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满愿石在线阅读 - 第一章 夙敌与旧交(节二)

第一章 夙敌与旧交(节二)

    创世历1029年下界卡萨兰西境——

    一辆华贵的四轮马车疾驰在树林里,低垂的窗帘随着车身的起伏微微晃动,透过半透明的纱质帘布,隐约可见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显然车中人是名‘女’‘性’。

    听见窗外传来的呼唤,车中人一动不动,左手捧书,右手悠然举起,翻过一页,红润的薄‘唇’逸出漫不经心的回应:

    骑着马靠近车窗的‘侍’卫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道:

    ‘侍’卫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心想:传闻大商人海因鲁斯的‘女’儿欧莉雅端庄贤淑、温柔可人,怎么实际这么古怪?语气也冷冰冰的。突然一声清鸣从头顶洒落,他吓了一大跳,险些滚下马背,连忙抬头去看,没注意一只白嫩的柔荑掀开窗帘,探出一张让窥视者惊‘艳’的脸蛋。

    ‘侍’卫转过头,窗帘却已经放下,车中人也不再开口。

    没多久,前方出现一根倒塌的断木,挡住了道路。车夫只好停下马车,和‘侍’卫一起上前将断木移开。就在这时,树丛里跳出一帮面目狰狞的大汉,手起刀落地砍杀,血‘花’和惨叫纷纷炸开。

    听到这可怕的变故,欧莉雅依旧静坐阅览,‘唇’畔浅浅浮起一抹冷残的笑意。

    少年高举手臂,让饲鹰停歇。闻言,数名跟在他身后,佣兵打扮的男子齐声欢呼:少年抚‘摸’苍鹰的羽‘毛’,也‘露’出欣喜的微笑。

    众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色’,拿这位固执的首领没办法。本来上任团长死后,就该由他的副手继承。可是少年坚持要处决了害死老团长的犯人才坐上那个位子,强迫部下还是叫他“副团长”。

    一个背着弓箭的英伟青年干咳一声,道:

    少年扬手让饲鹰跳到肩上,青年皱眉道:

    众人鼓噪,满脸不屑。

    克劳德点点头,承认自己多虑,转向首领,

    少年仰望天空,清澈的灰眸浮起不符合年龄的稳重英睿。

    被黑夜的羽翼覆盖的森林深处,有一小块明亮的空间。一群衣着不统一,但一看就知道决非善类的男子围着篝火高声谈笑,饮酒作乐。火光不及的角落,停着七、八辆全封闭的篷车,十来个守卫在旁边看守。

    空地中央坐着一个体格最为魁梧的光头大汉,正一口‘rou’,一口酒地吃得起劲。看到他,潜伏在灌木丛里的一人愤恨地咬牙,另一人低声劝道:

    克劳德叹气,随即凝神戒备,属于弓箭手的灵敏听觉首先捕捉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其中一个特别轻盈,不是练家子就是‘女’‘性’。少年微微皱眉,显然也发现了异常。

    不一会儿,两个男子押着一个少‘女’走进空地,后面的人贩子叫道:

    光头大汉不悦地道,声音洪亮,充满威慑力。人贩子们顿时瑟缩了一下,闷头不敢说话。阿古达摆摆手:

    少‘女’依言走上前,既不慌‘乱’也不害怕。随着亮光慢慢照到她,众人相继惊叹:两名窥视者也瞪大眼,赞赏不已。

    凭心而论,少‘女’的容姿还没达到绝‘色’的程度,而且脸上稚气未脱,但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她的五官‘精’致文秀;肤‘色’莹润如‘玉’;束腰连衣裙勾勒出优美苗条的身段,长长的裙摆宛如‘波’‘浪’边的百合,纯白的底‘色’衬着金线滚边,和她抱在怀里的书籍封皮一模一样;一头乌溜溜的直发垂到腰际,随风轻漾,整个人仿佛一株清净不沾世俗的莲。

    圣‘女’!这是多数人的感想。

    血腥味……少年紧紧盯着那个清纯得不像人类的少‘女’,眉间浮起困‘惑’:她的身上,有血腥味。还不是一般的那种,是从骨子里透出来,‘混’合着冷酷与杀意的沉厚味道!

    蓦地,少‘女’抬眼,一双紫水晶似的眸子直直看向这边,与他视线相对的刹那,闪过一道凌厉的寒芒,完全冲去先前的柔静温和。这转变酷烈至极,使她一瞬间从圣人变成了魔鬼,气势凶狠‘逼’人,眼光诡谲‘阴’郁。然而,只片刻时间,她又变回那只白白净净的小绵羊,无辜得好像注定要送上祭坛的供品。但这并不是出于她本身的演技,而是与生俱来的清白长相和冷漠的表情,才给人这样的错觉。

    有意思。少年翘起‘唇’角:这家伙,不是普通的良家‘妇’‘女’,绝对是个狠角‘色’。

    阿古达咧嘴笑道,把少‘女’不同寻常的冷静解释为单纯的搞不清楚状况,因为以前也有类似的猎物,

    少‘女’吐出清朗如音乐的嗓音,人贩子们又是一阵陶醉。

    少年在心里咋舌:仕‘女’?别开玩笑了,是魔‘女’才对!

    几个人贩子面‘露’嘲讽地起哄。清纯固然惹人怜爱,但清纯同样勾起人践踏的。

    欧莉雅启‘唇’,语气不愠不火,却泛起空旷的寒意,

    一时间,场内一片寂静,人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这样狂妄的话语出自一个气质高贵圣洁的少‘女’口中。

    过了良久,阿古达才回过神,错愕地笑了:

    欧莉雅翻过怀里的书,念出封皮上的字:众人张口结舌,哗啦啦跌碎一地眼镜。

    阿古达放声大笑,余人也跟着爆笑出声,拍膝的拍膝,打滚的打滚,吹口哨的吹口哨。欧莉雅视若无睹地看着他们的狂态,神‘色’丝毫不变。

    阿古达凝视她,浮起欣赏之情:

    第一次,少‘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眼底也闪过嗜血的寒光,只是除了少年,没人看见。人贩子们叫道:

    少‘女’寒着脸瞪视他们,再度迸出一句:

    几人挽起袖子要冲上来,被阿古达喝止:

    这下事情有趣了。目送少‘女’被押走,少年玩味地挑眉。

    隔着半个树林的另一片空地里,聚集着几十道身影。微弱的星光穿过叶缝,照亮一张张剽悍的面容。

    众人无言地望着他们称作“副团长”,实际上敬为“团长”的少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少年有条不紊地分析,众人更加无法反驳。

    少年眼中‘射’出仇恨的火光,随即压抑住,安抚道,

    余人不解地重复:

    克劳德突然大喝,飞快地取下背上的长弓,被少年伸手阻拦:

    从黑暗里施施然走出的正是欧莉雅,区别只是怀里没了那本书,但白衣清颜的她依旧像神殿毕业的圣洁祭司。除了少年,每个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初次见面的更多了一份痴‘迷’:好个清秀的佳人!

    欧莉雅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只注视少年,一字一字道:语调铿锵有力,杀气腾腾。

    沉醉于美‘色’的众人霎时回过神,悲哀地意识到一个真理:娇弱的小‘花’,也可能是有刺的。

    少年微微变‘色’,不是因为失望,而是不满对方的口气:

    克劳德心下诧异,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少年团长失去冷静,表现出符合年纪的言行,何况对方是他一向最宽容能忍的‘女’‘性’。

    冤家聚头吗?弓箭手脑中冒出一个名词。

    少‘女’冷笑道:

    少年回以冷笑,拔出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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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的大剑。与此同时,少‘女’敏捷后跃,右手快如闪电地伸向左腰应该是剑柄的位置,然后,握了个空!

    下一秒,大剑贴在她的颈侧。

    少‘女’状似懊恼地咬紧下‘唇’,在心里咒骂:吉西安,都怪你!‘逼’我穿这种衣服,害我连史列兰也没法佩!

    对这样的结果,旁观的佣兵丝毫不意外。本来看外表,双方的实力就天差地远。不过赢一个弱质‘女’流,也没什么好骄傲,因此都不吭声。

    注意到那个小动作,少年笑了笑,

    少‘女’无言以对。少年收回剑,友好地笑道:

    半晌,少‘女’小声回答,语气比先前柔和了少许。

    诺因?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克劳德一怔。

    贝姆特评价。诺因深有同感地点头:

    拜托!那是男人的名字吧!还是铁汉的名字!一个‘女’孩,而且是粉嘟嘟,白嫩嫩的‘女’孩居然喜欢那种名字,真是——真是怪!众人狂汗。

    贝姆特也皱起眉头:

    诺因回他困‘惑’的眼神,困‘惑’到无辜,无辜到让贝姆特觉得底气不足:诺因满意颌首。

    团长长大了。佣兵们欣慰地互视,‘交’换着共同的心声:正常!当然正常!美‘女’的任何行为都是正常的!这是男人的真理!

    也许是对名字的探讨拉近了距离,诺因的态度和气很多,甚至漾开浅浅的笑容。众人看得心跳加速,压根没意识到一个“少‘女’”面带微笑地说出杀人的字眼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唯一注意到的贝姆特早就知道眼前的少‘女’不是普通人,所以也不惊讶。

    诺因抱‘胸’沉‘吟’。贝姆特立刻对她刮目相看,阿古达的实力不是外显的强,能够看出来,起码也得有他一半程度,也就是说,和他自己差不多。

    诺因这么问并没有恶意,只是纯粹的好奇。

    贝姆特笑得有点苦涩的意味,

    诺因一手叉腰,眼中浮起‘阴’冷的怒意,佣兵们对她不雅的举止侧目,暗暗惋惜。贝姆特问道:

    众人齐声反问,莫名其妙。诺因若无其事地道:

    众人无法置信地瞪视她,心道:这样一个粉妆‘玉’琢的俏佳人,是哪个畜牲舍得丢弃她?

    贝姆特低声道:诺因瞅着他,扑哧一笑:贝姆特眨眨眼,也笑起来。刚才的芥蒂,因为不曾彼此伤害所以懵懂的国仇家恨,都在这一笑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友谊的萌芽。

    诺因环顾众人,再上下打量贝姆特,道:贝姆特莞尔:

    佣兵们大吃一惊,好几人叫道:一言未毕,就被诺因身上爆发出的恐怖气势吓得张口结舌。她几乎是用吼的音量。

    是是,你不是小姑娘,是少‘女’,不,淑‘女’行了吧。众人抹汗:唉,这个年纪的‘女’孩。

    贝姆特也有点担心。诺因却以为他小瞧自己,柳眉一竖,撩起长裙的下摆。

    佣兵们差点狂喷鼻血,却见她裙下除了包着的修长双‘腿’,还有一把造型古朴的黑‘色’长剑。

    顺带一提,是吉西安强迫诺因穿上的,说要装就装得百分之百像。

    剑尖斜指,诺因整个人的气势炯异于先前,宛如出鞘的宝剑般锋利无匹。贝姆特不觉正‘色’以对,右手握住大剑的剑柄。

    不等他拔出,诺因已然飞身扑上,‘交’锋的刹那,迸出尖锐的金鸣,双方各退一步,从震麻的虎口,明白了彼此的力气在伯仲之间。

    比起诺因,贝姆特更惊讶,但‘激’战中不容他思索,对方的第二击也间不容发地抵达,角度刁钻,速度快绝。贝姆特头一偏,于千钧一发之际闪过,同时反手横劈,硬生生将他‘逼’出大剑的攻击范围。

    诺因料到他的居心,一时却无法找到空隙钻入,便在外围游走,招招狠辣,如狂风骤雨的攻势看得周围的观众眼‘花’缭‘乱’,震惊这样一个娇怯怯的少‘女’剑法如此高明,打起来如此不留情。那双看来只适合书本和‘花’草的小手却紧握着杀戮的武器,仿佛磐石般坚定;柔软的身体配合轻盈的步伐,给人流水似的美感,‘交’织出的却是致命的舞步,锲而不舍地撼动沉稳如山的对手。

    贝姆特守得滴水不漏,但也无暇反击。对方寒亮如星的眸子告诉他,只要一‘露’出空隙,那把漆黑的长剑就会像闪电一样刺进他某个要害。所以两人只能咬牙比拼耐力,维持对峙的局面。

    百余招过去,双方的眼里少了一味求胜的狠劲,多了份惺惺相吸。贝姆特首先拉开距离,变故却在这时横生,他的大剑吃不住对方的重击,迸裂开来,魔封剑收势不及,眼看就要把他的脑袋一分为二,诺因死命拉住,稍缓剑速;慢了半拍,贝姆特上身后仰,一脚踢在他腹部,借力后跃。

    被当成踏脚石的人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在半空划过一条弧线坠落地面。

    贝姆特惊悔地扑过去,余人则是惊惋,心道:完了完了,这么纤细的腰,怎么经得起团长一踢,不死也得内伤。

    诺因吐出一口淤血,翻身坐起,抱着肚子大笑,

    包括贝姆特在内,每个人都是一副呆滞的表情。

    小伤……小伤……小伤……

    佣兵们听得脑筋短路,双眼‘蒙’上空白之‘色’。贝姆特释然一笑,盘膝坐下,和诺因面对面。

    他端正的脸庞写着真诚的赞赏和亲近,而且似乎比他小,还是‘女’‘性’。

    诺因不甘地咬了咬‘唇’:

    诺因高兴地拍手,笑容天真灿烂。众人心醉神‘迷’之余,也不禁好笑:真是个好胜的‘女’孩。

    贝姆特不服输地反驳,他从不和‘女’生计较,然而不知为何,对这个少‘女’,他就是不想被她比下去。

    团长啊,你这样是泡不到马子的。余人为首领幼稚的表现摇头叹息,扼腕不已。

    果然,诺因立刻争辩起来。怕两人越吵越上火,克劳德打圆场:

    诺因一拍膝盖,贝姆特被血气冲昏头脑,不假思索地道:

    这……我们杀阿古达不是为了替老团长报仇吗?什么时候变成他们的比试项目了?众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诺因用大拇指比着自己,笑的得意:贝姆特好奇地问道:卧底可不是个安全的差使。

    贝姆特暗暗叹息,对方的答案正是他最坏的预想。原本他的计划没有把人质的‘性’命算在内,但是诺因一加入,势必要分出一部分兵力保护那些被人贩子关在篷车里的‘女’孩,徒增伤亡,这是他不乐见的。不过另一方面,诺因的身手也是制胜的关键,扣除他万万不可能。

    贝姆特打起两全其美的如意算盘。

    诺因已经看出他的顾虑。

    贝姆特不解。诺因扬了扬手上的剑,绽开自豪的笑容:

    众人齐声惊呼,盯着史列兰,眼中闪现“g”的符号。

    贝姆‘露’出典型的‘jian’商面孔,却只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

    诺因用力抱紧佩剑,连声道,贝姆特失望地叹了口长气:

    诺因瞪了他好半晌,再瞧瞧怀里的半身,才依依不舍地道:语毕,缓缓递出魔封剑,动作郑重到近乎迟疑。

    见状,佣兵们失笑:‘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这么小气。贝姆特却从对方脸上看到和托付生命不相上下的严肃,恍然大悟,感动地推回:

    诺因一愣。余人也反应过来,浮起惭愧之‘色’。听说魔法剑都有自我意识,和人没两样,人当然不能借来借去,更别说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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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贝姆特凝视只剩一半的大剑,微笑道:

    良久,诺因嗫嚅道,脸颊泛红。这回轮到贝姆特怔了怔,随即笑着伸出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诺因在心里澄清,却没有拒绝,也情不自禁地笑了,伸手和他相握。

    一旁的佣兵却在叹气:什么伙伴嘛,应该是“朋友”,男‘女’朋友的“朋友”!下次一定要给团长灌输一点恋爱经,笨成这样!

    没发觉部下的歪念,贝姆特拉回正题:

    贝姆特如释重负。诺因颌首肯定。想了想,贝姆特追问:

    诺因击了下掌。贝姆特双目一亮:诺因以行动回答,跳起来用剑在地上画了个大圆,然后在里面添加奇异的符号和‘花’纹。众人呆呆看着,不明所以。蓦地,贝姆特脑中灵光一闪:

    诺因漫应,忙着将偶然从吉西安的法术书里瞥来的图画好。几个佣兵大叫:

    想起自己爆烂的魔控力,诺因否认,最后一笔完成后,解释道,贝姆特心领神会:诺因意外地注视他:

    佣兵们不甘寂寞地‘插’口,

    诺因还剑入鞘,‘露’出战意高昂的神情,对贝姆特道:贝姆特点头,眼睛却盯着地上的法阵,沉‘吟’道:还没说完,余人相继摇头,‘激’烈抗议:贝姆特不悦地叱喝:

    诺因搭着他的肩,豪气地道,

    真…真狂妄。佣兵们很是不爽,但也没有叫嚣,果然美‘女’就是吃香。

    贝姆特无奈地叹气,转向队伍里最可靠的人,弓箭手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表示收到。

    诺因打了个哈欠,挥挥手,

    贝姆特踏前一步。

    哦哦,团长,终于机灵点了!对,就是这样,上吧!摘取那甜美的果实!佣兵们偷偷为首领鼓劲,却不知贝姆特只是为了再调查一遍营地周围的地形才送行。

    幽暗的树林里,诺因边走边挥动借来的长剑,以便尽快上手,突然想起一件事:

    贝姆特笑道。

    诺因暗暗记下,打算今后也对自己的军队实行相似的制度。

    贝姆特错愕了一瞬就会意,忍俊不禁,诺因撇撇嘴:

    贝姆特‘欲’言又止。天‘色’暗,诺因没有看见他的变化,道:

    诺因重重点头,脸‘色’一沉:贝姆特笑着鼓励:诺因自信一笑:

    贝姆特顿了顿,用一种铿然的语调道,

    沉默在两人之间曼延,贝姆特嗅出异样的气氛,奇道:

    男扮‘女’装的美少年笑了笑,两手抱着后脑勺,下意识绷紧的心弦随着这句话放松,贝姆特苦笑道:

    诺因这一惊非同小可。

    诺因呆了良久,才道:

    贝姆特困‘惑’地打量对方拿出来的小布囊。诺因一脸献宝地道:

    贝姆特十分感动,珍而重之地接过,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放起,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玩具匕首,递给他,

    诺因兴奋得两眼放光,把玩片刻,诚恳地道,在他看来,用一件武器换一包干‘花’,对方实在是太吃亏了。

    贝姆特定定凝视他,眼神温暖而真挚。他的身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女’‘性’,像男孩一样爽快利落、强悍有力,又纯真得让人想呵护,不禁有点怦然。

    一听到仇人,贝姆特就回过神,肃然以应:诺因粲然一笑:

    两人互视,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决心。

    双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天‘蒙’‘蒙’亮时,一声雷霆怒吼响彻森林,惊飞无数栖鸟,吓得送饭的人贩子跌跌冲冲跑出帐篷,不及喘口气,就沐浴了四面八方‘射’来的指责目光。

    阿古达寒恻恻地道,

    渥凯脸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

    是真的,他只是盯着那张天真无邪的睡靥流口水,想偷偷‘摸’一把——注意!是“想”,没有实际行动。天晓得欧莉雅怎么会发觉,咻地坐起来冲他咆哮。

    阿古达压根不信,什么也没做“他的‘女’人”会叫得那么凄厉?当下挥挥手,命人将渥凯拖下去大卸八块。

    不知道自己的起‘床’气葬送了一条人命,某低血压患者呆坐了会儿,又躺回去继续睡,但只过了几分钟,他就蠕动着爬起,摇摇晃晃地走出帐篷。

    阿古达递来关怀的慰问,夹杂着吞口水的声音。如果说昨晚眼前的人像凛然不可侵犯的圣职者,现在就像引人犯罪的小羊羔。紫眸半阖,‘迷’茫中透出无限风情;黑发散‘乱’地披在身后,却不显邋遢,反而增添了一份疏懒的气质。他开始后悔定下三天的期限。

    诺因看了半天才看出这家伙是谁,边‘揉’眼睛边问。

    一言不发地点点头,诺因朝他指的方向走去,留下一群蠢蠢‘欲’动的。

    掬了一把冰冷的溪水泼在脸上,睡意这才一扫而空,诺因俯视自己的倒影,活脱脱一个美丽的少‘女’。这副皮相和他的双胞胎meimei一模一样,无从厌恶,只有接受。可是为什么,他成天在烈日底下曝晒,皮肤还是这么白皙细嫩?他废寝忘食地练剑,还是锻炼不出一块象样的肌‘rou’?

    没天理!不公平!

    沮丧地坐倒,诺因两手环着膝盖,挂念起远方的友人。

    不知道吉西安和雷瑟克怎么样了。

    从小到大,他一个人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前和meimei相依为命,进了王立学院后和两个死党形影不离,所以这会儿,虽然不害怕,寂寞却如‘潮’水般泛了上来。

    距离小溪十几米远的树后,克劳德指着诺因,撺掇身边的首领。贝姆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克劳德坏笑,经过昨晚的一场比试,佣兵们都把诺因视为未来的团长夫人,衷心期待首领展开追求,早日抱得美人归。

    贝姆特脸庞微红,不自在地道,

    贝姆特也是相同的打算,点了点头,眼角瞥见诺因站起来,似乎已经恢复‘精’神,这才放心,对部下道,

    因为和贝姆特约的时间是晚上,吃过早饭,诺因就只能无聊地坐在帐篷里,怕被人撞见,连史列兰也没法拿出来聊天,正气闷的当口,察觉监视自己的人离开了。他不知道这是他在溪边的“柔弱”表现让阿古达放下戒心,乐得出来东晃西晃,看得躲在暗处的克劳德捏了把冷汗——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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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子也太迟钝了!都没注意到那些‘色’眯眯的眼光!

    其实诺因不是没注意到,而是麻木了,被当成‘女’生看了十多年,他的感受神经越来越粗壮,变成只能区分敌意和非敌意两种。众人贩子的视线严格说来不算敌意,自然没引起他的警觉。

    晃啊晃地来到伙食区,诺因自告奋勇:正好可以下毒,毒死多少是多少。

    负责炊事的人贩子一脸怀疑地瞅着他,

    诺因很有自信,因为莉莉安娜总是夸奖他做的东西好吃;雷瑟克也每每铁青着脸吃光光;吉西安忽略不计,没有品位的家伙。

    这倒是。众人相顾点头,让他放手大干。

    熬汤时,诺因右手一扬,藏在袖子里的‘药’粉神不知鬼不觉地掉了进去。这一招上至魔导国元帅,下至王立学院的老师,都吃过暗亏,所以他练得烂熟。

    完美。拿着汤勺搅拌均匀,诺因满意自己的成果。

    惊呼迭起。

    诺因一怔,如实答道,

    亲眼看着他把一整筐红辣椒倒进汤锅的人贩子哀号,当瞥见颜‘色’恐怖的汤里漂起一只翻白眼的生物,更是呻‘吟’出声,果然是不识柴米油盐的千金大小姐!

    诺因这点常识还有,

    是不会死,问题是吃不吃得下!

    一个人贩子瞟了眼案板,又是大惊失‘色’:

    众人愣愣反问,吐血三升也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诺因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话音刚落,好几根手指头有志一同地指着帐篷方向:

    基于目前的身份,诺因只好一头雾水地离去。他前脚走,后脚人贩子们就倒掉那锅毒汤。

    下毒不成,诺因也不是很失望,反正他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而且监视的人不在,他就可以对史列兰做思想工作,本来死多少佣兵都和他无关,但他们是贝姆特的部下,感情又不同。

    如果能招搅他就好了。诺因冒出游说的念头,对这个主意感到非常期待。

    摆平了半身,他拿出借来的长剑挥舞,熟悉手感。阿古达是个强敌,有一分松懈就代表了危险,何况他穿着这身恼人的‘女’装,降低了灵活‘性’。

    傍晚时分,他悄悄溜出帐子,忽视和隔音的双重结界让他平安穿过热闹的营区。白天虽然也可以用“隐形”搞小动作,但魔封不会光系魔法,他自己也不会,而“忽视”这样的心灵魔法对意志坚定的战士不是很有用,要在魔封力量最强的晚上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一路小心翼翼,避免和人相撞解除了魔法,诺因在食物里下了软筋散,又对几个看起来比较强的人贩子施了“心灵之牢”的法术,最后把佩剑‘插’在篷车附近。

    史列兰的语气有一丝不安,一来不习惯和半身分离,二来不高兴对方用别的剑。

    诺因拍拍剑柄。

    踏着轻捷的脚步返回帐篷,诺因停在‘门’口,眼神霎时变得锐利:有人!

    凝神倾听片刻,他松了口气:是贝姆特,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怕被人发现,诺因把帘子掀开一个小角,飞快地钻了进去。

    因为结界的作用,贝姆特直到诺因走进才听到动静,大为紧张,左‘腿’一扫,将他绊倒。

    诺因的提醒迟了一步,爆发的反‘射’神经也不容他细想,在下坠的途中扣住对方的双腕。

    扑通!两人一齐倒地,贝姆特这一跤摔得甚重,眼前金星直冒,差点背过气去,当回过神时,他感到嘴‘唇’传来柔软的触觉。

    灰‘色’的眼睛张到最大,与一双同样溢满惊讶的紫眸互瞪。

    在反应过来之前,贝姆特一把推开身上的人,捂着嘴不住干呕,冷汗涔涔而下。诺因呆呆坐在帐篷的角落,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清楚看见对方脸上的嫌恶。

    为什么?他知道他是男的了吗?

    压抑反胃感,贝姆特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

    生怕倾心的对象误会,少年顾不得羞耻,急切地道,

    还是没有回音,就在贝姆特不知所措的时候,诺因终于开口:

    这回轮到贝姆特愣住,半晌,他一手掩住脸,轻轻笑起来,心里的乌烟瘴气一扫而空。

    他以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凝视对方,

    一言未毕,外面响起‘混’‘乱’的争执和打斗声,两人立刻振作‘精’神,手握武器,‘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色’。

    突袭开始了!

    尽管公认最佳的偷袭时间是深夜或黎明,但对有警戒,又熟悉地理的敌人并不是最适用,所以贝姆特思前想后,把行动定在傍晚。

    果然,不少人贩子不及放下饭碗就被‘射’死,营地的布置以看守俘虏为主,外围的防线就格外脆弱,大批矫健的身影轻易地突入内部,仿佛一把把尖刀,将人贩子割成数个小块,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喊杀声,惨叫声,含恨的咒骂重叠在一起,情势在一开始就一面倒。活动了一下手脚,诺因和贝姆特双双冲出帐篷,佣兵们发出一声欢呼;阿古达则当场红了眼,挥动巨剑扑了过来,显然把贝姆特当成了“‘jian’夫”,新仇加旧恨,让他理智全失。

    两件大型武器在半空咬合,迸出‘激’烈的火‘花’,巨剑本身的厚重结合主人的蛮力,给人山一般的威压感。大剑的防御却如铜墙铁壁,硬生生挡下全部的攻击;总是冷不防刺出的长剑也牵制了大汉如虹的攻势,宛如光鞭笼罩住战友的全身,比任何魔法更可靠。

    贝姆特不得不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应付眼前的恶战,诺因却游刃有余得多,不时分神照应周围的佣兵。纤细的身子仿佛燕子般在场内穿梭,每次剑光一闪,就倒下一具染血的躯体。即使惊惧的人贩子集合起来,‘交’织出严密的剑网,也被他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并在下一瞬间带起血柱与惨叫。那毫不动容的表情,渴血的双眸,狠辣的剑术,连己方的人也暗暗胆寒。

    佣兵的人数本来就多出一倍,加上人贩子们是仓促应战,时间一久,‘药’效也渐渐发作,很快陷入被宰割的局面,即使侥幸逃进森林,也死在陷阱里。

    阿古达突然停下动作,贝姆特乘机大口喘息,调整疲惫的状态。虽然有诺因分担,他的实力终究逊了一筹,力气和体型也处于劣势,全是仗着技巧,才得以勉强招架。

    充血的眼写满愤怒和不解。

    诺因甩了一下长剑,洒出一条红线,衬着嘲讽的眼神,分外刺目,此刻的他,白衣染血,清秀的脸蛋也溅了几滴,不复昨日的纯洁,却另有一股残酷的美感。阿古达不怒反笑:

    众人的惊呼湮没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诺因和贝姆特同时架住了致命的利刃,却也被超乎预计的力量震得倒退数步,无暇应付。就在巨剑劈开诺因脑袋的前一刻,一柄斩矛从斜刺里伸出,挡住这一击;同时一根银鞭卷住诺因的左臂,将他拖出危险范围;而一把流星锤轰碎了阿古达的颅骨。

    让幸存者目瞪口呆的是,三名救星都是年龄十字打头的‘女’‘性’。

    使用斩矛的少‘女’有一张文雅的鹅蛋脸,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诺因却像看到怪物似地看着她,冲口道:

    打扮得活象舞娘的少‘女’将银鞭缠回腰上,一手拂了拂秀发,神‘色’娇媚得令人心跳加速,

    身材娇小,与背上的武器呈现鲜明对比的少‘女’一脸痛惜地奔上前:

    贝姆特的神智终于回笼,愣愣地瞧着诺因。其他人也一副呆滞的表情。

    诺因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拉下假发,‘露’出一头及肩的乌丝,

    留着娃娃头的诺因依旧像个可爱的少‘女’,然而“王储”两字,彻底粉碎了贝姆特的希望。

    佣兵们担忧地呼唤明显失魂落魄的首领。贝姆特甚至没有心情纠正部下的称呼,虚弱地做了个手势:

    诺因诧异地喊住他,

    贝姆特转过头,厉声道,语毕,领着同样忿忿的部下大步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三个少‘女’了然一笑:

    诺因怒吼,眼里‘交’织着困‘惑’和受伤,一手贴心,按着怀里的匕首,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清晨的阳光透窗而入,在铺着‘毛’毯的地板上洒下金‘色’的流辉,变形的雷奇抱着棉被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视野中映出一个僵坐的身影。

    “诺因?”

    中城城主如梦初醒地眨眨眼,吐出复杂的低语:

    “做了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