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川并众的来使
热田在自己的起居室单独会见了那位自称是川并众使者的坪定内利和他的随从，由于对方带了随从前来，热田也唤来神子田正治和井田长政坐陪。 待双方分宾主坐定之后，那名年纪看起来不大的武士先向热田微微一躬：“川并众之使者，坪内利定见过大人。”坪内利定虽然是隶属于斋藤家的川并众水夫，但身穿武士服，显得颇为正式，他的神情泰然，一看便是见惯生死之人。 “嗯。”盘腿坐在主位上的热田微微躬身回礼，在他的身后悬挂了一幅巨大的字画“禅”，这是热田最喜欢的字，只是热田还没弄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川并众之使者？不是斋藤家之使者吗？”热田饶有兴趣的挑着坪内利定话里面的末节，试探着这个木曾川上最大的水夫组织的立场。 “大人多有不知，虽然此时川并众拿到了斋藤家的安堵文书，但是川并众的基本构成，仍然是一群不被斋藤家重视的流民和水夫，所以我们没有兴趣涉足战争过深。”坪内利定恭谨的答道，不过据热田观察，坪内利定脸色黑紫，脖颈粗壮，一看便是常年在水上生活的水夫，这番话并不像是出自他的口舌，更像有其他人事先告诉他应该怎么说。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这一次前来有什么事情吗？”热田并不像对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追根究底，不然倒是显得热田捉狭。热田微笑着看着坪内利定，眼神下意识间扫到了坪内利定身旁一直看向热田的随从，心下猛然一凛，感觉那随从非常不简单，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通常在外表上、眼神上就能看出他的气度不凡，而那名随从正是如此。“敢问坪内大人，这次的随从大人是哪位阁下？”热田问道。 “这...”坪内利定回头看了看身边的随从，那随从递了一个眼神给他，但是坪内利定似乎没能反应过来，两眼迷茫的呆住了。 “在下土佐景次郎，这一次受川并众头领，蜂须贺小六之托，陪同、协助坪内大人完成使节的使命，若有冒犯，还请热田大人海涵。”自称土佐景次郎的随从微微躬身，表示歉意。 土佐景次郎？这名似乎在哪里听过...热田心想，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没关系，土佐大人雅望非常，乃真英雄也。”热田随口称赞道，并仔细将那名自称土佐的人从上到下观察了一遍，在气势上来看，他到更像是使节，而坪内利定则是他的随从。 “这一次热田大人肃清领内，诛灭山太郎满门，非常成功的全面接手山太郎在木曾川两岸的生意，足见大人之能力非常。”土佐景次郎趁人不注意，用脚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坪内利定，坪内利定立即会意，并说道。“有鉴于此，我家蜂须贺小六大人，和吉良宣景大人有意与热田大人进一步加深合作，互惠互利，长久发展双方友谊。具体内容都在此卷轴之上，请大人过目。” 热田将那个经由神子田正治转交到自己手里的卷轴打开看了看，上面无非也就是说想要利用热田的力量给与川并众一定的特权，以便获取最大利益。得到利益之后，会与热田分成。以目前川并众的运营能力来说，热田只要答应下来，每月立即凭空多出千余贯的进项，是个非常诱惑人的条件。 “抱歉，我不能答应这样的条件。”热田将卷轴还给了坪内利定，直白的拒绝。虽然月入千余贯的条件非常诱人，但那就等于给了川并众免检证，之前说道川并众已经效忠斋藤家，如果某一日川并众以做生意为名，偷偷将士兵或者忍者藏在白日间来往不绝的商船船舱，经由名山大量进入尾张境内，那么斋藤义龙肯定会利用比其父更加狠毒的手段，将整个尾张国煽动得处处暴乱，那是无法想象的灾难。所以热田很明白的回绝了川并众的要求。 “难道热田大人还嫌得到的少吗？”坪内利定眼睛瞪大了问，在热田看来，这句话才真正是发自于坪内的心。那名叫土佐景次郎的随从立即扯了扯坪内利定的衣角，见坪内利定没有反应，就立即上前打圆场。“想必热田大人定然有自己的考虑和考量，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实乃我等失礼，还请大人原谅。”土佐景次郎躬身一拜。 “不必多礼，正如土佐大人所说，在下也需站在织田主公的立场上考虑大局，如果仅仅为了每月千贯的小钱便放弃了未来的前途，那才真是得不偿失。”热田这话若有所指，他颇具意味的看着土佐景次郎的双眼，此时的热田虽然仍旧在试探，但是心中已经将这个随从的真正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 “热田大人难道真的对织田殿下那样有信心？”土佐景次郎反问，在与热田这样身经百战的悍将对视的时候，丝毫不占下风。 “主公睿智英武，不墨守成规，敢于创新争天下之先，且任人唯才，连家里的下人伙夫都可以提拔成武士，土佐大人想一下，难道天下之间的人，还有谁可以阻挡住主公崛起的脚步吗？”热田意味深长的说道，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劝诱。而土佐景次郎的真实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吉良宣景，那个川并众之中传奇般的军师型人物，凭借其长远的政治眼光，和未卜先知般的推算能力，将川并众从一个乌合之众转变成美浓的有力豪族，并成功击溃了诸多敢于和川并众作对的美浓本地豪族。这样一个人能够加入热田的麾下，那对热田简直是莫大的助益。不过这样的人通常极其桀骜，并且有自己的坚定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如果热田自己不能劝诱成功，热田就打算推荐给信长，毕竟主家强大，自己才能荣耀。而那个使主家强大的人，是自己推荐的话，凭借这一层关系，在日后的诸多琐事上，都也有借力。 伪称土佐景次郎的吉良宣景听到这里也完全明白了热田的心意，大笑出声。“感谢热田大人的抬举，但在下此时身为流亡之人，而且尚有些事情没能割舍，所以不能应了热田大人的好意，实在抱歉。不过热田大人与织田殿下的情谊，在下铭记在心。”话说到这个份上，双方便有了一些默契，在官场上和外交场合上，说话向来不能说白，说透，说死。吉良宣景这样说等于是告诉热田，自己和川并众并非与斋藤家一条心，所以如果今后有用得着川并众的能力的时候，会尽力帮助，而川并众在织田家进攻美浓的时候，也会看双方情况提供一些辅助。届时还请织田信长安排整个川并众的去留。川并众会效忠织田信长，因为信长才是尾张和美浓的霸主，热田不是，所以得不到吉良和川并众。 “虽然有些可惜，但还是有劳土佐景次郎大人居中联络了。”热田也是朗声大笑，人生得意之事，莫过于棋逢对手，聪明人遇上聪明人，自是不必多言，默契就在心中。 而作为正式使者的坪内利定，看着热田和土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着边际，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十分茫然。在他的认知上，什么事情就是什么事情，一是一二是二，拐那么多弯让人无法确定还平添许多误会。 “那么我等就不多做打扰了。”土佐景次郎躬身一拜，并示意茫然的坪内利定一起退下。 “半右卫门，又七郎，你们二人去送送川并众的二位大人。”热田转头吩咐道，看他们二人的表情，都对刚才热田和吉良宣景的对话有所参透。“一路顺风，土佐的景次郎殿下。”热田高声喊道。他看见走在坪内利定身旁的“土佐景次郎”身形一滞，但马上就恢复了走路的速度，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