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那时星空
阳不韦毫不犹豫地伸手，险之又险地握住了最后一片雪花。他有种直觉，这片雪花融化后所能引发的东西，既不是他有能力控制的，也不是他能看得懂的。 只是两片雪花的消融，便已引起了这么大的变化，更弗论以他半桶水的修为水准，如何去参悟这第三片雪花背后的秘密？ 两片雪花给他带来的，除了风雪，还是风雪。 兴许蛇鱼得到的东西，都要比阳不韦多出许多倍。 最关键的是，当李贺的年轮冰桥碎裂成星光时，那些划破天空的冰点中，熟悉的气息将阳不韦从梦一般的雪原中生生拉了出来。 于是阳不韦抬头，盯上了头顶的战斗。 而在阳不韦抬头之前，李贺眼窝中的明亮便已碎成了星光。这些星光忽地退到天边，接着又以更快的速度自遥远的天际划来，仿佛大的片流星，将纷繁复杂的光芒一股脑儿塞进李师都的双眼。 李师都转身的动作在流星的光辉中慢下来，他的整个身上都披上了星点，璀璨发光。其实李师都不是不想快，而是快不了。不管李师都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些流星都牢牢地拽着他的目光，他根本没有机会摆脱。 流星逾近如火雨，无论是谁，越看越觉得人生短暂，越看越发觉自己太慢。 当阳不韦抬头时，星光终于辅满了李师都的眼。依稀的，李师都却已看不到脚下的烈焰世界，也看不到他的天塬石，这天地间，除了他和那片流星雨外，再也没有其他。 李师都侧过的身子终于停住，表情也静了下来。随后他叹了口气，若有所觉地低头。 脚下的景致一变。李师都终于看到脚底有数以百计的工匠，正在砌造着一座箭楼。箭楼即将完工，而远远的，一名唐军将领蹲在地上，一点点地对着箭楼校对着一张图纸。当那名唐军将领抬头看着箭楼时，李师都惊骇地发现，这将领的长相竟然是那么的熟悉，而且将领摊在地上的图纸，也是那么的眼熟。许久之后，这将领眉头一喜，在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面镜子之后，唐军将领上马朝东而去。 烟尘如梦，卷起一地波澜…… 李师都心中一惊，他终于认出了那远去的将领竟然是自己，地上的那张图纸正是当年自己督建箭楼时候所画的草图，而那时的他，却是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将‘广寒镜’拿到手，为道宗立下大功。 这世上也许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眼前的这一幕了！ “呸！” 李师都猛地咬牙，随后痛苦地朝掌心啐了一口。等他摊开手掌时，才发现唾沫星子竟然全是鲜血。李师都眼中顿时怒火喷张，他明白了这些流星之光，是能寻找他脑海深处的那股执念的术法！ 这术法多么像是逆转了时光啊。 李师都有些莫名的惆怅，虽然他庆幸自己及时咬破了舌头，才从这过去的缅怀中醒来，但他仍然觉得，如果不是眼下的战斗更要紧，他宁可一辈子都沉浸在那个年轻时代的拼搏努力中。 然而他马上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知这一刻恍惚，究竟过了多久？ 可恶的李贺！ 李师都挥手一招，便将‘伏龙’握在了掌中，他恨恨地朝李贺跌下的方向寻找。在看到阳不韦还抬着头时，李师都一跳而过，哪怕先放过这个偷走了‘无血’萨满秘密的小妖，他也要先把李贺这颗招人厌的绊脚石搬掉！ 只是这时已经迟了，李贺伏在一匹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马的身上，他手里还拽着马伯年，正朝东面飞快地奔跑。那匹马不时踢飞一些散落的熔岩块，紧追着‘神身军’之后向镇子外退去。 此刻东首站在火场之外的，除了古龙和边连锋之外，只剩下他带来的许赤特。不过令李师都奇怪的是，箭楼西边原先突厥大军来的方向，孤零零地还站着一名半身是血的突厥人。 “哼！嘿嘿……” 李师都的怒气，顿时都转到了阳不韦身上。他狞笑着跺脚，架着脚下烧红的石板，刹那间便飞临阳不韦的头顶。 “交出所有的东西，否则生不如死！” 李师都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舞动手里的‘伏龙’，两只眼里也是热力勃发，他浑然没有察觉自己的这个举动，更像是年轻时候，那个在金沙镇呆了整整三年都无法等到机会的他。 而此刻李师都的身后，暗金之眼吊在‘伏龙’剑侧，冷冷地盯着阳不韦，而在更高的地方，天塬石也紧紧地跟着李师都，精铜色的底部将数丈高的地火焰头都压将下来，恍如一座不可移动的空中堡垒。 李师都飞扑下来之时，阳不韦还在回味着星光气息。虽然自始至终，李贺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但是他抬头的时候，却能感觉到李贺的精神完全敞开着，所以他只消耗了极少的精神，便清楚无比地看到李贺内心所想，也看到那些流星之雨的变化。 流星之雨有个好名字——‘那时星空’。 ‘那时星空’的道理其实很简单。用尽心力，用月光一点点地拉出飞行细痕，将之化身流星，在这些流星安静而干净地飞行时，调动每一点流星之光，哪怕多一颗星，星天下的看客心中便会多出一个希望。即使是些所谓的希望不切实际，但是当大片的流星织成一个美妙的梦时，绝对没有人能拒绝这种直指内心的诱惑。 可以说，‘那时星空’虚构了一个最为疯狂的梦想，一个让人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的虚妄。但偏偏，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愿意从这个转瞬即逝的梦中醒来。 看清了‘那时星空’奥妙的阳不韦，不禁由衷称赞。 李贺真的是个好老师，总是能身体力行地传授‘明月行’。 可是，自己和李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李贺是年轻时就曾击杀过韦陀的猛人，而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小妖，这其中的差距，岂是勇气可以弥补的？ 那么，就找找其他的路子吧。反正自己每一次的战斗，靠的都不是绝对实力，而是自己灵活的头脑。好吧，其实是****运。 但是不是有先哲曾经说过么，运气即是机会，而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所以运气也就是留给等待它降临的人的。 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阳不韦摊开了左掌，同时伸手将冻僵的蛇鱼拎在右手。该死的家伙，这么大个火笼样的世界，它居然还能忍着不动！ 星光一点点，浮上了阳不韦的手掌，随即它们就像是满天的星斗一样呼吸着，明隐时灭。于是阳不韦看着手掌的天，慢慢体味着如何将星斗调动，却不去理会李师都。 “怎么，还想在我面前动手？先前留着你，只不过是想把你捉回去，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放出来的……别忘了，你不仅是一只背后拴着线的傀儡，更是个小小的妖而已……哈哈哈！” 李师都却不在意阳不韦的漠视，挥舞手中‘伏龙’的动作越来越大。 “我看过许多傀儡，他们都不会说话。” 阳不韦终于抬头笑着，然后左手抛起了一片星天。 “咦？” 李师都眼瞳一紧，他的目光顿时被阳不韦挥起的星天吸引，脸上露出了迷醉的神情。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进了定襄道行军总管的行台，见到了将台之上的李靖，更见到了道宗里许多重要的人物，随后他便一路坦途，只到成为河东一道的督帅。 李师都沉浸在梦幻样的世界中时，阳不韦心里猛的一突。 机会！ 可是此时，李师都忽然一笑。 …… …… “危险！” 边连锋松的眼神眯成了细线。 “这么远……怎么救？” 古龙也眯紧了眼。 不过当阳不韦的左手擎出一根长槊样的长兵器朝空中的李师都捅去时，古龙忍不住跳了起来。 “天啊，这小子怎么搞出这么名堂？可惜……嗨！差一点……惨了！” 古龙眼睁睁地看到，半空凝脉的李师都身影暴闪，刷地便踩上了阳不韦的肩头。 ———— 看来求推荐还是有一点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