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磨牙吮血夜狼眈
张梁率众北上，昼夜兼程，往下曲阳依乃兄张宝。高顺乘彼夜渡漳水之时，因“贪狼营”三千轻骑半渡而击，斩首无算。 蔡琰《汉末风云·高顺传》 ＊＊＊＊＊＊＊＊＊＊＊＊＊＊＊＊＊＊＊＊ 钜鹿为昔年唐尧禅位于虞舜之地，始皇时将天下分为三十六郡，钜鹿为其一。秦朝末年，项羽率大军渡漳水，以破釜沉舟之策激励士气，终于杀苏角，破王离，大败秦军于钜鹿之野。 借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遥望漳水对岸的故里，张梁心中百感交集。当日他们兄弟四人从钜鹿起事，天下云集响应，赢粮影从，数日之内风烟遍地，将大汉江山搅得天翻地覆。而今只是短短数月光景，如火如荼的太平大业冰消瓦解，连大哥都身死人手。看看身边，当日追随他们兄弟走出钜鹿的家乡子弟所存者竟不足半数，此刻张梁的算是真切的体会到当年的霸王项羽不肯渡过乌江逃生的缘由了，当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人公将军，天色已晚，大军是就地扎营休息一夜还是连夜渡河？”一名黄巾军将领问道。 张梁略一沉吟，毅然道：“虽然这一路走来还算太平，但仍要提防官军追击，何况我军突围时携带的粮草不多，不必再耽搁一整夜的功夫了，传令尽快搜集船只，大军连夜渡河。过了河便是我们自己的地头，那时再好生休整一番不迟！” 那员将领领命而去，大军得令后立刻忙碌起来。两支人马分别往上游和下游方向搜索去寻找船只，又有一支人马砍伐树木，就地建造木筏。总算他们占了是地头蛇的便宜，到夕阳落山暮色降临之际，不但征集了六十余艘大小船只，更造出了上百张大木筏。 张梁命大军稍作休息，草草用过晚饭，便开始组织渡河。所有的船只和木筏加在一起，每次最多可渡两千人左右，好在漳水水流虽急，河面却不甚宽，来往一次耗时有限。经过估量，预计到后半夜便可将五万大军全部渡到对岸。 在紧张的渡河过程中，将近两个时辰很快过去，已有两万余人马成功渡至彼岸，作为全军统帅的张梁为安全起见自然也在其中。 又是两千人开始渡河，刚到河水中央，一人偶然转头看向河水上游，月光下隐隐约约看到无数黑黝黝的事物顺流而来，速度奇快。当即失声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纷纷去看时，那黑影已随着湍急的水流来到近前，赫然竟是数百根粗可合抱两端削尖的巨木！ “危险，快避开！”众人魂飞魄散，惊惶地呼唤掌船之人驭船闪避，却哪里来得及。这些沉重的巨木随着湍急水流冲下，本身的重量与水流的力量合到一处，产生的破坏力可怕之极。水面上的船只即粗陋木筏即使被轻轻擦到，也立即如玩具般支离破碎，船筏上所载之人劈里扑通地落入水中，却又被后面冲来的巨木撞得骨断筋折，惨叫着沉入水中。 “怎么会这样？”对岸的张梁又惊又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整整两千人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便毫无抵抗之力地葬身鱼腹。 “嗷！”一声悠扬苍凉的狼嚎在远方的山林中响起，高亢嘹亮响遏行云。伴随着这声狼嚎传来的是密如雨点响如滚雷的隆隆马蹄之声！ 黑压压的大队骑兵如一团乌云般卷地而来，那此起彼伏轮番踏落地沉重马蹄直欲将铺满大地的皎洁月光踏碎。 “快，结阵迎敌！”留守在漳水这一边的几名黄巾军将领狂呼。他们知道对于既缺少弓弩有缺少训练有素的长枪兵的黄巾军来说，对抗骑兵的唯一方法便是用任命来填。 不得不说，即使能在张角死后也不离不弃，一路追随着张梁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有着对太平道极其坚定信仰的死忠之士。虽明知冲在最前面阻挡骑兵是十死无生的必然结局，仍有超过五千的黄巾军战士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五千条衣衫褴褛的身躯紧紧簇拥在一起，联结成一道血**垒堵住前方骑兵的去路。 对黄巾军展开突击的这支骑兵，正是高顺从东莱带来的“贪狼营”。他们本来是赶往广宗助战的，行至中途却听到张角授首而贼兵成功突围的消息。高顺本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得知此事后便做出截杀这批贼兵的决定。仗着“贪狼营”人人配了双马，机动性极强，在探明张梁这队人马的去向后，高顺带兵抄到他们前方，选定了张梁家乡在望最容易掉以轻心的漳水之滨作为伏击的地点。 看到对手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高顺冷冷一笑，低声自语道：“拼命，也是需要本钱的……”将手中奇门神兵两仪钩一举，厉喝一声：“偃月双杀！” 一声令下，冲锋的三千贪狼骑兵有的加速，有的减速，竟是在冲锋是过程中变阵分作前后两波。最前面的一波一千五百人人一齐从背上摘下上好弦的弩弓，进入射程后，千弩齐发，以抛射之法将箭矢如雨点般洒向敌阵。连半张盾牌都欠奉的黄巾军丝毫没有抵御的办法，只能用自己的血rou之躯硬抗。劲箭入rou破骨的闷响与中箭者的惨呼不绝于耳，前排的黄巾军如被割倒的庄稼般纷纷栽倒。后面之人看得目眦尽裂，却又对敌人无计可施，只能狠狠握紧手中的简陋兵器，只盼着敌人冲到近前时，便在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在敌人的身上砍上一刀。 岂知前面的这波骑兵刚刚冲到近前，后面的那一波一千五百名骑兵又已举弩抛射，一千五百枝弩箭从自家同伴的头上飞过，准确的洒落在敌群之中，当即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前面的这批骑兵便利用敌阵大乱的良机，在高顺的带领下，一齐挥舞长达四尺的“贪狼营”制式马刀“夜牙”杀来。他们冲锋的角度极为刁钻，因清楚敌我双方在兵力上的巨大差距，若正面杀入敌阵，便是侥幸取胜己方也会损失惨重。因此以高顺为首的一千五百骑在于敌阵接触的瞬间，整齐划一的拨转马头，沿着一道形如弯月的弧形轨迹从敌阵前掠过，同时手中战刀“夜牙”轻轻划出，准确地割断了敌阵最前排敌人的咽喉。 后排的黄巾军有力无处使，还不等他们冲上前去和人拼命，人家却早已催马驰得远了。便在此时，第二波贪狼轻骑冲到。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黄巾军一身狂吼便要扑上来厮杀，却不防刚刚退去的第一波敌人早已圈回马头，收刀摘弩又是一轮抛射，再次将他们的阵型与节奏打乱。而已冲到近前的第二波敌人早又呼啸而过，同时用手中长刀带走无数鲜活的生命。 如此两波骑兵此起彼伏，一波以劲弩远袭sao扰，另一波便如一柄锋利的小刀将黄巾军用人命组成的坚固外壳一层层剥去。其间虽有黄巾军中的高手纠集了小部精锐妄图打乱对手天衣无缝的配合，却都被高顺亲自出手料理掉。 超过三万的黄巾军，竟就这样被高顺的三千轻骑迫得步步后退。即使再坚定的信仰也终会被残酷的现实打破。看着敌人如同永不知疲倦的浪涛般冲击这己方不断用一条条人命巩固的岌岌可危的防线，人们内心的那条防线却是先行崩溃了。不知是谁为了远离这群凶狠狡诈更胜野狼的敌人，不顾湍急的水流纵身跃入漳水，奋力向对面游去。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多时，岸上的战斗竟已停息。高顺在河边勒住战马，望着并不甚宽广的河面上密密麻麻挤满的裹着黄巾的人头，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统领大人，我们是否……”一名“贪狼营”的百人长一拍背后的强弩。 高顺望着沉默一阵，最终摇头道：“算了，反正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他们能过河的不会超过三成。” 正说着，对岸的张梁咬牙切齿地问道：“对面小将可敢留下姓名？” 高顺抬头对上张梁怨毒无比的目光，哂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宇霆门下首徒高顺高子循便是！” “高顺，好一个高顺！”张梁默念两遍高顺姓名，沉声道，“今日之仇，张梁铭记于心，来日定当雪耻！” 高顺轻轻冷笑：“随时恭候！” 张梁又仔细打量高顺几眼，似乎要把仇人的相貌牢牢记住，而后毅然转身，率人往钜鹿方向逃去。 漳水一战，高顺以三千击三万，竟得以大获全胜，几乎全歼十倍于己的敌军。如此战绩，隐隐间已不令曾在漳水破釜沉舟的西楚霸王项羽专美于前。自此，赵雷与徐风门下的诸弟子开始进入有心人的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