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满愿石在线阅读 - 第二章 破茧的代价(节四)

第二章 破茧的代价(节四)

    同一时刻负位面——

    “格蕾茵丝,你有没有看到拉菲格?”

    “那个疯子?大概又拉着哪个倒霉鬼炫耀他的梦中情人了。”

    “可是现在是他的冥想时间,我去找他没看到啊。”这也是嗜血之王被同僚认为脑筋有问题的原因之一:又不是法师,冥想个啥?

    魇魔之王奇道:“那倒真的怪了,可能学欧塞,玩失踪吧。说起来克鲁一回来就到处找他,不知道为什么。”梦魇之王咧了咧嘴:“叫他去水晶湖捞,我在那儿碰见那头睡猪,不过不保证漂流到别的地方去了。”

    “……还是别白忙一场了,何况梅杰安在养伤,不能打扰。”格蕾茵丝低下头,继续没完没了地雕她的宝石‘花’,“话说回来,你找他什么事?”奇蜜拉双手合十,满眼憧憬的小星星:“找他帮我造一座新的宫殿啊,原来的我都住腻了。”格蕾茵丝心一动:“这倒是,他别的本事没有就这个特别强,我也叫他帮我设计一套首饰好了。”

    堂堂实力派领主就这么被她们定义成建筑工和珠宝匠。

    “克鲁和艾斯托尔真应该学学他的绅士风度。”奇蜜拉深切唾弃另两位同胞。格蕾茵丝和她同仇敌忾:“就是!一个娘娘腔,一个粗暴横蛮!”

    “如果他是人类男‘性’,追他的‘女’人会多到数不清吧。要长相有长相,要本领有本领,要房子有房子,要财产有财产。”

    “但他是恶魔。”格蕾茵丝意味深长地道,浮起妖媚的冷笑。

    “站住!通行证!”

    “通行证?”没料到会被拒之‘门’外,身穿黑袍的红发男子怔了怔,好脾气地问道,“我没有,请问到哪里办?”守卫上下打量他:“你是冒险家吗?有没有魔法师公会的徽章和证件?不是东城籍就可以过。”

    “法师徽章啊,请等一下。”翻找了一阵,一卷文书和一枚附有火红绶带的‘精’金徽章递了过来。看清背面的魔导师印记,守卫骇了一大跳,再看证书,却是陌生的文字。

    “哦,这是法师专用的克米特文,我帮你翻译。”

    “不用,盖章没错。”用专‘门’的小法器确定无误后,守卫郑重递回两样古老的物品,恭敬一礼,“祝您在米亚古玩得愉快。”

    “谢谢。”彬彬有礼地回应,深渊领主顺利走进敌方的大本营。守卫们对着他的背影‘交’头接耳:“谁说法师都‘阴’沉古怪,这位态度多好。”

    “是啊,希望他是去投靠殿下。”

    沿途一片喜庆气象,家家户户的‘门’口窗户都摆着鲜‘花’,穿着也光鲜亮丽,整座城洋溢着欢腾的气氛。街上车水马龙,来自外地的雇佣兵坐在酒馆里喧闹,碰到熟人就勾肩搭背,一起叙旧干杯;风尘仆仆的商人赶着骡子或各‘色’篷车涌入预定好的摊位,或拿着单子寻找买主;工业区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市场的叫卖声也一‘浪’高过一‘浪’。在这样拥挤的人群里,拉菲格有点无所适从,本能地朝宽敞的地方走,不知不觉来到市中心。

    四个菱形喷水池组成一个大菱形,栩栩如生的雕像高高耸立,各个戏班子和美食摊已初具规模。孩童尖叫着嬉玩,主‘妇’们三三两两地聊家常,年轻的情侣亲密细语,和平安乐的景象完全不像要塞。看来传闻果然没错,这里的居民和他们的统治者一样神经粗大。

    突然,几只小手抓住他的长袍下摆,一张张仰起的脸蛋透出希翼:“叔叔,你是流‘浪’法师吗?给我们表演一下好不好?”

    换作别的法师,早就勃然大怒,教训这群无知小鬼了——魔法又不是戏法。但拉菲格只是微微一笑,挥手划出一道虹彩,宽大的袍袖接着飞出一群白鸽。

    “哇啊~~~”不止孩子们蹦蹦跳跳,其他人的视线也被吸引过来,包括远处玩抛接球的两队人。

    那个人是?淡黄衣裙的少‘女’好奇地打量,冷不防后脑勺挨了一下:“中!”

    “可恶,阳,你太狡猾了!”顺手抄住弹起的球,她用力扔回去。中‘性’打扮的黑发少‘女’大笑:“哈哈哈,谁叫你自己开小差。”和她同队的小孩也欢呼叫好。

    这边不甘示弱,立刻战成一团,惊呼和笑声此起彼伏。

    包着水膜的空气球又轻又有弹‘性’,冰凉滑溜的触感也很好,反‘射’着阳光,格外绚丽。不少孩子跑过来吵着要,杨阳只得又做了几个给他们,无形中就形成了两个阵营。喜欢新鲜和漂亮物事的小孩都围着拉菲格,看他表演幻术,不时变出一些野‘花’野草和小动物;而好动的就分成几块打球。

    “累死了。”终归没小鬼‘精’力旺盛,不到半小时,两位前辈就相继退场。满头大汗的杨阳用手掌扇风,无意间一瞥:“咦,小玲,你后腰有个胎记。好可爱,像五角星。”

    “哦,这个,出生就有了啦。”邱玲下意识地拉低上衣,‘露’出怀念之情,“所以姑妈她们都叫我小薇,本来是想取名叫紫薇的,伯父他们又说北斗帅气,可是‘邱北斗’怎么听怎么奇怪,两边吵来吵去。最后爷爷说:平凡才是福气,玲又有美‘玉’的意思,帮我正式定名。”

    “呵呵,是吗。”杨阳听得好笑又羡慕。她家不但亲子关系冷漠,亲戚之间也‘交’恶,只有小叔叔杨唯对她疼爱有加。没看出她的异样,邱玲续道:“我家是大家庭,大家都很疼我,我妈还生了三个。”

    “嗯,我知道,我见过你哥哥。”除了邱慎行,杨阳还想起冰宿的表兄凌心宇,只觉那天发生的一切好象是上辈子的事了。邱玲郁郁叹了口气,显然思乡情切。杨阳安慰地拍拍她:“我去买果子冻,你要什么口味?”

    “橙子!”

    百无聊赖地晃了会儿,邱玲蓦地瞪大眼,边跑边喊:“喂喂,快回来!”

    抓回想跳下水捞球的小不点,她看看自己穿的皮靴,试着跨进去,摇摇晃晃地站稳。她胆子小又没学过武,走得万分小心。

    “呜~~都湿了。”感觉靴子进水,她咕哝着弯下腰,这时,身后响起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转过头,只见那个变魔术的男子呆呆站在水池前,脚边躺着一只倾倒的竹篮,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腰。

    被看到了!邱玲面红耳赤地遮住,正不知所措,对方踏前一步,颤声道:“艾蜜莉……”

    “哎?”

    “艾蜜莉!终于找到你了!”轻盈地跳上喷水池,红发青年伸手似乎想抓她,又害怕似地停住。邱玲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眼光说猥亵一点也不猥亵,澄净清明,又火热异常,纠结着狂喜、不安、哀伤、痛苦……深刻得令人不忍卒睹,烧得她脸发烫。

    脚不由得往后退,一个打滑,邱玲惊叫着摔倒,跌入一双臂膀,被硬生生转了个弯。

    做了垫背的拉菲格没有淋湿,冲出去的瞬间,他设了个防水术,但少‘女’的羊角辫还是在纠缠中松脱,吓白的小脸也溅了几滴水‘花’。

    “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呢。”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如捧至宝的珍重,一如那带着叹息的语调,“我的老师。”

    “呃!?”邱玲眨眨眼,这才真正回过神,急切地解释,“不是啦,你认错人了,我不叫艾蜜莉,我叫邱玲。”

    “我知道,那是你前世的名字。”

    “前…前世?”邱玲哑然,几乎以为自己闯进哪个舞台。拉菲格微笑,准确地点在她的后腰:“这里,是我留下的记号。”

    “记号?可那是胎记啊!”转念一想,剧本和许多言情书是有这种桥段,邱玲不禁怦然,说话也‘混’‘乱’起来,“那…那你怎么确认?不会搞错吗?”

    “不会,那是我亲手做的刻印,你身上也有契约的气息。”

    听他说得笃定,邱玲更加慌‘乱’。‘私’心里,她一直希望谈这样一场唯美的恋爱,眼前的男子条件也很优秀,只是,搞错的话……而且万一是骗局……

    “小玲!”拿着两杯果子冻的杨阳远远奔近。正六神无主的邱玲宛如看见救星,火速爬起,躲到她背后。

    拉菲格微微蹙眉,慢条斯理地起身,足尖轻点跃出水池,稳稳落地。看他的架势像是法师,杨阳暗暗警惕,祭出友好的笑:“这位先生,您找我的朋友有什么事?”

    “抱歉,是我吓着她了。”拉菲格也回以礼貌的态度,行了个令杨阳为之一愣的古代礼节,“她是我的一位故人,我没有恶意。”

    “故人?”杨阳愕然,转向身后的人,“小玲,你认识他?”邱玲咬耳朵:“不认识,他说我是他前世的老师。”

    “前世!?”杨阳瞠目结舌,她可不信这玩意儿,不过老师这个词让她稍稍安心了点,虽然那男人的眼光怎么看也不像是看老师……抹了把汗,她试着用说理的方式和对方勾通,那眼神灼热得连她都快起火了:“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她腰上的胎记就是证据。”拉菲格目光熠熠,一霎不霎地凝视邱玲。后者被他看得直往友人背后缩,又忍不住偷瞄他。杨阳哭笑不得:“有胎记的人成千上万,不能断定就是她啊,我一个男‘性’朋友腰后面也有。”

    “那个记号是特别的,是我定下的契约。”

    “可是……”

    无心再和她周旋下去,拉菲格弹指设下隔音结界,朗声道:“我来猜,她来自异世界,对不对?”杨阳和邱玲目瞪口呆。

    “当初我就是为此才期待她转世,艾蜜莉…我的老师她是神眷之‘女’,我不想她再被神明抢走,所以施法让她死后会转生到众神管辖不到的异界。”

    “……”

    “还有!我希望你来世平平凡凡!别再高高在上!比我年纪小,有个幸福的大家庭,不要美得让男人觊觎,普通、可爱就好——你完全照着我的希望出生长大,不是吗!”

    邱玲已经说不出话,杨阳汗如雨下:这……养成吗?还真给他说中了,不会有这种事吧?老天!

    注意到两人的局促,拉菲格按捺‘激’动,温和而恳切地道:“前世的种种,我不想多谈,也无意打扰她现在的生活,只是想重新开始…重新认识,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老实说,这是个合理的请求,邱玲松了口长气,杨阳也缓和颜‘色’:“好的,那个,请问尊姓大名?我叫杨阳,她叫邱玲。”

    “你们叫我拉菲就好。”深渊领主温柔地瞥了邱玲一眼。

    拉菲?多加个“尔”字就和风天使长同名了,气质也‘挺’像的。杨阳对自己看人的眼光颇有自信,除去那令人冒冷汗的前世今生,眼前的男子眉目潇洒,毫无‘阴’沉狡狯之气;相貌儒雅中透出英朗,端严又神采飞扬;举手投足,充满良好的教养,偏偏还自然不做作。总之,是个矛盾而富有魅力的男‘性’。

    小玲,你要把持住啊。杨阳在心里祈祷,不管多么不像坏人,毕竟也是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焉知不是演技,当初她就被罗兰骗得团团转。

    拉菲格绅士地建议:“这里不方便谈话,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如何?你们决定。”杨阳硬着头皮答应。闻言,拉菲格顿时绽放出夺目的喜‘色’,弯腰捡拾翻倒的竹篮和食物。邱玲蹲下帮忙:“这个是?”

    “是一个大婶送我的,虽然不能吃了,终究是她的心意,丢在这儿也妨碍行走。”

    呜!又多了个不像坏人的理由。跟着捡的杨阳开始摇摆,涉世不深的邱玲已经奉上好感。

    用浮空术将篮子送进垃圾箱,拉菲格摇晃完好无损的麦酒瓶,飒然一笑:“我也变得挑剔了,以前会毫不在乎地擦一擦就吃。”杨阳和邱玲愣愣瞧着他。

    “麻烦再等一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他扬手放出一串魔法烟火,吸引了全场的注目,“先生们,‘女’士们,初到贵地,请捧个场!”两个少‘女’哑口无言,直到他表演完一系列‘精’彩的节目,荷包满满地转过头,才神智回笼。

    “嘿嘿,不能让‘女’士请客啊。”笑着抛掷铜币,拉菲格手指杨阳手中的木杯,“那个,快化了。”

    “啊…哦。”递给友人一份,杨阳边吃边整理思绪,对方的‘性’子意外的豪放不拘,她也情不自禁地放开‘胸’怀,“其实你不用客气的。”拉菲格笑而不答,忽然倾近正舀橙子汁的邱玲,前额的刘海几乎碰到她的发:“艾蜜莉,虽然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但你放心,不出三天,我就会攒到不亚于王公贵侯的财富。”

    “呃……”邱玲满脸通红,只能呆呆看着他深情的眸。

    “当然,你从来不屑这些东西,但我还是想像普通男人那样养活你。为你建造最舒适的家园,用最美丽的珠宝妆点你,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请接受好吗,我亲爱的老师?”

    邱玲羞得快爆炸,叫道:“我不是你老师!不是艾蜜莉啦!”什么绝世美‘女’?把他‘迷’得这么神魂颠倒!

    拉菲格一怔,脸上浮起茫然无助的神情,随即敛去,执起她的手,郑重一‘吻’:“我明白了,你现在是邱玲,我刚认识的新朋友。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来,一切都会和当初一样——小玲,我可以叫你小玲吗?”

    “……”邱玲的回答是通红的脸蛋和僵直的身躯。

    啊啊啊~~~~小玲~~~~杨阳在旁边哀号,清楚看见友人一只脚已然踏进柔情的陷阱。

    也难怪,拉菲风采翩然又温情款款,换成她被那双炽烈的眸子注视,也会心跳加速,何况没什么经验的邱玲。

    “那…那个,我们去吃东西吧。”她只能使出缓兵计。

    三人前脚走,后脚探子将完整的报告传达给卡萨兰城主。

    “阳她们被陌生男人搭讪,还一起去吃饭?”他恶狠狠地眯眼,咧开狰狞的笑,“你居然就那么放他们走,不把那男人分尸,零零碎碎丢到我面前!”早熟悉他脾气的探子纹丝不动,将请示的目光投向直属上司。情报部长扔回主子一个白眼:“你冷静点,能通过城‘门’就代表他至少不是东城的法师,不被我的人拿下就表示他行迹不算可疑。”

    “我不管!”

    “你不管也得管!这时候由不得你任‘性’!”吉西安的嗓‘门’更大。诺因抿嘴积蓄和他对吼的力量。雷瑟克及时调解:“现在的问题是那男人是谁。”

    “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他有点奇怪,管邱玲小姐叫艾蜜莉,还说她是他前世的老师。”

    “艾蜜莉?我好象在哪儿看过这个名字。”诺因皱起眉头。吉西安和雷瑟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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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面相觑:“前世?不会是疯子吧?”某书痴击了下掌:“对了,和水之圣‘女’同名。”

    “红夜法师的老师!?不可能,这名字也很常见。”吉西安断然否定,对部下道,“那人一定是疯子,把他抓起来。”雷瑟克持不同意见:“疯子能当法师?”吉西安不甘心地承认:“有句话叫最容易成为‘精’神病患的职业就是法师。”雷瑟克斜睨他:“那你要小心别变成那样。”诺因一扯斗篷站起来:“别烦了,我去确认就水落石出。”

    “‘混’蛋!给我回来!别想趁机跷班!”吉西安的咆哮没能拉回溜得比兔子还快的主君。

    如同万籁俱静中落下一滴水珠,悄然‘荡’开微小的涟漪,却令沉睡的灵魂警觉地苏醒。被黑衣包裹的躯体自动浮起,水‘花’漫天散开,宽大的袍角无风而动。

    “它,要醒了吗?”

    模糊的声线隐含忧虑,同时一个欢喜的声音响起:“大人,终于找到你了!呃……呃…你是清醒的?”

    无面之王低下头,认出忠心耿耿的下仆:“萨菲?你还跟着我?”厉害,佩服,记得上次和他见面是十万年前了。萨菲合拢差点脱臼的下巴,一‘挺’腰板:“当然!自从见识到您一翻身一挥手灭万魔的英姿,属下就发誓,今生今世追随您到底!”无言了一阵,欧斯佩尼奥缓缓降落:“罢了,我问你,最近有没有人去过深渊之井?”

    “深渊之井……”听到这个名词,最强领主麾下的首席恶魔也打了个寒噤,那是在环境险恶的负位面也被划为禁地的神秘之境,仿佛会吞噬一切的无底深渊,“席…席恩主子去过一趟。”他不由得舌头打结。

    “席恩主子?谁?深渊魔域什么时候又多出这号人物?”因为长久睡眠而与时代脱节的欧斯佩尼奥讶道。

    “他是我们公认的王,一位人类法师,不过实力确实强。”

    “哦,无所谓,他想当就当好了,但是深渊之井……”

    “欧塞!”随着暴跳如雷的吼声,诅咒之王气势汹汹地踏水而来,“总算找到你了!的给我解释清楚!”说着,他抓住僚友的斗篷,用力一扯。

    如瀑的黑发飞扬,丝丝缕缕地落下,覆盖住修长优雅的肢体,直垂过脚踝;一张皎洁晶莹的脸如世间最‘精’致绝美的杰作,却在他明锐的双目里失‘色’,七‘色’之光汇成透明,单纯而绚烂,幽深璀璨的黑眸敛尽万千光芒,流转间慑人心魄。

    万万没料到上司在斗篷下是如此出‘色’的皮相,萨菲震愕失神。克鲁也呆了好一会儿,呢喃道:“果然……”

    淡樱‘色’的‘唇’微抿,欧斯佩尼奥一扬手,又把自己遮得密不透风,不同于平日的剔透嗓音却再次听傻了两魔:“怎么对我的长相好奇起来,上次还没把你看呆吗?都不体谅我为大家正常恋爱的苦心。”

    “你你你…我对你才没兴趣!”克鲁回过神,粗声粗气地喊道,“除非你哪天变出来!”可恶,这么美的脸竟然有两张,神明的恶作剧吗?

    “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的心态比较接近男‘性’,变出也没意义。”

    “够了!别岔开话题!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为什么还有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记挂兜在心头的疑问,克鲁不耐烦地大喝。欧斯佩尼奥整个人僵住:“和我…一模一样?”

    “对!连根头发丝也不差!”

    “怎么可能……他还活着?”

    “谁还活着?”克鲁和萨菲齐声追问。欧斯佩尼奥没说话,白皙纤长的手指在衣襟上拽出深深的褶皱,半晌,他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喂喂,欧塞?”

    “大人!?”

    “太有意思了,太愉快了。”掀开兜帽,无面之王笑得像找到新玩具的孩子,狭长的凤目闪现点点恶念的光芒,“差点就睡过这么热闹的聚会,要去谢谢它。”语毕,腾身而起,冲不罢休追上来的僚友笑了笑,令他骨头酥软地跌回去:“不用急,克鲁,谜到最后揭开才有趣。”

    顿了顿,他丢下一句:“萨菲,那个席恩回来后,叫他和我见个面。如果他投我胃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再给这个世界添点‘乱’。”

    云雾之海突然变得稀薄,黑袍旅者停下脚步,冷静地观察。流动的白雾渐渐散开,上一刻还白茫茫的视野,在下一秒变成绿意葱翠的庭园,微风拂过,带来泥土和草叶的清香。就像在眨眼间,隔开了两个世界。

    席恩不惊不咋,在这片界元,只要他想,也能弹指造出一座宫殿来,不过没这闲情罢了。

    银练也似的瀑布涌入小水池,淡淡的烟气笼罩住小巧‘精’美的庭榭,摆着茶点的石桌旁,静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淡,第二感觉是冷,第三感觉是虚。袍‘色’素雅,浅灰滚淡黄细纹;清茶似的眸和发‘色’一样,清澈透明,又带着漩涡般的深邃感;秀雅的面容平和淡逸,‘唇’畔的笑意舒缓而悠远。

    “午安。”他和气地招呼,比了个请用的手势,“休息一下,喝杯茶吧。”

    对这个气质像三流算命师,又一副招揽生意架势的陌生人,席恩表面不动声‘色’,心下暗暗提防。他可不认为随便哪只阿猫阿狗能进来始源之海,而且对方显然来意不善。

    略一思忖,他猜出端倪:“命运之神?”

    “哦,眼光不错。”贝里卡斯兴味地笑了。席恩冷淡地注视他:“你该庆幸我现在是这种状态。”不然他早就轰他一个灭世禁咒,再把残渣送给所有的部下分食。

    “冤枉啊!”某神一脸无辜,像极了说包准的江湖术士,“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但你真的恨错人了。”

    “又一个说我恨错人的家伙。”耸了耸肩,棕发青年无动于衷地在他对面坐下,右手造型奇巧,刻满密密麻麻符文的金属杖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悦耳的轻响,靠在他的肩头。贝里卡斯眼神一动:“支配之权杖……连这件秘器你也拿到了?”

    “秘器?它就‘插’在深渊之井边上,要我装作没看到也不行吧。”

    “那…那个是牢‘门’钥匙啊,里面关着很可怕的……”命运之神试图让眼前的人类明白“拾金不昧”和“三思而后行”的道理。魔域之王噗嗤一声,爆笑出来:“哈哈哈,你还哄小孩啊。”

    “……”

    “受不了,神也好魔也好,都是这种家伙。”甩甩头,他把玩长辫,神情恢复伪装的淡漠,“别废话了,你是命运之神,就告诉我何谓命运吧。”和这帮无厘头的单纯能量体,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贝里卡斯深深一笑:“命运?你就在命运里啊。”席恩微一挑眉:“意思是,你只是挂名的神,想做什么想走什么路都取决于我们自己?”

    “对~~~”即使承认自己是吃闲饭的,命运之神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表现。

    “那你又干些什么?”

    “嗯…给予众生对抗命运的小小恩惠就是我的职责。”

    “敢情你其实是运气之神?”席恩笑得非常明净爽朗。贝里卡斯不觉也回以开怀的笑:“是啊是啊,我是掌管空间和时间、秩序与法理的神祗,后来兰修斯用星辰之力创造了命盘,委托我管理,我就被误传成星神、命运之神。”

    原来一切的肇始是‘混’‘乱’神?席恩的瞳仁微微收缩,随即沉淀下来,如镜子般平板无‘波’:“罢了,正因为有不同的命运,才有这样一个千变万化的世界,要求公平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从出生起,名为不平等的东西就融入我们的血液,人人都没选择权,也就没什么好计较,何况这些可以用后天的努力弥补——不过,你还真是个霉星。”

    “为什么叫我霉星!?”贝里卡斯大受打击。

    “不是吗?多半是被你的霉手‘摸’过,我的命运之线才会‘乱’七八糟。”

    “这是不折不扣的污蔑。”好脾气的星神难得有点气恼,“席恩,你和多数人类一样不知足。能爬到今天这步,生来就是萨桑之子,你不认为你实在好运得不得了吗?”棕发青年冷冷一笑,不为所动:“如果没有无形之手翻‘弄’,那所谓的机遇就是纯粹的机率结果,看不看得出,能不能抓住,全取决于本人,何来恩惠可言?再说出生,萨桑之子的身份只为我们兄弟俩带来不幸。如果生为普通人,如果不是双子,我们的父母就不会死,就会平平安安地长大。”

    摇摇头,命运之神端起茶杯,适才的情绪‘波’动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是价值取向的问题。换作重利的人,就会选择得天独厚的资质。何况,即使如你所愿,你也会衍生出新的不满,提出相反的假设——人就是这种生物。”

    “好吧。”席恩也不跟他辩,他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和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唇’枪舌战,更没兴趣打动对方,“但我还是坚持霉星的看法,至少对我而言。”贝里卡斯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咬牙道:“我怎么把霉气给你了?”

    “我做过实验。”席恩很认真地回答。

    “实验?”

    “。如果出老千,我能够战无不胜。但是老老实实地下注,我回回‘抽’到烂牌、押到小、掷到一,十次十输——这根本不符合机率学。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咳嗯、咳。”贝里卡斯连连呛咳,尴尬地别开眼,“那个,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和肖恩的命运轨迹本来很正常,因为人为因素产生分歧后,就扭曲了。他的运气越来越好,你的越来越差。”肖恩其实很适合去当赌徒,保证一夜致富。

    “我想也是。”席恩轻哼,无意识地摩挲法杖上的美丽刻纹,蜜‘色’的肌肤与淡金的杖身无比贴合,“所以我幸福的弟弟,那个多管闲事的魔界宰相,你们这些只会讲大道理风凉话的神都是我的眼中钉、‘rou’中刺。嫉妒也好,无理取闹也罢,总之我不痛快,你们也别想痛快。”

    “喂喂,席恩,你太武断了。”

    “我必须武断。”席恩淡然道。行为的意义?那对一个定型的人渣来说太奢侈了。除了快意恩仇,他的心荒芜得再也感受不到其他所谓的温情,也无福享受。尖锐的恐惧就像绷紧身体的兽,时时警惕着。因为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就是这样活下来。被囚禁在水晶球里的千年,痛苦也无时无刻咬啮着他,‘逼’迫恨意疯长,占据心灵,紧紧缠住灵魂。

    要活着,要复仇。反复反复,这么鼓励自己。

    体谅?以德报怨?啐,这些美德留给你们自个儿享用吧。

    贝里卡斯神‘色’一整:“你就笃定你会成功?难道你没猜出我坐在这里的目的?”席恩嗤笑:“无非是打击我罢了。始源之海是诞生之地,拒绝外来的伤害行为,在这里你不能杀我,连念头也不会有。”贝里卡斯一愕,这才注意到一些之前忽略的蛛丝马迹:为何席恩对三界如此了解?为何生前年纪轻轻就有那么高深的魔法造诣?就算是萨桑之子,就算有明师指导,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你怎么会知道?”配合问话,他释放出神威。席恩一动不动地抵御,常年的困苦锻炼了他的心志,虽然‘精’神力还没达到神的层次,单单承受威势还办得到。不过,他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我是奥古诺的传人。”

    “奥古诺!?”命运之神失声大喊,平淡洒脱的风度全无,“你是奥古诺的弟子?”席恩点点头:“对,他是我唯一承认的老师,尽管我没见过他。”也因此,不存在利用和猜忌。

    “那当然,他的自我意识早就不存在了,留下的只有残缺的记忆和知识库而已。”

    解开了长久以来的疑‘惑’,席恩继续追问:“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你们当中的一员。”贝里卡斯颔首承认:“他是第一代神,用人类的语言,算是我的哥哥吧。比我、贺加斯和兰修斯都古老的神祗,父神第一个体,也是第一个失败品。‘性’格非常不安定,结果导致自我毁灭,墓被我放在红海一带——哎,你还说我是霉星,看你运气多好!居然闯进奥古诺的墓,继承他的知识,别人投胎一百次也未必有这样的好运!”

    席恩不置可否,内心撇了撇嘴。按照贝里卡斯的逻辑,这的确是“好运”没错,包括他被那些‘阴’险变态,打算把他培养成力量容器或吸收或控制或喂魔宠或煮来吃的法师看中收为弟子——常人一辈子也未必能碰上一个呢。

    那天,他被深爱的‘女’人背叛,被暗月法师公会追杀,狼狈万状地逃进那个公会研究了一半的古迹。走投无路,万念俱灰。孤注一掷地解封,赌上一切,不管前面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神语,他解读过神语,但认识的寥寥无几,只能用生命力向真知之戒换。时间有限,他的生命力也有限,还得用猜的。拼着最后一口气,和残酷的命运竞赛。

    因为出老千,他赌赢了。

    血快吐完时,封印终于解开,接踵而来的庞大知识几乎压垮他。若非他带着无限记载的卷轴,当场就会成为一具空空的躯体。

    然后,他‘挺’过这关,从坟墓里爬出来。

    什么际遇运气,都见鬼去吧!他从来是独自挣扎求存。

    无心再谈下去,既然疑问得到解答,席恩法杖一立,就要动身。贝里卡斯叫住他:“等等,你真的决定了吗?哪怕你成功了,等待你的也只会是无尽的空虚。没有所爱,也不被爱,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永远跋涉在‘迷’茫之中,只有虚无陪伴你左右。”

    “真是美好的前景。”席恩不带一丝嘲讽,“和我从前过的日子比起来。”

    “你……过得这么糟?”贝里卡斯有点吃惊。席恩起身睥睨他,笑容饱含讥刺:“呵,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神明,留在那个吃人的人间,下场就比较好?也许有人会视为‘精’彩,不过我是受够了。是,我是有了潇洒度日的本钱,但我那奇差无比的运道,实在让我放心不下。不,就算过得太平美满,我那颗肮脏的心也会像竖刺的刺猬一样,扎得我自己和身边的人满身是血——希望忘却仇恨放下一切去爱的是我;用仇恨支撑我到今天,助我度过无数危难的那个更是我,无论舍弃哪一面,都是对我自己的否定,那当然听声音大的一边,我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漠然的陈述久久回响,渗入广袤的始源之海,在不久的未来掀起滔天巨‘浪’。

    “那么——”贝里卡斯轻叹了口气,叹息自己的失败和对方的执着,“请不要利用负位面那些可怜的存在,虽然人类管他们叫恶魔,但你我都清楚,他们不过是一群没有道德观却无害人之心的生物。”

    “扑哧!”

    喷笑声远远传来,“哈哈哈……贝里卡斯,你真是擅长说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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