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粟屋之愿
若狭的农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对未来的生活如此充满希望了,自从武田信幸成为了这若狭一国的统治者武田家的新家督之后,这一年不仅风调雨顺迎来丰收,而且领内几乎没有什么战乱——领主既没有在农忙之时忙于争斗耽误收成,也没有因为丰收而增添苛捐杂税——放在一年之前,农民们每顿饭都只能在几乎不放米的粥中添些野菜果腹,若是和那时相比,现在的生活简直犹如在梦中一般。 远敷郡南北川之间的谷地间的水田如今一片金黄,农民们一年的辛苦劳作终于将要取得成果。从后濑山城二之丸的天守之中向南可以望到那一片喜人的金黄,然而向北的景色却更让站在天守阁楼上的信幸感到欢喜。 后濑山町与小浜町之间的谷地现在已经修筑起道路,得珍保的众多商人雇来的众多民夫忙碌于兴修房屋,按照今堀喜三郎上一次的报告,大约再有一个月时间,大部分商户便可正常运营了。 小浜港的扩建工程虽然被秋收所耽搁,却也在缓慢的进行着,在得珍保商人的运作之下也已经逐渐有本来要前往敦贺港的商船改道而来小浜港。 信幸极目远眺,从后濑山城的二之丸天守的阁楼之上依稀可见小浜港内的商船:“不知道越前的敦贺港,到底是一番怎样的情景呢?” “殿下,总有一天,这小浜港一定会成为超过敦贺港的大港的。” 白井长信、内藤胜行和武藤舜秀三人垂手站在信幸的身后,信幸一直居住于后濑山下的别馆中,今天是特意为了等待粟屋胜久和沼田祐光才来到后濑山城中——信使已经在一天前将这个消息带到了别馆中。 “哦?依照舜秀你的性格,应该会说总有一天会将那敦贺港变成本家的东西才对。”信幸忍不住开起武藤舜秀的玩笑。算起来武藤舜秀作为自己的近侍跟随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家伙一直个性张扬,说起话来锋芒毕露,毫不懂得收敛。然而信幸身边除了一个冷冰冰的沼田祐光之外,其他人一直都是遵从他的命令,对他惟命是从。突然有一个敢在他身边有话直说的家伙,信幸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便也不对武藤舜秀加以限制,渐渐信幸身边的其他家臣也习惯了这一点。 “属下确实认为敦贺港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本家所有之地,然而在殿下的治理之下,这小浜港却一定会成为超过敦贺的大港的,因此属下才这么说。” 信幸心情大好,他转过身靠住栏杆:“舜秀什么时候也学会奉承人了?” 三个近侍都不由得笑了出来。 白井长信和内藤胜行自元服前便一直跟随着信幸,突然间发现信幸身边又多了一个近侍,不仅时时口出狂言居然还深得信幸信赖,两个人一开始心中是怀有很大意见的。但是随着接触的时间变长,这两个人也渐渐被武藤舜秀的才能折服,三人间的关系也变得亲密了起来。 “一定都是跟长信这家伙学的,长信这家伙干这事最擅长!”内藤胜行一直到现在还在为信幸的初阵一事对白井长信耿耿于怀,嘴上从来不饶过白井长信。 还未等白井长信发作,信幸已经笑着挥手制止了他。 “长信,胜行,这一次若是敦贺众果真攻打三方郡的话,我可是要征调白井氏和内藤氏领内士卒的。你二人族中可出兵多少?” “回禀殿下,若是按照殿下的意思不召集农兵的话,白井氏领内可出二十骑,五十足轻。” “内藤氏领内可出三十骑,一百五十足轻。” “我可不需要带着锄头和竹杠上战场的家伙,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信幸没想到内藤氏和白井氏居然能派出这么多士兵,吓了一跳。 白井长信和内藤胜行费了半天劲才向信幸解释明白这是他们两族拼了老命凑出来的武士和精锐士卒,绝不是会扛着竹杠就跑过来参战——这两家自从在武田信方的叛乱中获得了领地的奖赏之后,对信幸更加忠心耿耿,他们现在更是倾全氏族之力支持信幸。 “殿下,我还是想不明白。”武藤舜秀适时的在一旁打断了另外两人不停的表忠心。 “什么事情?” “殿下和朝仓左督门卫义景殿下已是连襟之关系,敦贺众明知此点居然还要侵攻我家,难道不怕之后朝仓义景殿下怪罪么?” “大野众和敦贺众一向不合,敦贺众想找个机会立功压一压大野众的气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其实也不怪敦贺众对三方郡动心,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本家实力太弱小了,让别人都觉得很好欺负罢了。”信幸再次转过身看向远处的港口,自嘲般的回答武藤舜秀的问题。 三个近侍站在信幸身后面面相觑,正当因为没有话说而尴尬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守卫的声音:“殿下,粟屋大人和沼田大人到了。” 沼田祐光看起来黑眼圈又更加严重了些,他一进门便跪伏在地上向信幸行礼。粟屋胜久在他之后走进门来,在准备向信幸跪伏行礼之时被信幸上前拦了下来。 “粟屋大人,难得来这后濑山城一趟,就不必行礼了。”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属下也就不拘礼了。”粟屋胜久还是向信幸低头弯腰,等信幸先坐了下来,之后便和沼田祐光分别坐在了事先准备好的坐垫之上。 沼田祐光歪着头看着站在信幸身后三名近侍之中的武藤舜秀:“这位便是武藤大人?” “在下武藤舜秀,见过沼田大人。”武藤舜秀也知道沼田祐光是信幸身边最信任的家臣,而且替信幸负责着很多重要的工作——他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向沼田祐光弯腰致意。 沼田祐光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信幸知道,他大概在想要以什么样的手段来监视这位近侍吧?沼田祐光就是这么一个永远在cao心的家伙。 “殿下此次传召属下的原因,沼田大人已经告知属下了。殿下,敦贺众这些年来不断袭扰三方郡,已经被三方郡民们恨透。属下可以保证,若敦贺众再来进犯,三方郡民人人都可上战场,和朝仓家的混蛋们拼命,就算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粟屋胜久从怀中摸出折扇,狠狠地敲在地上,为这次会议开头。 “粟屋大人先不要动气,”信幸笑着,如果朝仓氏的这一次侵攻,能够把粟屋氏和三方郡紧紧的拴在本家身边,那么也不完全是坏事,“如果这一场战争让三方郡民们损失惨重,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我们现在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要谋划一个策略,如何在损失不大的情况下击退朝仓家的侵犯。这样对本家也好,对粟屋大人也好,不都是一件好事嘛?” 出乎信幸的意料,粟屋胜久听了这话之后竟眼睛圆瞪,就连唇上的胡须都翘了起来:“殿下,在您看来战争是为了什么?在战场上杀人又是为了什么?” 信幸完全没想到粟屋胜久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在这弱rou强食的乱世之中,还有人会去深究战争的意义?在这乱世之中征战,不就是打赢了喝酒吃rou抢女人,打输了刀山火海被灭门么?
“战争……我认为发动战争是为了大义。”信幸灵机一动,想了一个虚无的名头来糊弄粟屋胜久。 “殿下心中的大义,又是什么?”粟屋胜久稍稍一愣。 “大义吗……大义即是国家之前途,国民之未来。战争,是为了国家的前途而铺路,是为了国民的未来所行之事。”信幸被粟屋胜久圆睁的怒目看的心里发慌,情急之下居然大脑一片空白,穿越前自己所知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在此刻居然连一条都想不起来了。 “殿下,属下粟屋胜久有不同看法。”粟屋胜久两手扶地,声音大的吓人,“属下愚钝,并不像殿下一样心系苍生。对属下来说,所谓大义,就是如何生存下去——为了生存下去,可以流放双亲,同室cao戈,谋逆犯上——能够生存下来,才是属下心中的大义。” 信幸被粟屋胜久赤裸裸的话语震住了,在这乱世之中,确实人们为了生存下来,什么手段都会使用。自己自从穿越以来,堂而皇之的话说了那么多,但是心中最盼望的事情不就是能活下来么? “殿下,能让属下粟屋胜久抛却心中大义之事,并非是因为珍重自己的妻小,也并非是因为珍重自己的氏族。属下之所以愿拼出性命,是因为属下有必须守护之物。”粟屋胜久一张脸涨的通红。 “必须守护之物?对于粟屋大人来说,必须守护之物难道不是三方郡的人民嘛?为何粟屋大人却说出就算三方众家破人亡也要拼死抵抗朝仓呢?” “殿下,属下粟屋胜久现在的心愿只有一个,就是不让朝仓家的家伙们踏足三方郡一步,为此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属下都愿意接受,哪怕是性命——三方众与属下心念是一致的,为了这件事,三方众也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粟屋一族与越前朝仓竟然已经到了这样水火不容的地步,这深深的仇恨大概就是当年粟屋胜久不惜谋反本家也要与朝仓为敌的理由吧?真是可怕的执念。 “粟屋大人,你的心意,确确实实传达到给我了。为了让朝仓家再也不能踏足三方郡一步,你可愿做暂时的忍让?” 粟屋胜久看着信幸坚决的神情,心情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他相信这位家督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在心中有了谋划:“殿下,您要属下做如何的忍让?” “我要放敦贺众进三方郡,他们在美浜町乱取也好,烧房也好,我们都必须忍耐下来。” “殿下,您的意思是本家不出兵?让属下死守国吉城?”粟屋胜久又激动起来,“属下自问可以守住国吉城,可是殿下,您……” 信幸已经怕了粟屋胜久的大嗓门,他赶紧挥手制止了粟屋胜久:“粟屋大人,本家当然会出兵。为了击溃敦贺众,我和舜秀已经制定了一条计策,然而想要战胜,则必须要粟屋大人配合。” 粟屋胜久再一次把折扇猛的砸在地上。 “只要能让朝仓的家伙们再也无法踏进三方郡,不管是什么样的计策,属下粟屋胜久都愿豁出性命助殿下完成!” ps.居然马上就要到十万字了!旧梦在此感谢各位读者大大的收藏和推荐,谢谢你们!旧梦更要感谢为旧梦打赏的几位读者大大和在书评区留下了宝贵意见的几位读者大大,九十度鞠躬!最后还是惯例的求一下推荐~谢谢~(旧梦御歌获得了成就:彻底放弃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