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闲谈 中

    银色的发丝垂落在眼前。

    那不是绮罗的头发……她的头发是不含一丝杂质的纯黑之色。

    「你似乎有些紧张啊……放松，在我这里没必要紧张。」

    充满包容力的优雅声音非常的和蔼，有着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的力量。不过，现在绮罗却没办法放松下来。

    因为，实在是太近了。

    彼此的鼻尖几乎就要碰上，就算是在如此近的距离，那张面容依然很难找到任何瑕疵，虽然同样都是女性。但绮罗还是无法适应与另外一个人如此靠近。

    如果面前的女性要是平清乐的话，绮罗早已一掌拍了上去，可是对于月之贤者八意永琳，她却是万万不能这么做的。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落得现在的窘境。只看现在这个脸颊泛着红晕的少女，就足以让认识她的人哑口无言，往日里她那严厉的态度已经像是幻影一般消逝了。

    而八意永琳没有让这一状况持续很久。

    月上的第一智者当然不可能发现不了绮罗的困窘，尤其是当她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是因为我靠的太近了吗？那我这就后退。」

    就如所说的那样，永琳从绮罗的身边离开了，她来到了距少女一米左右的位置。这个位置仍然处在一个人的心里安全界限之内，不过月之头脑对绮罗来说也绝非陌生人。

    看到原本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容终于恢复了距离感，绮罗不禁大大的松了口气————所以她也因此完全没能察觉永琳的笑容。

    那大概就是所谓华丽的笑容了吧。与给人的长者印象不符，如同少女一般俏皮，就像是恶作剧成功之后带着些狡黠的笑颜。

    很显然，这个在源绮罗心目中用德高望重来形容也不为过的长者，是为了看她的反应而故意如此行动的。然而这一本应显而易见的事实，也没能被绮罗发现。

    「不过，原来我这么可怕啊。」

    不能说是悲伤，不过八意永琳的话语中仍然带着少许低落的口吻。

    太假了吧！————要是换做平氏看到这一幕，铁定会在心中这样狂吼。将败者踩在脚下，作为庶子登上平家这等著名武门的家主之位的她，至今为止所走过的道路虽然不能称之为腥风血雨，但说其为险恶应当不为过。八意永琳这拙劣的演技别想骗的过她。

    「不不，绝对没有的事。吾可以发誓，贤者大人的美丽即便在月上也举世无双。」

    但是，看着此刻毫无沉着风度，手忙脚乱的辩解着的源氏就应该明白，她和平清乐在根本上就是不同的这一事实。堪称武者楷模，重视武德的她和平氏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虽然没有幼稚到以善意去看待每个人，但她也不会以恶意来揣摩别人。

    作为自太古时代便已存在的贤者，八意永琳当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看穿。她只是因为知道以绮罗的个性，这种程度的演技就已经足够了。自幼跟随飞厉学习武艺的绮罗，当年也没少受到永琳的照顾，对于这个少女来说，永琳也是自己的长辈。

    「这应该不是奉承话吧？」

    「以源氏之名发誓，绝非虚言。」

    绮罗郑重其事的样子让永琳不禁扑哧一笑。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好了……你这孩子和阿飞一样不会说谎呢。」

    这到底是事实。

    源氏从不说谎，不过这并非她不会说谎，而是因为她不明白【说谎】的概念。说谎有时是出于善意或恶意的内心读白，有时是不得已而为之，它是内心使然而不是行为而变。不过对于自始至终活的堂堂正正的绮罗来说，她的每一句话所倾吐的都是自己内心中毫无歪曲的真相。羞于启齿的问题她可以不回答，但是过去丝毫不存在污点的她，却完全不理解谎言的必要性。

    「说到阿飞的话————」

    双手猛地一拍，永琳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笑眯眯的看着绮罗。说出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时间过的真快啊……当年你还只是个那么小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位这么漂亮的少女了。」

    「唔，这个……」

    绮罗没能跟上永琳的思绪。为什么上一秒刚提起飞厉大人，下一个瞬间话题就转到自己身上来的。她没能想清其中的关窍。

    绮罗只能说服自己，也许这就是智者的风范。高速的思维已经不是她这种武人能够追上得了。

    「呐，绮罗，你觉得阿飞怎么样啊？」

    说着，永琳朝着绮罗走近了一步。

    而隐隐感觉到不妙的源氏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吾认为飞厉大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再没有人比他更可靠的了。不过，这又怎么了吗？八意大人。」

    「很好、很好。」

    什么很好？源氏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是她那非同一般的直觉已经让她预感到永琳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让她接受的。

    「你们结婚吧！」

    突然冒出来的话根本毫无脉络。

    八意永琳的思考速度非常快……快到一般人无法想像的地步，她每秒中的计算量还要超过月上最大的灵子电脑。为了照顾一般人，永琳在与人交谈的时候会迎合别人的思考速度。即便如此，她有时也仍然会显得特别跳脱……或者说没常识。这都是因为她那难以想象的高速思维之缘故……大概。

    虽然知道这件事，但绮罗此刻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话题是如何扯到这方面的呢？她对此完全没有印象就是了。

    「…………」

    从来没有被人问过类似的问题，严重缺乏这方面经验的绮罗呆滞了。

    不过不知为何，以睿智著称的月之头脑八意永琳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绮罗那僵硬的表情，仍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你要知道阿飞那个孩子妻子死的早，那家伙虽然在战斗的时候显得非常出色，不过在情感上就只是个白痴了。我一直很担心他将来找不到伴侣孤独一生的来着……」

    绮罗哑口无言的听着月之贤者所说的每一句话。那是与她所知道的那个飞厉截然不同的另一面……这种感觉十分奇怪，所仰慕、尊敬的人的不为人知的一面被一点点的剥开。

    ————这要是飞厉在场早已大喊一声“快停下来”了。他可受不了永琳将那些在她看来“天真无邪”的事迹都抖搂给绮罗。

    作为武家之女，绮罗从来没想过结婚这种荒谬的事情。比男子还要刚强的她，真的会有人喜欢吗？

    仔细想想的话，如果她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女性，来和飞厉结缘的话……

    从来不曾想象过的光景在绮罗的脑海中上演了。

    怎么说呢……意外的不讨厌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母亲大人……」

    低沉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飞厉已经出现在那里。

    他的双眼是闭上的……不过那也许实在压抑自己的怒气也未可知。