流，有一杯没一杯地饮着梅花酿。 景殊其实是喜欢这人间的烟火味的，看着街上行路人的面色，有喜有悲，有自己的故事。而修仙，于自己而言，是绝情之道。师父却说，舍小我，成大我，方是有情。叹了口气，景殊还是参不透。 埋头吃了半晌，玉井终于感到不饿了，这才有心思注意到其他的事物。闻着景殊喝的梅花酿清香扑鼻，趁着景殊没注意，悄悄地倒了一杯想要送进嘴里。才刚沾上一点儿，还没尝出什么味儿来，就被景殊给半路拦截。 “这酒后劲太大，小孩子不可以喝。” “可是这酒好香啊，闻着就觉得好好喝的~我就喝一口嘛~”玉井撒娇。 “不行。”一副没得商量的口气。 看来小小的撒娇是不会奏效了，玉井于是站起来，绕到景殊坐的那一边。抱着景殊的左手摇了摇，娇娇地道:“让玉井和一口嘛，就一口，景殊哥哥~” 看着玉井一脸期待的表情望着自己，景殊实在是不忍心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只好允了。 “就知道景殊哥哥最好了~” 玉井屁颠屁颠地回到自己位子坐好，拿起方才那杯酒，轻轻抿了一口。有点酸，有点甜，咽下后回味起来却又带了点苦涩的味道，让人想要一饮再饮。只喝了这一口，便让人满口生香，淡淡的梅香。 玉井咂咂嘴，一口真的不够啊。眼睛滴溜溜地转，每每趁景殊不注意自己，就偷偷喝一口，杯子很快就见了底。当景殊注意到异样的时候，玉井已经不知偷喝了多少杯，软软地趴在桌上，满脸酡红地望着他。 见景殊看过来，玉井直起身来摇摇晃晃地伸出一只手指，“景殊美人~你猜猜这是几？” “一。” 玉井咯咯地笑起来，“你猜错啦，这是三，你喝醉啦~” 这倒把景殊逗笑了，明明自己喝醉了，还赖别人，整个儿就一小醉猫。 “嗯，是我喝醉了。” 见景殊没怎么搭理自己，又趴回了桌上，不多时，便陷入了黑甜乡。 观景楼倒也是个客栈，玉井这丫头喝醉了，想来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清醒，也罢，便在这歇一宿。招手唤来小二哥，吩咐要了间上房。 玉井软塌塌地趴在桌上，景殊看她这样子是拉不起来了，只好将她横抱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